第212章 是朋友-《夫君他总想吃软饭》

  蒋瑾州从出生开始,就被判了死刑,医生说他活不过十八岁,这样可怜的人,苦苦挣扎了十八年,才熬来他的第十九年。

  我是在校外的补习班认识的他,不过他不经常来上,偶尔来几次也是坐在最后面的位子上。他会戴着黑色的帽子,医用口罩,金丝腿的黑框眼镜,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坐在座位上,一坐就是一整天。

  第一天来,补课老师就向我们所有人都表明,不要靠近蒋瑾州。我向那个可怜的人投去同情的目光,被他狠狠瞪了一眼后,我心里非常不爽快。

  我坐在蒋瑾州的旁边,我们是单人座,中间隔了一条不宽不长的过道。据我这几天的观察,我发现蒋瑾州一个朋友也没有,平常他也不说话,握笔的手不能用力就戴了手套,对这个与世界格格不入的人我充满了好奇。

  今天有些意外,久不下雨的天气忽然就倾洒起瓢泼大雨,蒋瑾州跟我都没有带伞,我们站在补习班外的走廊上,旁边还有许多同学同样挤在这个小小的走廊里躲雨。蒋瑾州靠在最里边,一言不发,陆续有家长过来送伞,相拥着离开这个地方。

  我妈来的时候,走廊上就只剩下蒋瑾州一个人还等在那。

  我妈将伞塞到我手里,又让我换上雨靴,焦急着要走,要我自己赶紧回去,她还要去小学接我弟弟——周一。

  我抬手看了一眼手腕上的手表,就快要六点钟了,把他一个人留在这里好像不太好,我又折回去,鉴于不太熟,我有些紧张的问他:“你……要不要先跟我回家?”

  蒋瑾州先是愣了一下才点头。

  见他同意,我赶紧撑开伞,叫他进来。他犹豫着走进来,这个时候的蒋瑾州就比我高了许多,我跟他打在一把伞下很费力,举回家的时候胳膊都要废了。

  而他只是站在我家门口不肯进去,也不跟我讲话,我只好进屋搬了张凳子出来让他坐着。

  我妈跟周一回来的时候就看到蒋瑾州杵在家门口,问他父母他也不说话,只是摇摇头,什么都不说。

  周一要拉他进来说:“哥哥,外面冷。”

  蒋瑾州反应特别大,那双漆黑的眼眸用力的睁着,勉强咬出几个字:“不冷。”

  我赶紧拉开周一,将他带进家里,告诫他:“你老实点,别招惹他,小心我揍你!”

  周一被我唬住,耷拉着嘴角,委屈巴巴的说:“姐你就知道欺负我!”

  那天,蒋瑾州在我家门口发起了高烧,送到医院的时候就已经昏迷不醒,他的父母很晚才出现。

  蒋瑾州的妈妈打扮得很时髦,碎花的小裙子,头发也做了造型,用一个很漂亮的发夹别着那头海藻般如瀑的卷发,皮肤雪白,长得很漂亮,很漂亮,那双眼睛跟蒋瑾州的一模一样,就是弥漫着一股凉薄,没有一丝情感。

  他父亲只露了一次面,就把蒋瑾州母子丢在医院就匆匆离开了。

  我被我妈勒令在病房里守着蒋瑾州。

  换洗衣服都打包给我送了过来,我妈握着蒋瑾州妈妈的手保证道:“蒋妈妈,实在是对不住你,这孩子在我们那生的病,就让我家末末在这里陪着照顾他,你就放心吧,孩子一定会醒来的。”

  蒋瑾州的妈妈看了我一眼:“不用麻烦,我留在这里就行。”

  我妈是那种特别有责任心的女人,说一不二,义正言辞一定要让我在那里,我也顺理成章的陪着蒋瑾州住在医院。蒋瑾州的妈妈半夜就离开了病房,一连好几天都没来看过他,我每天放学后的任务就是提着我妈做好的保温壶去医院看望蒋瑾州。

  我每天坐在病床边上,蒋瑾州就一直睡,我给他讲每天在学校里发生的事情,他偶尔会皱皱眉头,我就知道他在疑惑什么,然后给他“答疑解惑”,直到他眉头平复下去我才停止。

  我停止了医生就会进来,拿着小锤子在蒋瑾州的四肢上敲来敲去。一个平常的小感冒还用得着住这么久的院,用得着麻烦大夫每天来探望吗?那时候年纪不大的我并不明白,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小感冒就会要了蒋瑾州的命。

  医生说:“你妈妈给我打过电话了,说过几天会来接你出院回家治疗。”

  蒋瑾州终于说话了:“什么时候来?”

  “不出意外应该是后天。”

  他后天就要走了,我心情有些糟糕,跑出去散步,在闲聊的护士口中得知,原来蒋瑾州的妈妈是这家医院的院长,常年各个地方奔波,为了自己的工作根本无暇顾及这个儿子。

  护士姐姐说,反正像蒋瑾州这种先天性免疫缺陷综合征的患者本来就没有几年光景,要不是他妈妈是院长,现在早就没命了。

  我听得心慌,为什么上天会让他患上这样的病?

  等我跑回病房,见到他像个没事人一样还躺在病床上睡觉,这一次,我没有像往常一样不敢靠近他,而是握住他的手掌,他吓得往被窝里缩,猛地睁开眼睛看着我,我感受着他发凉的手心,握紧轻轻拉他道:“我带你去个地方。”

  他先是一愣,随即将手抽出,继续睡下。

  我试图说服他:“医生说你要经常运动,这样你的病才会好。”

  他斩钉截铁:“不会。”

  我立马回:“不试试怎么知道?”

  “你走吧。”他对我下了逐客令,语气异常的淡漠,仿佛我们是两个从未见过的陌生人。

  他就像一块冻了几千亿年的石头,怎么握都握不热,反而让人觉得寒意愈烈。

  我偏偏不死心:“我不走,你起来,跟我去个地方。”

  蒋瑾州又恢复到了往日的模样,甚至比平常还要更冷几分,我过去拉他,被他用力甩开砸到了旁边的桌角上。他紧张看向我,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重新躺了回去。

  我捂着腰出了病房,去找医生开了点膏药贴在腰上才回病房。蒋瑾州光着脚坐在病床上,双手撑在脑袋上,我以为他不舒服,疾步走过去扶住他的胳膊问他:“你是不是不舒服?”

  我照顾他这段时间他很少这样坐起来,一般会这样坐起来都是他最难受的时候,我心里也不是滋味,怪我执意要拉他出去,反而让糟糕的心情影响到了他的病情。

  蒋瑾州猛然抬头:“你去哪了?”

  我就离开一小会,没想到他反应会那么大,解释道:“我出去找医生了,你没事吧?”

  他好像松了一口气,重新躺回到了床上,他闷在被子里,第一次主动跟我说话:“我们,是朋友吗?”

  我说:“当然是朋友。”

  隔了很久,他才对我说:“我不想跟你做朋友。”

  我不理解他这话是什么意思,追问:“为什么?”

  蒋瑾州没回答我的问题,而是说出了一句令我很费解的一句话:“我不属于这个世界。”

  十三四岁的我根本就不明白蒋瑾州的这句话,他不属于这个世界还能属于哪里?

  我不明白。

  同样也不明白,那是蒋瑾州在跟我说告别。

  他离开的那天,天一点都不蓝,云一点也不白,树一点也不绿,空气一点也不甜。

  蒋瑾州时常说空气其实是甜的,我清楚那是他的嗅觉出现了问题,但还是配合他说好像是甜的,还会跟着他一起闭着眼嗅空气,很傻的举动,却是蒋瑾州时常会做的动作,只有这样他才会觉得自己存在这个世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