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5章 清零-《穿越之求躺平摆烂》

  消毒水的味道尖锐地钻进鼻腔,霸道地攫住了一切感知,比眼前模糊晃动着的惨白灯光更早地宣告了现实。

  醒了。

  眼皮沉重地掀动,几次开阖后,视野里才艰难地拼凑出陌生的轮廓。冰冷的金属床栏,滴滴轻响的仪器,还有一旁悬挂着的半袋透明液体,顺着细长的管子,蜿蜒向下,没入她手背的胶布下。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洁净到毫无生气的味道,与刚才……与刚才那裹挟着她的浓稠暖意截然不同。

  刚才……

  心口猛地一缩,像被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她几乎喘不上气。

  一位穿着白大褂的身影出现在视野上方,声音隔着一层纱似的传来:“……醒了就好。昏迷了三日,脑部扫描未见异常,但还需要观察……”

  三天?

  才……三天?

  那声音兀自说着注意事项,平和,理性,是医者惯有的冷静腔调。可她一个字也听不进去了。耳畔嗡嗡作响,有什么东西在尖锐地鸣叫,盖过了一切。不是仪器的声音,是梦碎裂的余响。

  三天?怎么可能只是三天!

  那分明是一生。是四季轮转了多少次,是青丝缠绕过指尖又悄悄染了霜,是庭院里那棵老树绿了又黄、黄了又绿了多少回。是每一个清晨在他臂弯里醒来的踏实,是每一次孩童嬉闹扑入怀中的沉甸,是夜里共剪西窗烛时,他眼底映着的、只属于她的温柔星火。

  她与他,携手白头。

  儿女绕膝,承欢膝下。

  那一声声软糯清脆的“娘亲”……不是还在耳边响着吗?笑闹着,奔跑着,带着奶香气的小手紧紧搂着她的脖颈。

  还有他……他掌心粗粝的温热,此刻仿佛还牢牢包裹着她的指尖,那么真实,烫得她几乎要落泪。他最后看她的那一眼,满是皱纹的眼睛里盛着的仍是数十年前那般不曾褪色的爱恋与不舍……

  那不是梦。那怎么可能是梦?

  她怔怔地睁着眼,目光没有焦点地落在上方一片单调乏味的天花板上,白得刺眼,白得空洞,白得……残忍。

  喉咙干得发紧,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胸腔深处被掏空后的涩痛。那三日大梦,倾尽了她一生的悲欢,重量却无处安放,只能沉沉压在心口,压得她快要碎裂开来。

  护士过来调整了一下滴速,温和地说了句什么。她毫无反应,像一尊被抽走了魂灵的塑像,只有眼角悄无声息地滑下一行温热,迅速没入鬓发,留下冰凉的湿痕。

  她忽然生出一种强烈到令人窒息的渴望——倘若所谓的“康复”,就是彻底遗忘那场大梦,就是被逼着承认那刻骨铭心的一切从未发生,就是将她生命中最饱满、最完满的部分定义为“虚无”……

  那她宁愿永远不要醒来。

  她宁愿永远溺毙在那场醒不来的长梦里。

  世上最痛的,原不是求不得。是上天猝不及防地赠你一场完美无瑕,让你尝尽其中每一寸细碎的甜蜜与温暖,在你心甘情愿沉沦至最深时,再将你粗暴地拽回荒芜的岸上,逼着你,亲手为自己那段真实跳动过、炽热燃烧过的人生,钉上“虚假”的棺盖。

  她缓缓蜷缩起来,将那只残留着虚幻温度的手,紧紧贴在自己空洞生疼的心口。

  窗外是天光大亮的现实世界。

  而她闭上眼,只想逆着时光,奔逃回那场再也不会天亮的三日长梦里。

  医院苍白的灯光仿佛还未从视网膜上完全褪去,出租屋的电脑屏幕已经亮起,闪烁着未读邮件和待办事项的冷光。出院手续办得匆忙,几乎是逃离,仿佛多待一秒,那消毒水的味道就会彻底抹去梦里残留的最后一丝暖意。

  键盘敲击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脆,甚至有些刺耳。她坐得笔直,指尖落在键盘上时,却有一瞬间的恍惚。那上面似乎还残留着另一种触感——梦里阳光下,泥土的湿润、孩子发丝的柔软、他衣袖布料的微糙……她猛地收拢手指,指甲掐进掌心,用细微的痛楚将自己拽回。

  “效率,速度,结果。” 她默念着工作信条,像是念一道驱魔的咒语。屏幕上的Excel表格扭曲又重组,数字变成跳动的符号,她强迫自己聚焦,将所有的注意力榨取出来,倾注到每一个单元格、每一行代码、每一封需要回复的邮件里。

  同事在内部通讯软件上弹出消息:“嘿,那份报告急要,好了吗?”

  她秒回:“十分钟。”

  手指在键盘上翻飞,快得几乎出现残影。她不敢停,不敢有丝毫间隙。一旦慢下来,一旦周围安静下来,那梦里的声音就会无孔不入——女儿咯咯的笑声,儿子背书时稚嫩的腔调,他低声唤她名字时那独有的、带着笑意的尾音……

  于是,她把自己彻底埋进工作的坟茔。

  她主动揽下更多任务,申请加班。办公室的人渐渐走空,只剩她工位上的灯还亮着,像茫茫黑海里一座孤零零的灯塔,照亮的是无边无际的虚无。屏幕的光映在她脸上,是一片没有情绪的冷白。她处理着仿佛永无止境的数据,参加一个接一个的电话会议,用精确的专业术语和冷静的分析塞满自己的大脑,不给那些“虚无缥缈”的情感和记忆留下一丝一毫的缝隙。

  午餐对着电脑屏幕草草解决,食不知味。咖啡一杯接一杯,不是为了提神,而是为了用一种实在的、苦涩的液体填满胃囊,压住那阵阵上涌的、源自心脏空洞地带的酸涩。

  偶尔,在去茶水间倒水的路上,或是屏幕突然跳转加载的瞬间,会有那么零点一秒的恍惚。她好像看见窗外不是城市的钢铁森林,而是梦里小院那棵开花的树;听见的不是中央空调的嗡鸣,而是夏夜的虫唱。

  心口猛地一抽,猝不及防的疼。

  她立刻深呼吸,用力到肋骨发痛,然后更用力地握紧鼠标,更专注地盯紧屏幕,用更高强度的工作来“止血”,像对待一个随时会崩溃决堤的伤口。

  疲惫如山般压下来,身体在抗议,但精神却奇异般地紧绷着。她害怕睡觉,害怕闭上眼睛。怕再入梦,怕梦里有他关切地问“你怎么这样憔悴”;更怕一夜无梦,醒来后那三日一生的记忆又淡漠几分。

  于是她继续熬着,用透支精力来对抗睡眠,仿佛只要不睡,就能卡在现实和幻梦的夹缝里,既不用完全面对现实的苍白,也不必承受梦境彻底消散的痛楚。

  她成了公司里最晚走的那一个,打卡机记录着她近乎自虐的工时。老板在周会上表扬她的“敬业”,同事私下议论她的“拼命”。她只是低着头,嘴角试图弯起一个符合期待的弧度,心里却一片麻木。

  只有她自己知道,这看似积极向上的拼命,不过是一场无声的逃亡。她用现实的疲于奔命,来麻痹那颗还在为一场“不存在”的人生剧烈疼痛的心脏。

  她不是在努力生活,她只是在拼命躲避——躲避那完美梦境醒来后,巨大失落碾碎灵魂的声响。工作成了她暂时的避难所,一个可以用忙碌来合法地、体面地不去面对那场心痛的避难所。

  直到某天深夜,她最后一遍检查完明天要提交的PPT,点击保存,整个世界骤然安静下来。办公室彻底空了,黑暗笼罩下来,屏幕的光熄灭了。

  在那绝对的寂静里,她靠在椅背上,抬起极度疲惫的眼,望向窗外都市虚假的霓虹。

  一滴泪毫无征兆地滑落,砸在冰冷的键盘上,悄无声息。

  她终于逃无可逃。

  林染染,她问着自己,为什么会回来?

  喜欢穿越之求躺平摆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