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好一个山高水远-《聆春潮》

  可蓦地对上她的笑容,一颗心又没来由地开始急促跳动,一时间有些慌乱,不敢再看,耳尖泛红,双手无措地交换着缰绳。

  “好,我先送你回去……明日,明日再来接你。”

  云鸾没有急着回沈家,而是先去了一趟赵姝那里。

  如今她所有的身家都在赵姝那保管,京中也只有赵姝这一位闺中密友。

  踏入赵姝的胭脂铺时,正瞧见她与一位身着靛蓝长衫的年轻商人站在账架前低声交谈。那男子生得剑眉星目,手指点着账本时说的认真,显是经历过风浪的。

  “阿鸾!”赵姝抬头见她,眼中顿时漾起笑意,转头对那男子道:“苏老板,今日就议到这里吧。”

  待那人告辞离去,云鸾才从袖中取出一卷清单铺在黄花梨案几上:“姝儿,这些都要劳烦你和盛姑了。”

  赵姝扫了一眼便了然于心:“北歧那批银两已让莫沉安排妥当,三日后就能启程。城东的绸缎庄和西郊的田契我都替你留着。”

  她压低声音,“盛姑前日还派人来问,说她那三成红利是照旧存进钱庄,还是……”

  “先存着。”

  云鸾垂眸想了想,“等过了这个月,我亲自去见她。”

  随即,她从荷包里取出一张草图:“姝儿帮我看看,这样的庄子可建得?”

  赵姝展开宣纸,只见青山环抱间勾勒着几进院落,大气敞亮,隐于山中,寻常人难以窥视,临水处还画了水榭凉亭。

  她眼睛一亮,“好地方!这是哪里?”

  “青州苍岚山下。”

  云鸾微笑,“离京城有些远,却是在去往北歧的必经之路上,站在苍岚山上,可以遥望故国。”

  “那里有温泉,冬天不冷,后山遍植野梅,花开时梅花便落了满山,还能酿梅子酒……”

  她说话时,声音慢慢低下去,目光却闪亮,似有无限憧憬。

  赵姝忽然握住她的手:“都安排得这样周全了?”

  “总要做最坏的打算。”云鸾的声音有些艰涩。

  赵姝将图纸仔细折好塞回袖中:“庄子我明日就去信给盛姑,让她派人去置办。倒是你……”她忽然促狭一笑,“薛小将军知道你要躲去山里头当隐士么?”

  云鸾耳根一热,忽然想起那晚星如雨落,薛晗落在她腮边的那个吻。

  她不想负他。

  可她现在得确保自己离开沈家离开京城时,那些依靠她的人,北歧旧部,哥哥,姑姑,阿采,甚至父亲,都能有个落脚之处。

  至于苍岚山的梅林,不过是深夜里一点遥不可及的星光罢了。

  云鸾和薛晗回到沈府时,听见西府传来一阵骚乱。

  前来迎她的阿采道,是早已脱离了沈家的崔氏来府中寻沈老夫人。

  “没见过这样厚脸皮的,当初做出那等事,要与咱们沈府断绝关系,如今被赶了出来,倒想起了老夫人,求老夫人救命。”

  沈有窈的事已经传到了云鸾耳中,不得不说,广阳公主是真的心狠手辣。

  不仅弄掉了沈有窈腹中的孩子,还买通了人送消息给瑞王爷,揭露出沈有窈的真实身份。

  瑞王爷得知受骗后大怒,将沈有窈关了起来,现在正四处抓捕崔氏。

  当初信誓旦旦说沈有窈是瑞王爷血脉的是崔氏,如今硬要说沈有窈是沈家血脉的也是崔氏,老夫人自然不信,将人轰了出去。

  自此,府中算是彻底安静了下来。

  薛晗既已来了,没道理不去拜见老夫人。

  云鸾便带着他一道去同沈老夫人请安,沈老夫人听说薛晗来了,

  寒暄过后,沈老夫人主动说起崔氏之事,顺道说起了沈修。

  原来沈修并非沈老夫人亲生,而是祖父的一个侍妾所出,沈老夫人将他寄养在名下,未曾苛待,还扶他坐上了沈家家主的位置。

  他原本是个懂事知礼的孩子,后来不知如何得知了自己的身世,便明里暗里打压自己的三个弟弟,云鸾的养父沈阆便是被他逼迫才弃文从商的。

  随即老夫人又旁敲侧击地问起薛晗日后是否纳妾,薛晗立即起身道:“不会,此生此世,我只有云鸾一个。”

  云鸾诧异地看着他。

  沈老夫人满意点头,“好孩子,有你这句话,老身就放心了。”

  云鸾脸颊有些烧,低头抿了口茶,却听老夫人话锋一转:“不过薛家子嗣单薄,你父亲就你一个嫡子……”

  薛晗放下茶盏,上前朝老夫人一礼,脊背挺直,声音沉稳:“老夫人放心,薛晗既敢许诺,必当践行。况且……”

  他余光瞥见云鸾略带羞涩的眉眼,“能娶到阿鸾,已是三生有幸,怎敢再有他念。”

  屋内霎时安静下来。

  “罢了罢了。”老夫人笑着打破沉默,“你们年轻人的事,老身不多嘴。”

  她朝云鸾招招手,“去送送薛小将军吧,趁着日头还好。”

  两人告退出来,沿着回廊慢慢往外走。

  深秋的阳光已不太暖,隐生凉意。

  薛晗忽然停住脚步:“方才的话,并非逢场作戏。”

  云鸾抬头,正对上他认真的目光。

  他眼睛生得很好看,眼尾微微下垂,不笑时显得沉稳,笑起来又格外温柔。

  秋风乍起,一小片绯红的枫叶落在云鸾肩头,被薛晗认真捻起,揉搓在指腹间。

  “阿鸾,”他忽然唤她小字,“我知道你嫁我始于权宜,可我不想你有负担,我是心甘情愿被你利用。”

  见她欲言又止,薛晗忽而笑出声,伸手替她将垂落的碎发别到耳后,指腹轻轻擦过她泛红的耳垂,目光缱绻又不舍。

  “成婚后,我会将婚书交于你,你想如何处置都没关系,想去哪便去哪,我不会约束你,更不会用婚事绑着你,往后山高水远,你若累了,倦了,我身边,永远都只有你一个人的位置。”

  ——要强大起来,真正的强大,强大到足以同沈之珩抗衡,才能真正护住她。

  三日后,千里之外的沈之珩收到了来自京城的密信。

  看前半封的时候,他脸上还没什么表情,可看到了后边,不知看到了什么内容,似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他日常冷漠疏淡,看人的时候甚至有些严厉,此时若有若无地一勾唇角,竟有一抹罕见的艳色浮上来,但秦朗知道,那绝不是什么好兆头。

  秦朗近日与他在入滇之前相会,见着他便觉得他与过去有些不同,至于哪里不同,其实他也说不上来,可就在这一刻,他隐约有了一点眉目。

  公子与府上那位四小姐的纠葛他是有所耳闻的,立即便猜出那封信来自何处。

  正想着,只听沈之珩咬牙切齿道:“好一个山高水远……薛晗,你当真以为我不敢动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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