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5章 回来-《聆春潮》

  烟尘散尽之后,沈之珩眼前已没了云鸾的身影。

  秦朝也被烟雾呛的连连咳嗽,回过神来发现云鸾失踪,大惊失色,“糟了!”

  四周是惊慌过后恢复平静的人群,沈之珩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目光如箭,扫过混乱的街道。

  这条街他早已命人戒严,秦王的人绝无可能悄无声息地带走云鸾,除非……

  沈之珩垂眸,看着地面上的碎屑,“是莫沉。”

  秦朝一愣,“莫沉?他不是回到北歧了……”

  “去找。”

  沈之珩打断他接下来想说的话,“把这条街翻过来,也要把人找到。”

  秦朝领命而去,沈之珩站在原地,捡起地上跌成两半的檀香木盒子,将那件珍珠衫装在匣中,合上盖子。

  他早该察觉的。

  什么梦魇受惊,不过是迷惑他的手段。

  近些日子他虽不在,却也知道她每日在房中做什么,她要读游记,他便派人四下搜罗奇书送来给她,她读着那些书,还在地图上圈圈点点,原来是早有预谋。

  “等等。”他叫住秦朝,“要找,但不能仔细地找。”

  秦朝不解:“公子何意?”

  沈之珩慢慢道:“若有发现,不要打草惊蛇。”

  秦朝愕然:“公子这是……欲擒故纵?”

  沈之珩没有回答,而是转身走进了一旁的茶楼。

  -

  云鸾望着莫沉,轻声道:“莫沉,你不是应该随同姑姑前往北歧了吗,怎么会在这?”

  “殿下,莫沉已派人顺利将长公主送往北歧,殿下大可放心,只是——”

  莫沉当场跪下,面有愧色,“莫沉曾经听信奸人之言,为他做事,害得公主殿下沦落至此,莫沉惭愧……莫沉今日来,就是要救公主出来,请公主速速随我离开此地。”

  离开?

  云鸾下意识望了一眼远处街道上混乱的人群。

  她现在可以离开沈之珩了?

  莫沉的出现,迅速引燃了云鸾那颗蠢蠢欲动的心,她攥紧了袖口,咬了咬唇,沉声道:“好。”

  莫沉早有准备,云鸾跟着他奔出巷子口时,接应的部下从四面八方现身。

  面前便是护城河,河边靠着一艘船。

  云鸾正要跟着莫沉上船,忽然想起了方才沈之珩射箭赢来的珍珠衫,便问:“那件珍珠衫,是你们带来的吗?”

  莫沉点头,“沈之珩身边高手云集,我等不好靠近,便想了这个办法。”

  云鸾又道:“你怎么知道我今晚会出现?”

  “是我的人从沈家传出来的消息。”

  从沈家传出来的消息?

  云鸾本能地察觉到一丝丝不对劲。

  沈之珩治下森严,潜龙卫手眼通天,在时局如此动荡之际,他都敢将沈家留在京中,可见对自己的势力有多自信。

  防范的密不透风的沈家,能传出这样的消息来,本身就不正常。

  见云鸾站在那既不说话也不上船,莫沉问:“殿下,怎么了?”

  “不对劲。”云鸾道,“这么久都没有人追来,不对劲。”

  莫沉微微吃惊。

  他看向部署在各处的手下,甚至连远一些的地方,都没有打斗声传来。

  云鸾消失,沈之珩不可能无动于衷。

  莫沉也察觉到了。

  “殿下,你怀疑……他是故意如此?”

  云鸾摇摇头。

  她不确定。

  定了定心神,云鸾道:“莫沉,你们走吧,现在就走,不用管我。”

  莫沉一听就急了,“殿下,为什么?莫沉不解。”

  云鸾道:“莫沉,今晚事有蹊跷,我怀疑我们已落入他的圈套之中,你现在快点离开,不然就危险了。”

  莫沉犹豫,“殿下……”

  “莫首领!”一个手下从不远处慌张奔来,“城西的兄弟们遭潜龙卫围堵,在那边打起来了。”

  莫沉神色凝重起来。

  云鸾道:“莫首领,你先离开,如果可以,等沈之珩的死讯传开之后,你再想办法接应我。”

  莫沉吃了一惊,“死讯?”

  “假死之讯。”云鸾道,“他的真实身份是萧元徽的太子,萧明炎的亲子,他要同秦王夺位。”

  听云鸾这么一说,莫沉明白过来。

  他跳上船,挥手示意手下人划船,水面碧波荡漾,小船慢慢离岸。

  埋伏在四周的北歧暗卫也悄无声息地撤退。

  莫沉站在船头,朝云鸾拱手。

  云鸾站在岸边,目送着莫沉远去,身影消失在黑暗中之后,才提着裙摆,踩着满地的积雪回到先前那条暗巷之中。

  头顶月明,她一脚深一脚浅地走在巷子里,找到那张掉落在地上的面具,慢慢戴回脸上,又来到了集市之中。

  经过那一番没有造成任何伤亡的骚乱,集市恢复了它原本的祥和。

  云鸾望着熙熙攘攘的人群,深吸了一口气,冲进人群中。

  -

  沈之珩坐在茶室内饮茶。

  他的养父萧元徽,老师沈奉雪皆是爱茶之人,萧元徽教他观茶色知火候,沈奉雪教他品茶味辨人心,这青碧色的茶水里沉淀着帝王心术的精髓。

  他知道如何算计人心让人臣服,却不懂她为何总是这般,稍不留神便从他指缝间溜走。

  秦朝已寻到了北歧暗卫的踪迹,事情也如他所想那般。

  只是他不知道,她是何时与莫沉取得了联系,又是如何谋划着要离开他的。

  他从怀里取出一枚珠子。

  珠子圆润,却通身灰暗,暗中又透出一丝丝的血色。

  这珠子是从滇王的宝库中搜寻而来的,名叫避尘珠。

  避尘珠,避世间一切邪物,南疆的蛊虫见了避尘珠,也要蛰伏。

  只是这珠子,非得以鲜血来供养不可。

  他体内的蛊早已死去,只残留了一些毒,虽不常发作,却也有致命威胁。

  季砚临曾说,前世他死于毒发,他听了之后,心中却无一丝波动,仿佛这本就是他的宿命。

  那时的他决意要做一件事前世想做,却又没有下定决心去做的事,如今心愿得偿,他也该无牵挂才是,为何总有不舍?

  譬如今晚,她要逃,甚至已经同莫沉碰了头。

  他竟然还在心中期待着她不会弃自己而去。

  可是,她却头也不回地同莫沉跑了,这些人是她的软肋,如果杀了他们……

  正在这时,秦朝推门走了进来,“公子,四小姐回来了,此刻正在街角,属下听您的吩咐,并未现身。”

  沈之珩有些意外,挑眉,起身,走到窗边,挑起竹帘一角朝楼下望去。

  街道上行人来往不知凡几,他一眼便瞧见那个扶着墙,颤颤巍巍站在街角的身影。

  她的鬓发有些乱,柔白的兔毛披风上沾了些脏污的泥点子,鞋子也掉了一只。

  虽然戴着面具,但他还是将她认了出来。

  她回来了。

  喜欢聆春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