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叔侄(十五)-《说好做任务怎么变成谈恋爱了?!》

  走廊外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楼梯转角后,秦晔才慢慢睁开眼睛。

  窗外的月光照在梧桐叶上,晕开一团团的沉暗幽深的绿意。

  他盯着那些晃动的影子,直到确认池越真的不会折返,才缓缓坐起身。

  床头柜上的相框被他一把捞过来。

  玻璃表面沾着一点汗湿的指印,他下意识用睡衣袖子擦了擦。

  相片拍摄于两年前的公司年会,十五岁的他穿着宽松的白衬衫,手臂亲昵地环住池越的肩膀。

  池越那天则是穿了一身黑色西装。

  在酒店的水晶灯光芒衬托下,他整个人像是被细腻的黑色布料裹住的上好白瓷,仿佛天生该被小心地摆进玻璃展柜里。

  秦晔的拇指摩挲过相片里池越的轮廓。

  任凭时光荏苒变化,那双沉静淡漠的眼睛却分毫未变。

  就像夜空里永远高悬的明月。

  他已经从相片里那个单薄少年,抽条成如今接近成年人的模样。

  可每当站在池越身边,他依然觉得自己还是当年那个攥着对方衣角的孩子。

  玻璃相框被重重倒扣在桌面,闷响惊动了窗外栖息的鸟。

  扑棱棱的振翅声里,秦晔想起小时候在太爷爷家里见过的旧照片:

  年轻的池越站在秦家老宅的蔷薇花架下,身旁是穿着校服的秦棠。

  同样的阳光,同样的沉静神情。

  甚至,同样相似的两张脸。

  可当秦棠的心思暴露后,池越却把自己的户口从秦家迁了出去,远走国外。

  他与秦棠自然是不同的。

  秦晔知道,就算真的挑破,池越也不会把他怎样。

  别说疏远抛弃,池越甚至不一定舍得对他说几句重话。

  可是他真的要仗着池越对他的感情去逼迫他吗?

  这个念头让他胃部绞痛。

  自从太爷爷离世后,池越就已经成为了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成了他血肉的一部分。

  他不想给池越一丝一毫离开的机会。

  可池越这些年对他的爱与纵容又像蜜糖般诱人。

  仿佛深渊的魔鬼在他耳边低喃:再往前一步,就能得到你梦寐以求的东西。

  “......”

  雨声渐密。

  秦晔踱到书桌前,他常用的钢笔还搁在书页上。

  他随手转开笔帽,在空白处画了道囚笼的简笔画。

  要是能把池越关起来就好了。

  这个阴暗的念头让他呼吸急促。

  最好再让池越离开公司,由自己来做这个家庭的主导者,供养者......

  关在只有他知道的地方,每天只能看着他,依靠他。

  \"啪!\"

  钢笔突然掉在地上,墨水溅上他赤着的脚背。

  秦晔盯着那点污渍,轻轻勾起嘴角。

  或者,让他把我这个“坏孩子”关起来,管教我,看守我。

  雨水顺着窗缝渗进来,打湿了地毯边缘。

  秦晔蜷起脚趾,听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

  十年前那个雨夜,池越抱着小小的秦晔回酒店,当时他怀里的孩子需要的是一个家,而现在……

  久远的对话从记忆里浮现:

  年幼的他趴在对方怀里问:“你会不会有一天不要我了?”

  当时池越怎么回答的?

  “怎么会?你永远是我最重要的人。”

  “......你说过的。”秦晔对着空荡荡的房间呢喃,声音哑得不像话。

  “坏孩子你也会喜欢。”

  窗外,被雨水打落的梧桐叶粘在玻璃上,像一只挣扎的手。

  晨光透过纱帘,在餐桌上铺开一层柔和的金色。

  池越坐在惯常的位置,手里握着咖啡杯,目光却有些游离。

  秦晔端着餐盘从厨房走出来。

  他走路时带着年轻人特有的轻快,拖鞋在地板上发出轻微的啪嗒声。

  “煎蛋。”他将盘子轻轻放在池越面前,“单面流黄,你最喜欢的。”

  池越看着盘中的煎蛋,表面微微凝固的蛋黄在阳光下像融化的琥珀,火候十分完美。

  “谢谢。”他端起咖啡抿了一口,温度刚好。

  秦晔拉开椅子坐下,伸手去拿果酱罐。

  晨光落在他后颈上,那里有一小块晒痕,是上周打网球时留下的。

  池越的目光在那处停留了一瞬,又若无其事地移开。

  “今天有课?”池越拿起餐刀,切下一小块煎蛋。

  “下午才有。”秦晔往吐司上抹着草莓酱,红色的果酱在面包上晕开,“您今天要开会?”

  “嗯,十点。”池越看了眼手表,“不过应该能准时回来吃晚饭。”

  秦晔的眼睛亮了一下,像被阳光突然照亮的湖面。

  他咬了口吐司,嘴角沾上一点果酱:“那晚上我做糖醋排骨?”

  池越的叉子微微一顿。

  他想起秦晔第一次自己下厨时,厨房差点被烧掉的惨状。

  现在秦晔的厨艺倒是越来越娴熟了。

  “好。”他点头,嘴角不自觉地上扬,“记得放些话梅进去,增加点果香味。”

  秦晔笑着应了一声,伸手去拿牛奶罐。

  池越看着那只手——修长有力,骨节分明,已经完全是成年人的手了。

  餐桌上一时安静下来,只有餐具轻碰的声响和窗外偶尔的鸟鸣。

  这种沉默并不尴尬,反而像一条流淌了多年的小溪,自然而熟悉。

  池越喝完最后一口咖啡,起身准备离开。

  经过秦晔身边时,他习惯性地揉了揉少年的头发。

  ——这个动作他已经做了十年,只是现在需要把手抬得更高一些。

  “路上小心。”秦晔仰头看他,晨光落进他的眼睛里。

  池越点点头,拿起公文包走向玄关。

  在换鞋的时候,他听见厨房传来水流声和秦晔哼歌的声音。

  是一首很老的英文歌,他教给少年的第一首英文歌。

  晨风带着花园里玫瑰的香气,从开着的大门处飘进来,挤满了这座小房子里面的空间。

  门关上的瞬间,池越回头望了一眼,秦晔也正望向他。

  他按捺住突然变速的心跳,快步走下台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