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2章-《多情皇子无情妃》

  “多谢。”钟离湲小心翼翼背起江听雪,她向掌柜简单道了声谢以作回应。古珉罗与呼衍策两人看到她提步而走,作势就要跟随,一旁的杨先生见状立即展臂拦住了他们两人去路,面色冷峻道:“望二位好自为之!”

  客栈内外盯着钟离湲她们二人的目光很多,江听雪将半侧脸颊贴在钟离湲肩头,安稳而无力地轻合着双眸。钟离湲出了客栈,走到马车旁的脚步稍微一顿,日光落于她与江听雪身上,加深了两人投在地上的影,她上马车之前特意吩咐柳义澜,让他将马骑回府去。

  堂内的三人略略僵持着,面对那只横栏在眼前的手臂,呼衍策一脸从容闲适,明显不屑于动手。而古珉罗也并非惧怕眼前这位中年男子,只不过是不愿与陆府的人动手罢了,因此选择静默。当然,古珉罗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其实这位医官的武艺并不高,只勉强达到了一个普通防身的水准。

  杨先生直到看见马车从门口消失才收手,古珉罗随即疾步走出客栈,只不过并没打算朝马车追去。他站在檐下,望着马车在来来往往的行人中渐渐远去,眉头不知不觉拧成了深深的悲哀与无奈,心中的痛意一层盖一层,最终痛得仿佛就如他此时的瞳眸一般不受控地颤动。

  古珉罗知道他这一次是真的让江听雪失望透了,只怕很难再得到她的原谅。当然,他暂时也不奢求谅解,只希望她能快些养好身子,这便足够了。

  钟离湲他们三人远去,街上又恢复了一贯的平淡安宁,只剩下台阶外那一堆长短大小不一的木板,它们毫无章法地晒在阳光下,似是在提醒刚刚此处突发的意外。随后不久,出来三个伙计,按掌柜的吩咐,他们准备将这些木板搬去后院。

  木板并没损坏多少,车底板与车轮也相对完好,完全可以再修缮组装成马车,掌柜算是白得了杨先生的几两银子。呼衍策与那三个伙计一同出了客栈,他下阶梯时顺便向失神的古珉罗投去了两道嘲讽的目光,不过也仅仅是轻淡的一瞥,旋即便悠闲地踏上街头,向钟离湲他们离开时的反方向去了。

  杨先生看呼衍策走了与钟离湲他们相反的路,不禁舒了一口气。至于古珉罗,他想此人既然驻足檐下未动,应该便不会再去追车纠缠。

  在杨先生看来,事情也算是圆满解决了,为此,他也没再逗留。若是让他知晓,其实呼衍策这是到另一家客栈牵坐骑去了,只怕他无论如何也淡定不起来,定会追上去阻拦这个轻狂之徒。

  去往徽州的路虽不只一条,但呼衍策却是算准了,钟离湲她们的马车会因江听雪身上的伤放慢速度,而又为了赶时间,她们必定会选择走最近的那条道。

  如此一来,呼衍策认为自己只要在街上稍一打听,差不多就能掌握钟离湲她们的行迹,就算她们先走一个时辰,他骑快马也追得上,更何况这才刚走没多远,因此,他觉得自己没必要立即去追。他想想倒觉有趣,此次似乎还多亏了那个故意向他挑事的混混,否则他怕是没机会遇见这样一个不俗的女子。

  最终,呼衍策估测着恰当的时间离开了镇子。他一路不急不缓,经过半个多时辰,他翻过一座矮山丘,望见在遥远的前方,有一车一马一人正缓缓走在起伏的官道上。

  官道上还散布着一些徒步的行人与三两辆牛车在来来往往,两边的荒野里长满蓬蒿。被呼衍策目光锁住的马车看上去渺小,偏西的阳光倾洒,整片天地旷远辽阔,草木凋零颓败,透着些许冬日独有的萧索。

  黛色远山绵延,阵阵冷风从呼衍策周身吹过,卷起他披风飘荡,他两腿一夹马肚加快了速度,自坡顶俯奔而下,在追至离马车只有三四十丈远时,他又陡然减速,打算就以这样的距离远远跟随他的目标进城。

  然而出乎呼衍策意料的却是,他才跟过去数十丈远,前方的马车便缓缓停了下来。他马速未减,不过却诧异了一瞬,接着以不变的速度继续向他的目标前行。

  鸦雀的啼叫忽远忽近,混着呜呜作响的风声,让人辨不清方位。呼衍策在前行的过程中一直观望着自己的目标,气定神闲。双方距离不断拉近,就在他离马车仅剩三四丈远时,他竟恍然看到右侧车窗上似乎闪过了一道手影……

  “咻!”

  “咻!”

  眼花的念头还没完全在呼衍策脑中形成,两道利器却是破空已至,接着便是他身下马匹的“哷哷”一声仰天嘶鸣……

  马蹄声戛然而止,呼衍策猛地一惊,身子也已然失了重,就在马匹即将朝前扑倒下去的刹那间,他反应过来,快速自马背上一跃而起,惊险地落到了侧后方一丈之外的地上。

  与此同时,马失前蹄激起一片尘土,马身重重栽倒在地,抽搐剧烈,尖锐的嘶鸣声霎时响彻天地,惊得零星路人一时间向荒野里仓皇逃窜,蓬蒿内鸟雀乱飞。

  呼衍策来不及等到尘土散去,便看见前方的马车已开始缓缓前行,那个骑马走在车左侧的人正扭头向他这里张望,其目光里透着几分事不关己的漠然,他快速朝坐骑倒下的位置走了去。

  庞大的马身在地上扭动挣扎,呼衍策低头,视线穿过混沌尘土,向那两只抽搐的前腿瞧了去,脸上顿时闪过一丝骇然,那两膝上竟各贯穿了一支银簪。

  细弱的血流自簪身而出,滴滴答答落于地上,一时之间,呼衍策只觉异常刺目,双手不自觉地握了一下拳,心头涌起一片复杂的情绪,有气愤、有痛惜、有震撼、有懊恼……它们相互交织,最终变作了他急促而压抑的呼吸。

  在呼衍策眼里,筋骨受损的马与死马无区别。他怎么也没想到,这匹陪伴了他十多年的汗血宝马,竟在一夕之间,就以这样的方式折损了。论珍贵程度,这匹马不仅在整个东洲排得上名号,而且在匈奴更是他身份的象征,因此一直以来都深受他爱惜,甚至说他将这匹马看得比他那些妻妾还重。

  看来此次真是自己轻视大意了,呼衍策这样想时忍不住凝眉重重闭上了眼睑,深吸一口气,快速缓了缓心绪,待睁开眼的刹那,他踏起右脚一跃而飞,在空中经过一个翻身,最终稳稳落到了马车前,负手而立,挡住了目标去路。

  车夫见状,瞳孔骤然一缩,紧接着,他身前的马匹便在他陷入惶恐的那一刻,发出了一声受惊的嘶鸣。声音直冲他双耳,迫使他瞬间又恢复了意识,看到马匹躁动不安,他极力克制住心头的慌乱,依靠那几分强表现出的镇定,快速收缰。

  好在马车走得不快,这车夫替人驭车多年,之前在驭车时也不是没经历过意外,多多少少具备一些承受突发状况的能力,凭借经验,他很快便控制住了马匹。待车辆稳稳停下,他看到马头与拦路男子之间仅剩一步之遥的距离。

  车夫松开缰绳,忍不住抬手抹了一把虚汗,重重呼出一口气,心下直感慨刚刚还好有惊无险,同时又觉眼前这人出现得突兀。他见对方的面色阴沉冰冷,不禁缩了一下脖子,随即跳下马车向后退了好几步,扭头向车内请示道:“姑娘,前方有人,这该如何是好?”

  请示过后,车夫又不自觉向后退了两步,离骑在马背上的柳义澜很近。他虽看到车前那男子的神色很骇人,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但他明白,他只需做好自己分内之事就行,其他事不在他职责范围内,他的雇主自会出面解决。

  况且,车夫看到他这雇主身边还有护卫跟随,觉得对方即使真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应该也没机会牵连到他一个小小的车夫头上来,他如此一想倒不慌张了。他听到身后一直有马在发出哀鸣声,忍不住向那里看了去,才发现一匹马竟然正倒在地上挣扎。

  车夫之前一直在按照钟离湲吩咐忙着驭车,即使听到了背后响起的巨大动静,他也没工夫回头去张望。他照眼前的情形看,大致能推断出那马应该是男子的坐骑,至于倒在地上的原因,他不得而知。

  日光静静西移,撒了呼衍策半身明亮,车夫从他视野里消失后,他相当于正对车门,与车内人仅隔着一道随风起落的门帘,各自的身影都在对方的视线里半隐半现。

  其实无需车夫做出请示提醒,在呼衍策还未落地时,钟离湲就已感受到了内力波动。当然,呼衍策所做出的举动也在钟离湲的半个意料之中。

  呼衍策几乎是紧跟车夫的话尾发出了一声冷笑,话里的火气难压:“呵,姑娘原来是深藏不露,当真是好内力,是我眼拙了。只不过此路人人可走,难道姑娘还不许他人进城了?此做法也未免太过霸道。况且,姑娘伤了我的坐骑,难道不需给我一个交代?这样一走了之怕是不合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