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在年代文当软饭绿茶》

  一个高挑的身影裹着件半旧的、打着补丁的深蓝色棉大衣,随着人流走了出来。

  是阮苏叶。

  她的衣服虽然又破又旧,但浆洗得干净,最引人注目的还是那对桃花眼,精神奕奕,与周遭旅客们脸上长途跋涉的倦容反差极大。

  她利落地把肩上那个磨得发白的帆布挎包正了正,对着身边一对同样刚下车、衣着朴素却气质儒雅的双李姓老夫妇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容:“李爷爷,李奶奶,您二老慢点,这台阶滑,行李我来帮您提一个。”

  声音还有点甜。

  “哎哟,小叶啊,不用不用,我们自己能行!”李老太太连连摆手,旁边的李老爷子看她的眼神里也充满长辈对讨喜晚辈的慈爱。

  这一路上,从西北那个偏僻小站开始,阮苏叶这张嘴就没停过,却不让人觉得聒噪。

  她总能从那个破旧挎包里“变”出点小东西。

  几颗晒干的野酸枣分给晕车的李老太太;用生产队学的土法子帮李老爷子按了按发麻的腿;讲些知青点的趣事,逗得两位老人开怀大笑。

  当然,也图回报。

  李老爷子带的硬邦邦的杂粮饼子,她啃得香喷喷;李老太太省下的两块油酥,她小口小口珍惜地吃完,末了还意犹未尽地舔舔手指。

  “奶奶您这油酥绝了,比我们村供销社卖的好吃一百倍!”

  哄得李老太太恨不得把包里所有吃的都掏给她。

  短短几天旅程,三人竟结下了不浅的情谊。

  “小叶啊,真舍不得你。”李老太太拉着阮苏叶冰凉却意外细腻的手,眼眶有些湿润,“以后到了燕京,一定来清北大学找我们,地址给你写好了,收好,让爷爷给你做好吃的,食堂的肉包子管够。”

  李老先生也郑重地点点头:“小叶同志,你很有灵性。虽然错过了这次高考报名很遗憾,但知识的大门永远敞开。随时欢迎你来交流。”

  他欣赏这个姑娘身上那股子奇特的韧劲儿和通透。

  虽然她总说自己“不想上学,只想回城吃饱饭”,但言谈间偶尔流露的见解,让人惊喜。

  阮苏叶笑得眉眼弯弯,小心地把写着地址的小纸条贴身收好:“等安顿下来,我一定去看您二老,您二老路上千万小心。”

  目送着两位老人相互搀扶着坐上三轮车离开,阮苏叶脸上的笑容切换成一种带着点小得意的轻松。

  她深深吸了一口寒冷但无比“干净”的空气。

  没有丧尸的腐臭,没有辐射尘的颗粒感,只有雪的清冽和远处城市隐约的煤烟味,这就是她梦寐以求的退休养老地啊!

  末世挣扎二十年,在基地自爆时以为彻底解脱了。

  结果眼一闭,穿到七十年代的黄土高坡上。天是蓝了,草是青了,可肚子是真饿啊。

  她躺在光秃秃的黄土地上,接收了原主残留的记忆,一个被家人“牺牲”、赌气十年不联系最终孤独病死的可怜姑娘。

  阮苏叶:“……”

  可怜,她也不希望原主交换回去,那个世界,还不如死呢。

  自爆时绑定的那个实验基地,像个甩不掉的幽灵,也跟着来了,在她意识深处盘踞着。

  可惜,这金手指是个鸡肋。

  里面没有心心念念无限粮仓,只有一片死寂冰冷的机械、武器库、金属,庆幸的是人不见一个影子,丧尸病毒丰生物信息也没有。

  全是啃不动的钢铁疙瘩。

  别说饼干渣了,连片过期维生素都翻不出来。

  阮苏叶看着意识空间里那堆钛锆镧铈,退休?养老?在黄土坡上天天喝野菜糊糊、啃硬得硌牙的杂粮窝头算哪门子退休。

  胃口被末世锻炼得奇大无比的阮苏叶,饿得眼睛发绿,看生产队那头老黄牛都觉得眉清目秀。

  超想吃!

  村里人都吃不饱,她这个“外来的”知青更是边缘。

  她非常、极其、特别能理解知青们拼了命想回城的心,城里至少有粮本,有定量。

  问题是,时代壁垒太厚了。

  这也架的太空,她脑袋里装的语言文字跟这里格格不入,原主残留的记忆碎片化严重。

  等她像个海绵一样拼命吸收,终于磕磕绊绊搞明白这个时代的文字和基本规则,能用西北口音流利说话时,高考报名截止。

  “……”

  原来之前他们是问她这个,那时她被老黄牛分了心。

  黄牛误我!

  “……”面对知青点同伴们惋惜的安慰,阮苏叶倒是很坦然:“嗐,上学多累啊,我就想回城,找个地方安安稳稳吃口饱饭。”

  这是真心话,上辈子末世卷够了,这辈子只想躺平。

  同伴们:“……”阮同志多好啊!自己伤心还安慰他们!

  末世异能者的底子在缓慢复苏,她的身体开始悄然修复。

  第一个显著变化是皮肤,迅速褪去了黄土高原的粗糙黝黑,变得异常白皙清透,在普遍面黄肌瘦的人群里扎眼得像剥了壳的鸡蛋。

  接着是身高,本就骨架不小的她又往上蹿了蹿,直逼一米七五。

  但由于营养没跟上,这“修复”显然没顾上血肉填充,导致她看起来像个裹着人皮的骨架。

  又白得近乎透明,连皮肤下的青色血管都清晰可见。

  头发枯黄如稻草。

  远远看去,活脱脱一个瘦骨嶙峋的“白无常”,鹤立鸡群,说话还有点怪异的调调,难怪张教授夫妇一路都把她当小可怜照顾。

  转机出现在一个意外。

  她敏锐地发现同屋一个平时成绩很好、沉默寡言的女知青,在收到一封“落榜通知”后眼神彻底死了。

  阮苏叶凭着末世锻炼出的观察力和一点直觉,顺藤摸瓜,竟发现她的录取通知书被人顶替了。

  这还了得?

  断人前程犹如杀人父母!咳咳,她不止学方言口音,模仿的对象还有住牛棚里的老教授。

  阮苏叶隐隐觉得,这或许是她离开这饿死人的黄土坡、奔向“退休食堂”的敲门砖。

  她没声张,也没莽撞。

  凭着刚学会不久的文字,结合原主残留的些许文墨底子,再融合了末世看过的各种申诉材料模板,熬了几个大夜,用最朴实的语言、最有力的证据链,写了一篇控诉信。

  《亡国灭种之始:百万知青泣血叩问——公平若死,国将何存?》

  瞧瞧,是不是很朴实啊?

  牛棚里那个目前都还没平反、唯一一个提前看见文的老头子仰天爆笑:“哈哈哈,挺朴实的。”

  朴实:“……”

  最先看见这篇朴实文章的是《西河日报》的主编老王,一个见惯了地方上鸡毛蒜皮的老报人。

  在油灯下读完这篇字迹虽不算漂亮但条理清晰、证据链扎实、字字泣血的信件时,手都在抖。

  他敏锐地嗅到了其中蕴含的惊雷,这绝不仅仅是个案!

  他顶着巨大的压力,几乎是拍着桌子力排众议,将这封信的核心内容整理成一篇极具冲击力的报道,放在下一期头版。

  报道一出,如同在滚沸的油锅里滴进了冷水。

  整个西河地区炸开了锅,各和知青点沸腾了。

  那些落榜后心灰意冷的年轻人仿佛看到了希望的火光;被点名的涉事单位慌了手脚;

  更多的、来自其他公社、其他县的、甚至其他省份的、有着相似遭遇的举报信,如同雪片般飞向了报社、飞向地区政府、飞向省城。

  这股浪潮还迅速地从地方蔓延到省一级。

  《北疆日报》转载这篇报道,并派出精干调查组深入西河地区。

  调查组带回来的真相触目惊心:这不仅仅是一个顶替事件,更牵扯出地方招办、邮局甚至接收学校内部盘根错节的关系网和利益链。

  类似的舞弊、截留、冒名顶替事件,绝非孤例。

  风暴的中心,阮苏叶所在的知青点成了焦点。

  调查组找到了那个险些被毁掉一生的女知青,也找到了那个拿着别人通知书的顶替者。

  铁证如山,无可辩驳。

  当女知青颤抖着接过那份迟来的、真正的录取通知书时,压抑了太久的哭声撕心裂肺,却又充满了绝处逢生的狂喜。

  那一刻,所有在场的知青都红了眼眶。

  阮苏叶站在人群边缘,看着这一切,心里那点“退休敲门砖”的小算盘被一种更复杂的情绪取代。

  痛快,还有一丝末世挣扎后对“公正”难得的慰藉。

  这世界还不坏。

  然而,这仅仅是风暴的开始。

  一份加急密报连同那篇原始举报信和后续调查的简报,被呈送到了更高级别领导的案头。

  当那份字迹潦草却力透纸背、饱含血泪与愤怒的信笺被展开时,阅信的领导猛地一拍桌子,震得茶杯盖都跳了起来。

  “岂有此理,无法无天!”

  领导的声音因震怒而发颤:“恢复高考,是国家拨乱反正、选拔人才的百年大计。是千千万万知识青年改变命运的希望。竟敢有人如此胆大包天,在眼皮子底下搞这种龌龊勾当。查,给我一查到底,不管涉及到谁,绝不姑息。”

  最高层的震怒,如同一道最严厉的敕令。

  一场席卷全国的、针对高考招生舞弊和知青返城安置问题的彻查风暴,以雷霆万钧之势展开。

  报纸、广播连篇累牍地报道着各地的查处进展。

  一个又一个顶替者被揪出,一个又一个失职渎职的官员被撤职查办,一封又一封迟到的录取通知书被送到真正的主人手中。

  而作为这场风暴最初的、最关键的导火索,“一个渴望公平的知青”的真实身份,也很快被查清。

  西北边陲某知青点,十年未归家,名叫阮苏叶的女知青。

  她竟连高考报名都没赶上?!

  “什么?没报名?!”

  负责此事的省里大领导眼睛都瞪圆了,痛心疾首地拍着桌子:“看看这信,看看这水平,看看这觉悟,这文笔,这见识,这胆魄。这要是报名了,怎么可能考不上?”

  “肯定是地方上有人搞鬼!怕她考上!怕她揭露他们背地里那些肮脏事!故意不让她报名的,黑幕,这绝对是更黑幕啊。”

  阮苏叶对调查组说过“没有黑幕”,但大部分人依旧笃定又愤怒,仿佛她受了天大的委屈。

  黑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