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往生·第2卷-《西海月明》

  小河穿着厚厚的羽绒服走出研究所的时候,是凌晨5点,BJ的街道依然灯火通明,这些灯光照亮了黑夜里的路,为深夜归来的人指明了家的方向。眼前有洁白的东西飘过,又下雪了,这是入冬以来的第三场雪,BJ已经好多年不见这样的大雪满城。

  她记得零八年的时候,她刚上大学,那一年的冬天也如今年一样冷,雪像是鹅毛一样淹没了整个城市。一节大课是180分钟,她上完课和同学一起走出教室的时候,看到一个瘦瘦小小的女孩子站在自行车的车棚里避雪,那个车棚能遮住雪却避不了风,所以女孩的脸已经冻得通红,不知道她已经在那里站了多久了。见到她出来,女孩开心的跑过来,拉开棉服,从怀里面拿出一袋还带着余温的糖炒栗子塞给她,絮絮叨叨的道:“知道你爱吃,特意给你买的!你们这课上的太久了,栗子都快凉了······”

  她最爱吃糖炒栗子,爱甜甜糯糯的栗子香,每一次看到雪,她都会想起那袋栗子的味道,手指仍能感觉到栗子余温,闭上眼还能看到一双长满了冻疮的小手,把栗子袋从怀里逃出来递给她,而她接过那袋栗子,仿佛接到了满手的阳光!

  踏着满地的洁白小河回到了那座四合院,门前的灯亮着,那是山姐为她留的。用钥匙打开门走进院子里,借着薄薄的灯光,小河看到院子中间堆了一个胖墩墩的小雪人,带着蓝色的鸭舌帽,圆溜溜的眼睛,一根胡萝卜做成的大鼻子插在脸上,脖子上还系着一条大红围巾,小河有些失笑的摸了摸雪人的圆脸,然后走进屋里,一股暖意迎面扑来,家的感觉。

  王千山听到小河进门的声音,披着衣服走了出来,见到小河站在玄关处换鞋,便走进了厨房了给她端出来一碗一直在电饭煲里温着的皮蛋瘦肉粥。

  小河脱掉鞋子大衣,乖巧的坐在餐桌边,王千山把粥递给她的时候看到她眼下的乌青和又瘦了一圈的脸,有些生气的道:“你这是要评劳动模范还是要争先进工作者啊?这两个月你回家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过来,每次回来也都是后半夜,咱们家是揭不开锅了还是我和小鱼儿需要你赡养啊?你这么玩命!”

  小河把头埋进粥碗里,一边喝粥一边含混不清的道:“山姐,我手里的课题马上就结束了!然后就不忙了,能安生的在家陪你和小鱼儿过一个好年!”

  王千山瞥了小河一眼,难看的脸色终于是好看了几分:“总算是说了句我爱听的话,要是过年你还泡在研究所里,我就把你脑子拍出来!”

  小河从善如流的点点头,三口两口的把碗里的粥喝完了,对着王千山笑咪咪问:“山姐,还有吗?我还想喝!”

  “有!我做了一锅,二丫没吃多少,你多吃点!”王千山接过小河的碗走进厨房,又给她盛了一碗。

  一边喝粥,小河一边对着王千山问道:“小鱼儿怎么样?好点了吗?你又带她去医院了?”

  提起这事,王千山就很搓火,手里的拳头攥得咯吱咯吱的响,要不是面前这张桌子她很喜欢,直接就拍碎了,正好能出出心里的气。

  “别提了,什么狗屁医院,二丫一个小感冒,治了两个月还没治好。之前那个眼睛片比城墙还厚的主治医师说是流行性感冒,然后开了一堆乱七八糟的药水,可是二丫打完之后就开始发低烧,后来我换了一家医院换了一个大夫,还特意让思思挂了一专家号,结果又和我说是什么病毒性感冒,还要住院观察。气的我当时恨不得揪着他的那个像蠢驴一样的脑袋把他从27楼扔出去,奶奶的,没一个靠谱的!”

  看着王千山气呼呼的样子,小河试探的问道:“你没在医院打人吧?”

  王千山一甩栗色的大波浪,傲娇的道:“没有!老娘还是很慎重的!”

  “那就好!”小河暗暗擦了擦冷汗。

  “但是我把那个狗屁专家办公室的门踹碎了!”

  “······”

  果然,还是没控制住。

  想起和医院相爱相杀的日子,王千山一脸深恶痛绝:“我对西医是不报指望了,我最近在给鱼崽子喂中药,感觉症状好像轻了点。老中医说拔罐和刮痧也能治感冒,就是这头鱼猪实在太不争气了,刮痧的时候嚎的比杀猪都惨,抓人家老中医的地中海死活不撒手,活生生的给人家本来就不富裕的头发扽下来好几撮,老娘脸都被她丢到外星去了······”

  杂七杂八的对小河说了一堆,最后王千山也无奈了:“我合计了,如果中医再不管用,我就给她来个50公里强行军,管她什么病毒不病毒的,好好锻炼锻炼她这个塑料体格,保准好!”

  小河听着王千山和小鱼儿的经历忍不住笑道:“山姐,既然都没效果,你就别带她到处折腾了,明天我从研究所给小鱼儿拿点新研制出来的特效感冒药!吃上应该能管用!”

  王千山一脸匪夷所思的看着小河,半晌“哐”的一拍桌子,差点没把小河捧在手里的碗给震碎了,然后痛心疾首的指着小河的鼻子道:“有这药你干嘛不早拿出来?你这两个月泡在研究所,你知道那头鱼猪把我折磨成什么样了嘛?这小姑奶奶要求我一天三顿不重样的给她做好吃的,晚上给她讲睡前故事,我一大声说话,她就甩着大鼻涕泡掉眼泪,烧的像是一只煮熟的龙虾非要出去堆雪人,都作上天了······”

  小河捧着碗乐不可支:“主要最近我太忙了,我上班的时候,小鱼儿还没醒,我回来的时候她都睡着了。我也没想到她一个感冒会拖这么久。”

  说起这个,王千山也觉得奇怪:“我也纳闷,二丫平时身体挺好的呀!怎么这回感冒这么严重。”

  “我觉得可能是之前特训的时候,累到了!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好的慢一点也正常。”小河放下碗,双手托腮笑着打趣王千山:“不过,要不是小鱼儿这回生病,我都没有发现我们山姐这么贤惠,现在我都有点嫉妒小鱼儿了,有我们山姐洗手作羹汤的待遇,让我天天发高烧我都愿意。”

  一说起这个,王千山简直痛心疾首,她的所谓厨艺大成,那完全是拜小鱼儿所赐。小鱼儿刚感冒那会,吃不进去东西,总说外面买来的饭有股怪味,然后萎顿着一张小脸,泪水盈盈的望着王千山,把王千山心疼的恨不得踢死那些不好好做菜的厨子。

  可是小鱼儿不吃外面的东西,小河又不在家,没办法王千山只能自己进厨房了。

  她做饭例来都是比较粗犷的,比如在格尔木给富贵小河他们做的那顿白水煮猪肉和鸡蛋,可是当她把煮好的肉和鸡蛋端给小鱼儿的时候,小鱼儿眼泪都掉下来了,然后抹着眼泪把头埋在被子里唱《小白菜》,死活就是不吃。甚至就连王千山威胁她要拍死她都不管用了。

  没办法,王千山只能去增进厨艺。网上查菜谱,看视频,还找了个专业的厨师过来教,她给厨师开了很高的价码,但是只有一个要求,她要三天速成。主要她怕时间长了,小鱼儿会饿死。。

  大厨最开始那是自信心满满,胸脯子拍的哐哐响,吹嘘着保证可以达到客户的要求。可是等他见到王千山后,大厨的心就开始打鼓了,直觉得这钱可能,应该也不太好赚,这姑娘怎么看,都不像是能进厨房的人,那通身的气派,那美艳却冰冷的脸色,那无形中释放的压力,都让他有种他不是来教厨艺的而是被绑了票,这么想着连带着看王千山的眼神都有点像是人质看绑匪,大厨抖着嗓子哆哆嗖嗖的问她:“姑娘,八大菜系,你想学什么菜啊?”

  王千山不懂什么菜系不菜系的事,二郎腿搁在桌子上,直接轻飘飘撂下两个字:“都学!”反正那些菜只要自己都会了,就肯定能喂饱家里那头嘴刁的鱼猪。

  这话惊得大厨差点没给她跪下,都学?!还,还三天速成,这是在开他玩笑吗!

  可是看着王千山那冷的直掉冰碴子的脸色,大厨又把这个念头给掖回去了,他有种很强烈的感觉,如果自己说教不了,或者不能教,那今天估计就没法儿直着走出去了。为了生命安全,大厨拿出了吃奶的勇气给自己鼓劲:拼了!教!

  于是在历经艰苦卓绝的一番努力之后,王千山烧坏了三口锅,剁碎了五个菜板,废掉了两把铲子······虽然厨艺还是略显豪放,但是至少也不那么原生态了。

  等厨艺得到了差点被王千山的刀工吓到休克的大厨认可后,王千山立马做了一盘酸香可口的糖醋排骨给小鱼儿,想着小鱼儿生病嘴里没有味道,吃这个正合适。给小鱼儿吃之前她命令大厨先尝了尝,大厨举双手恨不得把双脚也举起来表示味道绝对没问题。

  可是小鱼儿看到排骨的时候,没直接下筷子,而是一脸古怪的问她:“山姐,你用什么切的排骨啊?这么齐整!”

  王千山不假思索:“我的匕首啊!”她的匕首,名字叫温絮,削铁如泥,切几根小肋排,简直是不费吹灰之力。

  没想到听到是温絮切的排骨后,小鱼儿差点没把自己的胃给吐出来。小鱼儿记得很清楚,那只匕首插进过顾颖城的脑子!用它切排骨,只要一想,就······呕!

  搞清楚小鱼儿吐的原因,王千山脸都黑了!

  虽然初期鸡飞狗跳,中期焦头烂额,但是好在王千山的厨艺经过这两个月的摸爬滚打,也算是走上了正轨。现在一手菜做的也是有模有样。只是不能用温絮切菜切肉,王千山深觉遗憾。

  听出小河话里的揶揄,王千山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赶紧洗澡,睡觉去,有一头鱼猪就够我受的了,你再生病,你们俩一起折腾我,老娘还活不活了!”说着,拿起小河喝完粥的空碗骂骂咧咧的走进了厨房。看着那窈窕的背影,小河觉得,山姐身上的烟火气越来越浓了。

  小河洗漱完钻进被子里,昏昏沉沉的就睡过去了,人在累极的时候,总会有那种感觉,好像脑袋刚粘枕头,闹钟就响了。

  等到她穿好衣服走出卧室时,没看到王千山,就看到小鱼儿顶着一头乱发,披着毛巾被坐在沙发上,鼻子上塞着两团纸巾,嘴里还叼着一根体温计,活像智取威虎山里的座山雕。

  见到小河出来,小鱼儿囔着嗓子对着小河喊道:“小河,你醒了,怎么不多睡会,山姐说你回来的时候都4点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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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河走过来摸了摸小鱼儿的额头,又抽出她嘴里的体温计看了看,她还在发低烧。

  “我还要去研究所,你感觉怎么样?”

  小鱼儿翻了翻她那双因为长期感冒而呆滞的鱼眼,无奈的道:“还是发低烧,也不知道是什么感冒,反正反反复复的,像坐过山车一样。山姐说你们研究所有什么特效感冒药,你回来的时候别忘了给我拿点!”

  小河看着小鱼儿的眼睛,笑着问道:“我们研究所的药,你敢吃吗?怕不怕中毒!”

  小鱼儿耷拉着脸,对着小河扒拉着手指头,涕泪俱下:“我这俩月,中药西药,内服外敷,静脉注射,针灸按摩,火罐刮痧,只要是山姐感觉能治我的感冒的,她都往我身上招呼,也不差你这点毒药了。山姐说我的感冒要是再不好,她就打算把我拖出去来一个50公里的急行军,帮我强身健体,要是真的来个50公里,我还不如被你的毒药直接药死了呢!鱼生太艰难了!”

  小河简直哭笑不得:“好了,不要胡说八道了!对了,山姐呢?”

  小鱼儿抹干了眼泪和鼻涕:“去给我买李师傅家的豆浆油条了!李师傅前几天回老家娶了个后老伴,昨天刚回来,今天早上开门等着买的人肯定特别多,山姐提前去排队了!”

  小河戳了戳小鱼儿的脑门:“不是说外面的东西有股怪味嘛!现在又能吃了?就你敢这么折腾山姐!”

  小鱼儿嘟着嘴,笑得像是偷到了灯油的小老鼠:“哎呀,是有怪味呀,不过李师傅家的豆浆和油条除外。”

  还有例外的!小河无奈,给她掖了掖垂下来的毛巾被,然后祝福道:“得了,你好好在家待着,外面雪还没停呢,别出去玩雪了,小心感冒再加重!”、

  “哦!”小鱼儿从善如流。

  见小河穿上了大衣要出门,小鱼儿披着被下了沙发也跟到了玄关处:“小河,你吃完饭再走啊!山姐快回来了!”

  小河看了看表:“不吃了,我路上买点就行了!”穿好了鞋,刚要推门,小鱼儿突然叫了声:“你等等!”然后飞快的跑回屋里拿出来两样东西,一袋糖炒栗子和一条毛茸茸的围巾。

  小鱼儿把栗子先递给小河:“昨天买的,你带去研究所吃吧!”又把围巾给小河围在脖子上:“天冷,裹严实点。”

  小河一手捧着装栗子的纸袋,一手摩挲着脖子上的围巾,米色的羊绒,触手柔软,针脚细密,边缘上还勾了一条大眼睛的卡通娃娃鱼,呆萌可爱。手指在娃娃鱼上摸了摸,小河嘴角划过了一抹温柔的笑,看向一脸期待的小鱼儿,问道:“你织的?”

  “嗯呐!怎么样不赖吧!山姐那条是灰色的!她今天早上带出去了,可美了!”小鱼儿得意的说道。

  小河把脖子上米色围巾拢了拢,笑意深深:“织的真好,我带上也可美了,谢谢二丫!走了!”

  “路上注意安全!”

  “嗯!知道了!”

  出了门,小河把围巾上的娃娃鱼按在了心口,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脚步坚定的向研究所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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