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香饵已投 虎狼分进-《穿越湘江是红军但是啥都不会啊》

  第52章香饵已投虎狼分进

  民国二十五年(1936年)五月初,陇东高原的春日已颇有暖意,但拂过黄土沟壑的风仍带着一丝料峭,卷起细密的沙尘,扑打着这片古老而沉寂的土地。位于吴起根据地西北边缘的元城镇,这个刚刚被红军真正解放、正开始焕发新生的地方,此刻成为了一个巨大战略棋局的核心。这里进行的每一项工作都是真实而深入的,但它们所呈现出的规模和声势,却被巧妙地放大,成为了一个诱敌深入的香饵。

  在元城镇及其周边乡村,红军的工作队正扎扎实实地开展着群众工作。打土豪、分田地的斗争大会在苏维埃政府主持下热烈进行,受苦已久的贫苦农民第一次真正分到了土地和粮食,脸上洋溢着发自内心的喜悦。赤卫队、少先队等组织被迅速建立起来,站岗放哨,协助维持秩序。标语被刷在土墙上,歌声在村庄里回荡——这一切都是真实的根据地建设景象,充满了蓬勃的革命朝气。

  然而,在这真实的群众工作之上,独立团有意增添了浓墨重彩的几笔。辎重营营长林火旺奉命率领全营九百五十人进驻元城,同时从周边各区县抽调了一千名经过初步军事训练、政治可靠的赤卫队骨干,统一配发军装,组成了一支规模可观、军容整齐的队伍。

  这些部队并非在做戏,而是真实地承担起元城地区的防卫和建设工作:在镇外关键高地构筑防御工事,架设起货真价实的重机枪和迫击炮;派出巡逻队沿交通要道巡逻警戒;协助苏维埃政府开展土改和宣传工作。只是,他们的存在本身,以及有意展现的规模,都在向外界传递一个强烈信号:红军主力正在此地集结活动。

  镇内,电台天线确实架设了起来,嘀嘀嗒嗒的电报声频繁传出——那是林火旺在与吴起团部保持正常联络,同时也有意让信号被截获。营地炊烟确实比平常更盛——因为要供应更多人员的饮食。操练的号子和歌声也确实更加响亮——既是正常训练,也展示着“实力”。

  林火旺穿着整齐的军装,以“前线指挥官”的身份认真地处理各项军务,他的命令和指示都是真实有效的,只是在言谈间偶尔会流露出“兵力仍显不足”、“防区过大”之类的信息,这些信息通过特定渠道,恰到好处地传到了一些“特殊听众”耳中。

  真正的点睛之笔发生在一个傍晚。赵保长——一个确实与环县马家军军官有姻亲关系、在清算斗争中受到冲击的劣绅,在被看押转移途中,趁着守卫交接班的短暂间隙,竟真的成功脱逃!他连滚爬爬,心惊胆战地穿过沟壑,一路奔回环县方向。这个意外原本可能打乱计划,但很快被纳入利用的轨道。侦察连的战士“追击”不及,让他带走了对元城“红军主力云集”、“忙于土改”、“防备虽有但并非无隙可乘”的深刻印象。

  ……

  数百里外,陇东重镇固原。

  不同于前线据点环县或庆阳,固原城内的气氛显得更为凝重而压抑。国民党军第三十五师师部设在一处深宅大院内,高墙森森,岗哨林立。议事厅内,香烟缭绕,师长马鸿宾一身戎装,却未佩戴勋表,面色阴沉地坐在铺着虎皮的大师椅上,手指无意识地、持续地敲打着光滑的红木桌面,发出沉闷而规律的哒哒声,敲得下首几名垂手肃立的旅、团长心头也跟着一阵阵发紧。

  厅内气氛压抑得几乎令人窒息。连日来,通过电台、探马、以及潜伏眼线等多条渠道汇集而来的情报,碎片化的信息不断传递到这张桌案上,都隐约指向一个相同的结论:红军那支战斗力极强、屡屡让己方吃亏的“独立团”主力,似乎突然脱离了其吴起根据地的核心区域,出现在了西北方向的元城一带,并且正在那里大张旗鼓地搞什么“土地改革”,显得异常活跃,同时又流露出一种罕见的“松懈”态势。

  “消息……到底可靠吗?”马鸿宾终于开口,声音沙哑而缓慢,带着浓重的西北口音和一丝无法掩饰的疑虑,“共匪狡诈异常,惯用声东击西、诱敌深入之计。这会不会又是那个叫王林的搞出来的诡计?故意摆出一副松懈模样,引我们上钩?”他在红军手下吃过亏,特别是上次青石嘴损失了不少骑兵,至今想起来都觉肉痛,深知对方指挥官的狡猾难缠。

  “师座,”参谋长见状,连忙上前一步,躬身递上一摞整理好的电文纸和报告,“您的顾虑极是。卑职已再三核实。首先,我们派往不同方向、不同批次的多批精干探马回报,口径基本一致:元城一带确实红军活动频繁,规模庞大,各处营地估算下来,人数至少在三四十人以上。哨卡设置了不少,但盘查并不如以往严密,有时甚至形同虚设,我们的探子有好几次都轻易靠近观察。他们白日里大多在开会、分粮,显得忙于内部事务;晚上营地灯火通明,人声嘈杂,戒备看似森严,实则外紧内松,巡逻队都有固定路线,容易规避。”

  他顿了顿,拿起最上面一份看起来有些皱巴巴、甚至边缘还沾着些许泥土和暗红色污渍的密信,语气加重了几分:“而且,最关键的是,大约两个小时前,我们潜伏在元城附近的人员,接应到了从共匪手中冒死逃脱的赵保长。这是他亲笔所书、并按了手印的密信,他是卑职的内兄,为人机警,且在元城当地颇有声望,断不会说谎,也绝非共匪能轻易收买之人。”

  马鸿宾抬起眼皮,接过那封密信,凑到眼前,仔细地、逐字逐句地看了起来。信中的字迹略显潦草,显是在仓促和惊恐中写就,但内容却颇为详细:描述了红军在元城如何批斗乡绅、分发财物(其本人也被批斗,侥幸未被处决),如何大规模征用民房、搭建营地。信中特别提到,红军为首的是一个“面色黝黑、神情严肃、被称为‘王团长’的军官”(赵保长显然误听了林火旺的姓氏),似乎权力很大,但言谈中曾透露出“兵力分散,既要搞运动又要防偷袭,颇感吃力”、“主力尚未完全集结”之类的抱怨。赵保长还强调,他是趁看守的红军士兵因远处枪响(疑似民团骚扰)分神时,才拼死挣脱逃出来的。

  看着这封血泪控诉、细节丰富的亲笔信,马鸿宾眼中的疑虑终于开始一点点消散。贪婪和急于雪耻、建功立业的念头,像野草一样在他心中疯长。他猛地站起身,沉重的太师椅脚在青砖地面上刮出刺耳的声响。他大步走到墙上那幅巨大的军事地图前,目光像鹰隼一样,死死盯在了“元城”这个小小的圆点上,然后又缓缓移到其后的“吴起”方向。

  “看来……红军是连胜之后,尾巴翘到天上去了!真以为我马鸿宾是泥捏的,不敢出击了吗?”他冷笑一声,声音里带上了一丝狠厉和兴奋,“也好!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他们自己离开了吴起那坚固的乌龟壳,跑到元城这处进退失据的孤地,正是天赐良机,合该我三十五师立此大功!”

  他倏地转身,目光如电,扫过手下众将,斩钉截铁地下达命令:“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命令!”

  “马玉麟!”

  “卑职在!”103旅旅长马玉麟精神一振,猛地踏前一步,昂首挺胸。

  “着你率103旅主力二零六、二零七团,并加强环县保安团一营,共计五千人马,组成西路突击纵队!明日拂晓,自环县、曲子镇一线出发,沿大道给我直扑元城!你的任务,是正面强攻,稳扎稳打,像钉子一样死死粘住红军主力,迫其与我正面决战!务必吸引其全部注意力!”

  “是!请师座放心!卑职定像铁锤一样砸过去,保证拿下元城,绝不让共匪主力逃脱!”马玉麟高声领命,信心满满。

  “冶成章!”

  “卑职在!”105骑兵旅旅长冶成章应声而出,眼神锐利,带着骑兵特有的骄悍之气。

  “着你率105骑兵旅主力一零九、一一零团,并配属马培清骑兵团,共计三千精锐骑兵,组成东路快速迂回纵队!即刻集合队伍,自庆阳出发,绕道华池、悦乐,给我进行大范围的战场远距离迂回!”马鸿宾的手指在地图上用力划出一个巨大的弧线,绕过可能设防的区域,直插元城东北方向的二将川、白豹川一带,“你的任务,是充分发挥我骑兵的速度优势,昼夜兼程,以最快速度,抢占元城以东、东北方向所有隘口、通道和制高点!要像一把铁钳,狠狠地给我合拢,彻底、干净地切断红军所有可能退回吴起老巢的退路!待马玉麟旅长在正面发起强攻,吸引红军主力之后,你的骑兵要从其侧后猛然突击!与我西路军前后夹击,里应外合!”

  马鸿宾说到这里,手掌猛地向下一劈,做出一个合围斩首的动作,语气森然:“务必将红军这支独立团主力,连同他们的指挥官,给我彻底地、干净地歼灭在元城之下!我要的是全歼,不要击溃!明白吗?”

  “是!卑职明白!”冶成章胸膛一挺,脸上洋溢着骑兵对步兵天然的优越感和必胜的信念,“三千铁骑,定不负师座重托!必将如狂风扫落叶一般,截断其退路,踏平其营垒!绝不让一人一马逃回吴起!”

  “好!”马鸿宾看着麾下两员大将斗志昂扬,心中甚慰,但他还是不忘最后强调,目光扫过全场,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诸位!此次进攻,关系到我三十五师的声誉,更关系到陇东乃至西北的局势!委座和西安方面都在看着我们!所以,行动一定要快!如雷霆疾电!打击一定要狠!如山崩地裂!要打出我三十五师的威风来,一雪前耻!全歼此股红军主力,陇东即可安定,诸位皆是为党国建功立业的大功臣,我必为诸位向上面请功!”

  “谨遵师座号令!誓灭共匪!建功立业!”众将齐声应诺,声音震得屋瓦嗡嗡作响,杀气盈庭。

  作战命令通过加密电台,迅速传达到前沿各部队。整个三十五师的战争机器开始高速运转起来。

  翌日,天刚蒙蒙亮。

  西线,环县及其周边据点,人喊马嘶,烟尘大起。马玉麟率领着五千步骑混合部队,浩浩荡荡地开出堡垒和营地。步兵行列漫长而沉重,士兵们扛着步枪,步履蹒跚;驮运弹药、粮秣和帐篷的骡马队伍夹杂其间,显得有些臃肿;军官们骑着马在队伍旁边来回奔驰,大声地吆喝、催促,呵斥着行动迟缓的士兵。沉重的脚步声、马蹄声、车轮碾过路面的吱呀声、以及军官的斥骂声混杂在一起,形成一股沉闷而充满压迫感的声浪,沿着通往元城的大道,滚滚向前压去。他们的气势汹汹,目标明确,直指元城。

  几乎在同一时间,东线,庆阳城外广阔的旷野上,三千骑兵如同决堤的洪流,奔腾而出。冶成章一马当先,马培清紧随其后,数千匹经过精心喂养、膘肥体壮的河曲战马扬开四蹄,奋力践踏着尚未完全返青的土地,发出雷鸣般隆隆作响、震撼人心的蹄声。骑兵们背着骑枪,马刀刀鞘与鞍具金属部件相互碰撞,发出哗啦啦的声响,一张张被风沙磨砺过的脸上,带着惯有的骄横以及对即将到来的“收割”战斗的轻蔑与兴奋。他们如同一股巨大的钢铁旋风,朝着预定的迂回路线狂飙突进,卷起的尘土遮天蔽日,声势极为骇人。在他们看来,以精锐骑兵对付缺乏重武器和机动能力的步兵,又是迂回包抄的绝佳态势,胜利早已是囊中之物。

  两只巨大的、闪烁着寒光的钢铁钳臂,已然彻底张开,带着毁灭性的力量,向着元城这个散发着诱人香气的“饵料”,恶狠狠地钳击而去。马鸿宾坐镇固原,通过电台遥控着这一切,他仿佛已经看到胜利的捷报和南京方面的嘉奖令。

  然而,无论是固原师部里志在必得的马鸿宾,还是东西两路大军中骄狂奋进的将领们,他们都丝毫没有察觉,就在他们目光紧紧盯住的元城之外,在那一片片看似寂静无声、沟壑纵横、梁峁交错的黄土高原深处,另一张规模更大、编织得更为精密、隐藏得也更深的死亡之网,正悄无声息地完全张开。独立团的近八千虎贲之士,早已在王林的精准调度下,利用夜色和复杂地形的掩护,提前数日进入了预设的伏击阵地。他们如同最老练的猎人,敛声屏息,磨利了爪牙,压满了枪膛,校准了炮口,一双双锐利的眼睛冷冷地透过伪装,注视着猎物正一步步浑然不觉地、准确地踏入这片为他们精心挑选的终极坟场。

  风暴,已然凝聚,即将以最猛烈的方式,降临在这片古老的土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