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6章-《科举路藏女儿身,终成首辅定乾坤》

  他这番话说得极为漂亮,既强调了自己发现粮种的功劳,又坦然承认了在具体政务上的不足,其实最主要的是,将决策权和主导权恭敬地交还给了皇帝和现有的、资历深厚的官僚体系,姿态放得很低。

  这高产粮种后续的分配和推广,涉及的利益纠葛、地方博弈超级复杂,他谢清风就一个毫无根基的新晋伯爵,若真不知天高地厚地指手画脚,那才是取祸之道。

  这番以退为进的表态,让前方的邵鸿裕目光微动,深深看了他一眼。

  而殿内不少原本因他骤得恩宠而心存芥蒂的老臣,闻言神色也缓和了不少。这小子,倒还懂些分寸,知道什么该碰,什么不该碰。

  萧云舒沉吟片刻,终是颔首:“丰裕伯过谦了。你能献此祥瑞,已是奇功。至于后续推广细则,确需老成谋国之人仔细斟酌。”他转而看向内阁首辅及户部、司农寺的主官,“便由内阁牵头,户部、司农寺详细议定章程,尽快呈报于朕。”

  “臣等遵旨!”被点到的几位重臣立刻出列领命。

  谢清风悄然退回班列,垂眸敛目,这土豆种带来的风暴才刚刚开始,他已将自己置于了功劳的顶峰,此刻最需要的不是继续锐进,而是沉潜下来,避开那即将因利益分配而掀起的惊涛骇浪。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一次朝会是绝对不可能将后续的事情都敲定下来的,谢清风觉得按照圣元朝这些官员们的尿性,围绕着这高产粮种的分配、推广权限、资源调拨以及后续可能的政绩考核,估计得在六部衙门和内阁之间扯皮扯上两三个月。

  这些官员,固然多以自身及背后派系的利益为导向,相互倾轧和争权夺利是常态。但能从那千军万马独木桥的科举中厮杀出来的,绝非庸碌之辈,他们或许贪婪,或许保守,或许善于钻营,但绝大多数人心中都还是明白“民为邦本”的道理。

  利民的事情,他们绝对会做。尤其是在陛下明确表态且此事关乎重大国计民生的情况下,没有人会愚蠢到直接跳出来反对。但具体怎么做,由谁主导,利益如何划分,功劳归谁,这其中可供周旋博弈甚至下绊子的空间就太大了。

  谢清风认为只要最终的结果大体上利于百姓就行,过程如何曲折,他并不在意。

  朝堂上的风波,暂时与他无关了,至少表面上是如此。

  今日大臣们一直讨论到很晚才散朝,谢清风刚走出宫门,还没来得及细想朝堂上的风波如何收尾,就见太监总管提着宫灯快步追了上来,躬身道:“丰裕伯留步,陛下有旨,请您即刻前往御花园偏殿,另有要事相商。”

  他心里虽疑惑却也不敢耽搁,跟着太监转身回了宫。

  御花园偏殿内,烛火通明,萧云舒正坐在窗边的软榻上,手里翻着一本奏折,见他进来便放下奏折,笑着招手道:“清风,过来坐,朕有件事想跟你商量。”

  谢清风听萧云舒这般亲切随和的开场白,一种熟悉的混合着无奈和警惕的不妙预感油然而生。

  他和萧云舒也相处了这么些年,对这位帝王的脾性也算摸到了几分。陛下越是表现得温和可亲、用商量这种字眼的时候,往往意味着他要说的事,绝非小事,而且大概率是让人难以拒绝的事。

  谢清风依言上前,却并未真的坐下,微微垂首道:“陛下有何事吩咐?臣恭听圣谕。”

  萧云舒见他这般谨慎,眼底掠过一丝了然的笑意,也不强求他坐,自己反而放松地往后靠了靠,“吩咐谈不上,确实是件事想听听你的想法。朕那三个不成器的儿子,你也知道,上次红薯的事,险些闯下大祸。”

  谢清风不动声色,只应道:“三位殿下年纪尚轻,偶有疏失也是常情,幸得陛下英明,未造成严重后果。”

  “年纪轻不是借口,”萧云舒摇摇头,语气沉了几分,“太傅们教的圣贤道理,他们怕是左耳进右耳出。朕思来想去觉得或许该换种教法,让他们多接触些实务,明白民生多艰,或许比死读诗书更有益。”

  他目光落在谢清风身上,带着明显的欣赏和期待:“而你,清风,你于农事有开创之功,于经济实务有独到见解,更难得的是有魄力,能镇得住他们。上次你教训他们一顿,他们倒是老实了不少。”

  “朕想着,让他们三个,拜你为师,如何?”

  尽管已有预感,但亲耳听到“拜你为师”这四个字,谢清风还是觉得震惊。

  他立刻撩袍跪倒在地,声音都绷紧了:“陛下!此事万万不可!臣何德何能,岂敢僭越为皇子师?臣年轻资浅,于学问一道更是远不及翰林众学士,若担此重任,非但于殿下们无益,恐惹天下非议,臣万死难辞其咎!”

  萧云舒轻轻笑了一声,“朕知道你的顾虑,但朕看重的并非那些虚名和资历,朕看重的是你的实干和胆魄。至于非议......有朕在,你怕什么?”

  谢清风的品性、学识、能力,他都信得过。

  他的这三个儿子被宠溺惯了,缺的正是严师督导。太傅们碍于身份,多有顾忌。谢清风上次鞭笞他们,他们反倒老实了许多,可见一物降一物。

  谢清风还是摇头还是拒绝道,“陛下......”他又没教过孩子,而且还是直接教三个皇子,这要是没教好怎么办?

  萧云舒见他仍欲推辞,也不再与他来回客套,直接跟谢清风坦白自己的顾虑,“那红薯粮种之事,这三个逆子险些酿成大错,若这粮种真的毁于一旦,天下百姓将失去一条活路,此事,瞒得过一时却瞒不过史官之笔。”

  “此事若载于史册,于他们声名有碍,于国本亦是不稳。拜你为师亦有弥补之意。师者如父,日后史笔如铁,亦可言其少不更事,幸得严师教诲终未铸成无可挽回之大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