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她敢杀吗-《表姑娘死遁后,众卿全在修罗场》

  “你说什么?我没听明白。”

  言攸这回把他以前说过的话悉数奉还,“装,继续装。”

  薛衡迟钝地回转身子,满脸都是不悦,“秦嫽,我已经很给你脸面了,才主动来问你和我哥之间的关系、缘由。”

  “可你别忘了,我也是念在表兄的面上才帮你出逃,留你一命还能苟活于世、继续为褚文景效命。”

  话中锋芒刺人,字字挑动他的神经,她只是站在此处呼吸,就叫他恨得咬牙切齿。

  “你恨我,因为原本薛疏会死,是我去告御状求公审,反将一军。至于现在为何对薛疏存着不忍和良心,是因为他在你被判处死刑时,想方设法保住了你一命,你觉得他弥补你、偿还你,圆了这世间众人亏欠于你的臆想。”

  薛疏昨夜会守在她屋外,便是因为洞悉了薛衡的怨毒与狠厉。

  薛衡的目标,也即是褚文景的目标,一直都是她。褚文景要她死在宫外,顺便能摸清她与薛疏之间的渊源最好。

  她的话一句接一句地道出,薛衡低垂下头颅去,经久沉默。

  终于,他右手揣进左侧袖口,摸索出短匕捏在手心,手背上青筋突露,拳面正对着她。

  薛衡在袖袍上来回擦刀,哂笑道:“留着你,果然是祸害。”

  言攸哪与他说什么废话,趁他交代遗言时便一脚撂向他持刀的手,可惜没踹落,薛衡错愕之际又被她踢中一脚,正中脆弱的肚腹。

  他连连倒退几步,握着匕首刺向她。

  幸而她身姿轻捷,才侧身避开匕首。

  手无寸铁终究吃亏,言攸与他扯开身位,袖剑落手,比他的短匕还长上些许。

  一寸长,一寸利。

  薛衡的武艺并不如何,无非是太轻敌,自以为藏刀就能暗算她。

  上一回私宅交锋的教训,他是没吃够。

  言攸转守为攻直取面门,袖剑尖利总是虚晃着滑过薛衡眼前,锋芒惊险,令他额头沁出汗珠。

  手中无长剑,不好生擒此人,言攸顾虑着他的身份,只处于微弱的上风。

  两相缠斗时,檐上屋瓦翻动,脚步声细碎杂沓,言攸抬眼仰望的瞬间,是一枚箭矢指向她。

  挽弓者檐上冷视。

  薛衡恣肆地嘲笑:“秦嫽,送你上路了。”

  言攸穿身而过,从右后侧制住薛衡,短暂压制后收剑闪身。

  “唔噗——”

  箭矢的力道惊人,整个洞穿他肩背,刻意避开他的要害处,留下一命清醒地痛苦。

  言攸踢落他掌中匕首,踩住他那只完好的手,又弯腰拾起刀具,抵在他鼻梁上。

  “你怎么笃定她是你的人?”

  梅奴自梁上寻低处跃下,弓弦压襟,勾勒出锋利的线条,仔细看她也是艳丽而冷漠的姑娘。

  总有人死于话多,所以言攸的话都是留着对方落败时让他明白在哪处犯蠢。

  此刻她脚下踩踏着他的独手,手上捏着他精心挑选、以便隐藏的匕首,只差在他脸上刻一个“死”字。

  言攸也终有狐疑处,“谋士多是身居幕后,你却肯为褚文景杀至身前,他到底给过你什么,叫你这样死心塌地?”

  他早就不像谋士了,谋士有时还要顾念什么虚伪的风雅,而他奴随正主,疯疯癫癫的只差把自己催眠成一条狗。

  他经受了痛苦,就一定要转移给他人,才觉得公平。

  梅奴正是受害者之一。

  她早就想逃了。

  薛衡的脸向前凑了凑,匕首尖并没有迁就后退,在他鼻梁上扎出血珠。薛衡急促喘息着,伤处流了不少血,而箭矢在没有医者在场的情况不能拔动。

  他吃痛下终于露出真面目,笑容中是汹涌的情绪,问一条丧家之犬为什么对他的新主感激涕零,是最多余的最无用的提问。

  薛衡怎么敢忘记在抵债时被千人踩万人磨的处境下,褚文景是怎么一眼相中他的。

  从弯腰驼背的公奴变成只对他一人谄媚的私奴,已经是大恩大德了。

  宅院、仆从、吃穿住行……褚文景都能给,他也不是那么不知足之人,收受了主子的恩惠,也该为其谋事了。

  就恰恰是、偏偏是抛弃他的倒霉阿哥被盯上了。

  当然是加钱就杀啊!

  至于和薛疏捆绑在一条绳上的陆氏、他的阿娘,算了,一起死吧,她都能为了非亲生子抛弃他这个亲骨肉……

  薛衡就是觉得,薛家该,薛家欠他永远永远都欠,也没有主动想过弥补。

  扮身不由己、表里不一、对薛家留有情分的这段时间,早就快恶心死他了。

  “秦嫽,你敢杀我吗?”他仰面冷厉质问。

  言攸下移凶器,转而对准他的咽喉,哂问他:“我为什么不敢?”

  “来!杀我!”他撒泼嘶吼着,口中是一腔猩红。

  “你以为,表兄当真不知你本性如何、你算计如何?他不会杀你,却会默许我杀你,真正为他所不容的,是你对我拔刀相向。”

  薛衡眼中浮满哀怆,荒唐又可怜,他不是早对薛家无情无义了吗?还会对手足的杀心感到悲伤吗?什么迟来的钝痛,好虚伪。

  “不,不是……不对……等等!等等!”

  匕首横过来,正是刀锋对颈切割的架势,薛衡嘶哑着恳求她。

  “我有疑问……我还有一问!你和我哥认识多年,你本来、本来要嫁给他,你是不是一早就和他串通好了!那侯府三小姐之死,他也是帮凶是吧?!”他话吐得又急又快,生怕来不及说完。

  而言攸三缄其口。

  “别臆测了,你还不信么?”

  “我,秦嫽,和他本来就是一家人。”

  嗬——嗬——

  喉管割裂,发出诡怪的声响,与被宰的牲畜没有区别。

  梅奴整只手裹住箭羽,箭镞逆向穿透血肉,弄出一个窟窿,空洞洞的渗了满襟鲜血。

  “我还以为你不杀他。”梅奴将箭头在皮毛上擦干净,重新塞回箭袋,褪去了从前被他侮辱时的畏缩,这一遭一雪前耻。

  言攸看向她,“原本是不想杀的。”

  假若他没有提出最后一问,是能活的。

  “我不会解毒,你的解药,去燕子巢问阿狸吧。”

  梅奴对她颔首致谢。

  凶杀终结,言攸回看廊檐,平和唤道:“细辛,过来吧,我有事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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