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断崖忠仆随主坠,河滩雏鹰暂歇翅-《青铜花开,执子之手》

  烈日高悬在天空,将整片山林烤得发烫,林间蒸腾着闷热的热浪,连空气都带着灼人的温度。少年浑身沾满血污,破旧的衣袍贴在身上,每跑一步都脚步虚浮,手中的宝剑早已卷刃,剑身上的血痂在阳光下泛着暗沉的光。身后,三十余名匪徒举着刀剑与火把紧追不舍,粗重的喘息声、愤怒的叫骂声混杂在一起,像催命的鼓点,紧紧跟在他身后,甩也甩不掉。

  突然,林中传来尖锐的破空声——一支羽箭如闪电般射出,精准地穿透了跑在最前面的匪徒甲的咽喉。鲜血瞬间喷溅出来,洒在身旁的树干上,留下一道暗红的痕迹。紧随其后的匪徒乙躲避不及,羽箭直直钉入他的大腿,他惨叫一声,重重摔倒在地,手中的钢刀脱手而出,深深插入泥土,溅起一片浑浊的泥浆。

  “妈的!谁来抬老子!”被甩下担架的匪首摔得龇牙咧嘴,满脸怒容地一拳砸在地上,尘土沾了满脸,“都他妈见钱眼开了?!老子回去扒了你们的皮!”他原本坐在担架上被人抬着追,方才羽箭突袭,抬担架的喽啰吓得撒手就跑,让他结结实实地摔了一跤。

  “头儿,那帮孙子靠不住!”心腹急忙冲上前,小心翼翼地扶起匪首,压低声音劝道,“先抓那小子,拿到赏钱再收拾他们也不迟!”

  匪徒们只能顶着箭雨继续追击。有人举起盾牌挡在身前,羽箭密密麻麻地射在盾牌上,瞬间将盾牌插得像只刺猬;有人挥刀砍断拦路的树枝,木屑纷飞,却丝毫不敢放慢脚步。混乱中,一名匪徒被脚下的树根绊倒,身后的同伴收势不及,手中的刀剑直接在他背上划出一道深长的伤口,鲜血瞬间染红了衣袍,凄厉的惨叫声在山林间回荡,却没人敢停下脚步回头查看。

  “有种就出来!躲在暗处算什么本事!”匪首被心腹扶着,咬牙切齿地对着树林深处怒吼,声音因愤怒而嘶哑,“老子抓住你,定要把你千刀万剐!”他知道暗处有人帮少年,却找不到对方的踪迹,只能任由羽箭骚扰,心中的怒火越烧越旺。

  少年一路奔逃,不知不觉竟跑到了悬崖边。这里云雾缭绕,陡峭的崖壁直插谷底,山风呼啸着掠过,卷起他凌乱的发丝。他拄着剑,摇摇晃晃地退到崖边,脚下的碎石不断滚落深渊,瞬间便被云雾吞没,听不到半点声响。身后,追兵已呈半圆形将他包围,刀剑映着刺眼的日光,闪烁着冰冷的寒光,再也没有退路。

  “这一夜,你们辛苦了。”少年冷笑一声,声音因极度疲惫而沙哑,却带着一丝不屈的倔强,“想要我的脑袋,就来取吧!不过,我倒要看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

  匪首重新坐上心腹找来的担架,眼神贪婪地盯着少年,阴笑道:“小子,怪就怪你生在帝王家!你身上的东西,足够我们兄弟快活一辈子了!识相的,就乖乖束手就擒,还能少受点罪!”

  “头领!别跟他废话!”旁边的喽啰急得扯了扯匪首的衣袖,神色慌张地环顾四周,“夜长梦多,先杀了他,拿到信物要紧!免得再出什么变故!”他怕夜路走多了遇鬼,更怕暗处的弓箭手再次偷袭。

  少年没有再说话,只是突然仰天大笑起来。笑声里满是悲凉与决绝,在空旷的悬崖边回荡,让匪徒们都愣住了。“我宁愿葬身兽腹,也不做你们这些宵小的刀下鬼!”他收起笑容,眼神变得异常坚定,“记住,今日之仇,他日必报!”说罢,他张开双臂,毫不犹豫地纵身跃下悬崖。

  阳光洒在少年坠落的身影上,衣袂在风中猎猎飞扬,发丝凌乱地舞动。匪徒们呆立在崖边,脸上满是震惊与不可置信,久久没有动弹——他们没想到,这个看似虚弱的少年,竟有如此决绝的勇气。

  就在这时,马涛从茂密的树影中冲了出来。他脸上满是懊悔与悲痛,看到空荡荡的悬崖边,整个人如遭雷击,“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双手用力捶打着地面,泪水混着泥土从脸颊滑落。“少主!是我害了你!”他悲吼着,声音撕心裂肺,“我不该用你做诱饵,引开这些匪徒……我这就来陪你!”

  原来,马涛为了让少年能顺利脱身,故意用羽箭骚扰匪徒,吸引他们的注意力,想让少年趁机从其他方向逃走,却没想到少年会被逼到悬崖边,更没想到他会选择跳崖。巨大的愧疚与自责吞噬了他,他猛地站起身,毫不犹豫地冲向悬崖,也纵身跃了下去。

  下坠过程中,马涛的身体多次撞在崖壁凸起的岩石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鲜血不断从伤口飞溅出来,染红了冰冷的岩石。最终,他重重坠入悬崖下方的河流中,激起巨大的水花,很快便被湍急的水流卷走,消失在茫茫水面上。

  少年在汹涌的河水中沉沉浮浮,背部不小心被顺流而下的树干狠狠撞击,剧痛让他瞬间清醒了几分。他拼死伸出手,紧紧抱住树干,指甲深深嵌入树皮。河水裹挟着碎石、枯枝,形成一个个巨大的漩涡,不断冲击着他的身体,将他一路冲向下游。

  他苍白的脸上沾满了水草与泥浆,眼神从最初的惊恐逐渐转为涣散。嘴唇冻得青紫,意识越来越模糊,最终再也支撑不住,在水流的冲击下昏睡过去,身体随着树干在浪涛中起起伏伏,不知漂向何方。

  夕阳西下,将河边的沙滩染成了金黄色。少年的身体随着树干漂到了河滩上,他躺在柔软的沙地上,胸口还有微弱的起伏,证明他还活着。一只老鹰在他头顶盘旋,锐利的目光紧紧盯着他,似乎把他当成了猎物。突然,老鹰收拢翅膀,如利箭般俯冲而下,利爪直指他的脸庞。

  “爹!那是不是个人?!快去看看!”一个清脆且焦急的女声突然响起。

  只见身着兽皮、颈间挂着贝壳项链的少女阿蛮,拽着一个身材壮硕的壮汉快步狂奔而来。壮汉名叫阿山,是阿蛮的父亲,他手中握着一把猎叉,看到俯冲的老鹰,立刻大喝一声,将猎叉朝着老鹰的方向挥去。老鹰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到,扇动翅膀飞了起来,盘旋了几圈后,不甘地叫了一声,消失在天际。

  “还活着!”阿蛮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探了探少年的鼻息,大眼睛里满是好奇与担忧。她轻轻摇晃着少年的身体,声音轻柔,“他身上好多伤……爹,我们救救他吧!”

  阿山皱起眉头,警惕地环顾四周,生怕有危险靠近。“先带回去再说。”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同意了,“不过得小心点,别是山上那帮匪徒的人。最近那帮人一直在附近闹事,可不能引火烧身。”

  说完,阿山弯腰将少年扛在肩头,动作尽量轻柔,避免碰到他的伤口。阿蛮跟在一旁,不时回头张望少年,眼神中满是关切;阿山则紧紧握着手中的猎叉,警惕地观察着四周的风吹草动,生怕遇到不测。三人沿着蜿蜒的小径前行,远处的山谷中,隐约可见袅袅升起的炊烟,部落的木屋在夕阳的余晖下若隐若现,偶尔还能听到几声犬吠,透着几分安宁的气息——这里,或许是少年绝境中的一线生机。

  野狼谷的晨雾还未散尽,阳光像细碎的金屑,艰难地穿透雾气,洒在布满碎石的地面上。武丁趴在一块巨大的岩石后,头发凌乱得像被狂风撕扯过,衣袍被荆棘勾得破破烂烂,露出的补丁层层叠叠,活像个移动的鸟窝。他怀里紧紧抱着半块硬得能硌牙的饼,眼睛却死死盯着不远处的匪群,喉咙里忍不住发出“咕噜噜”的腹鸣声,在寂静的晨雾中格外清晰。

  “兄弟,再撑撑,等会儿你就该进狼肚子了——不对,是进我肚子。”武丁压低声音,对着怀里的饼自嘲,语气里满是无奈。说话间,一小块饼屑从指尖滑落,他慌忙用衣襟接住,小心翼翼地捏起,塞进嘴里,生怕浪费半点粮食。

  “给老子搜!那小子就是变成松鼠,也得给我从树洞里拽出来!”匪首的叫骂声突然从远处传来,带着怒火,震得周围的雾气都仿佛晃动了几分。武丁瞬间屏住呼吸,将身体压得更低,紧紧贴着冰冷的岩石,连大气都不敢喘。

  就在这时,一只松鼠突然从他头顶的树杈上跳下,小爪子精准地扒拉走他手中仅剩的半块饼,转身就往树林里跑。武丁瞪大了眼睛,压低声音咬牙道:“连松鼠都欺负落难王子?信不信我封你为‘偷饼大将军’?”松鼠似乎听懂了他的调侃,甩了甩毛茸茸的尾巴,跑得更快了。武丁看着它消失的背影,无奈地叹气:“算了,你比我官大,至少有整片树林当粮仓,我就不跟你抢了。”

  他正沮丧着,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沙沙”的脚步声——兽皮靴踩过碎石,惊飞了几只停在草叶上的蓝蜻蜓。武丁瞬间警觉,刚想往岩石后缩,一柄青铜战斧突然重重砸在他藏身的岩石旁,震得碎石簌簌落下。

  “躲猫鼠呢?”一个清脆却带着几分凌厉的声音响起。武丁抬头一看,只见一个身着兽皮的少女扛着战斧站在面前,眉眼间透着一股英气,正是之前在部落见过的妇好。

  武丁连忙举手投降,动作太急,藏在衣襟里的饼屑撒了一脸,显得格外狼狈:“女侠饶命!我是良民!绝对不是你要找的匪徒!”

  妇好拎起他的衣领,将他拽起来,眼神扫过他衣摆上沾着的铜绿色苔藓,挑眉道:“良民?良民会偷啃我族的铜矿草?”她指了指那片苔藓,语气里满是质疑。

  武丁赶紧扯下衣摆上的苔藓,捏在手里晃了晃,一本正经地辩解:“这可不是普通的草,是天然染料!我这是在研究‘荒野生存美学’,用它给衣袍上色呢!”

  “哦?美学大师,要不要试试我的‘战斧美学’?”妇好冷笑一声,将战斧的刃口轻轻抵在他的咽喉处,冰凉的触感让武丁瞬间绷紧了身体。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武丁突然打了个响亮的饱嗝——藏在袖口的野果没藏住,“咕噜”一声滚落在地。妇好的目光瞬间被野果吸引,她瞥了一眼地上的野果,又看向武丁,语气带着几分戏谑:“偷果子的时候,美学大师怎么不研究‘羞耻心’?”

  武丁连忙捡起野果塞回袖口,还不忘引经据典:“孔子曰‘饿不择食’,孟子曰‘食色性也’——吃果子,是人性本能,怎么能算偷呢?”

  妇好终于被他逗笑,踢了踢他鞋底破了个大洞的鞋,无奈道:“歪理比你的鞋洞还多。”说罢,她收起战斧,转身道:“跟我来,这里不安全,匪徒很快会搜过来。”

  两人躲进一处潮湿的岩洞,妇好熟练地生起一堆火,架上几块兔肉烤着,油脂滴落在火上,发出“滋滋”的声响,香气很快弥漫开来。武丁蜷缩在角落,身上的衣服还没干透,冷得牙齿不住打颤。

  “冻死前先垫垫,省得喂狼。”妇好撕下半块烤得金黄的兔肉,抛给武丁。武丁接住兔肉,夸张地嗅了嗅,眼睛瞬间亮了:“真香!比御膳房的清蒸熊掌还香——至少没掺后妈们的‘关心’。”

  “熊掌?你还真吃过?”妇好挑眉,有些意外地看向他。

  武丁一边大口啃着兔肉,一边含糊地回答:“吃过一次,吃完半夜肚子疼——后来才知道,某后妈在熊掌上涂了巴豆,就盼着我出事呢。”说起这件事,他语气里满是嘲讽,却没了之前的悲愤,更多的是一种释然。

  妇好沉默了片刻,递来一张干燥的兽皮毯。武丁却没用来裹身体,反而铺在屁股下,坐了上去。妇好皱眉:“你当这是王宫软塌?这么冷的天,还不裹上?”

  “王宫软塌会硌屁股吗?”武丁正色道,指了指背后渗水的岩壁,“这兽皮毯,至少能帮我挡住岩洞的‘热情’,免得屁股受潮。”他的话逗得妇好忍不住笑了,岩洞中的气氛瞬间轻松了不少。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狼嚎声,声音凄厉,离岩洞越来越近。武丁身子一抖,手里的烤肉差点掉在地上。他赶紧捡起烤肉,吹了吹上面的灰,对着洞口的方向低声喊道:“狼兄,等会儿哈,我先吃完这口,保证留半块给你——当‘过路费’,怎么样?”

  “没见过你这么啰嗦的逃犯。”妇好无奈地摇头,却悄悄握紧了身旁的战斧,警惕地盯着洞口。

  武丁擦了擦嘴,一本正经地纠正:“逃犯?不,我是‘微服私访的美食家’,专门来体验荒野美食的。”

  话音刚落,雾中突然传来铁器摩擦的声响,还有匪徒的交谈声。妇好脸色一变,猛地将武丁按在岩壁上,一只手捂住他的嘴,两人的鼻尖几乎相触,气息交织在一起。

  武丁的心跳瞬间加速,却还不忘憋笑,用眼神示意妇好——原来“美学大师”还有“壁咚”技能?妇好瞪了他一眼,用手肘轻轻击了击他的胸口,压低声音警告:“再废话,真把你扔出去喂狼。”

  武丁连忙点头,等妇好松开手,才低声说:“别啊,我还没告诉你——我父王的宝库,藏着比青铜更值钱的东西。”他故意卖关子,眼神里满是狡黠。

  妇好眼神一闪,追问:“什么?”

  武丁凑近她的耳边,轻声说:“……腌梅子。”看到妇好翻了个白眼,他才笑着补充:“好吧,其实是本《治水手册》,不过在我看来,还是腌梅子更值钱,至少能解馋。”

  就在这时,一只饿狼突然从雾中扑向洞口,眼睛里闪烁着贪婪的绿光。妇好反应极快,挥起战斧就砍,精准地砍断了狼爪。狼痛得惨叫一声,转身想逃,武丁趁机抓起身边燃烧的木棍,用力掷向洞口的狼群——外面不知何时聚集了好几只狼,正虎视眈眈地盯着岩洞。

  “看见没?这叫‘火攻计’,比我后妈们的‘枕边风’有用多了。”武丁咳嗽着挥开眼前的烟雾,得意地说。

  妇好拉着他的手腕,转身就往岩洞深处跑:“再废话,下一场‘计’就是‘狼口逃生’!还不快走!”武丁笑着跟上,两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岩洞深处,只留下身后狼群的哀嚎声,与远处匪徒的叫骂声交织在一起。

  跑路途中,武丁还不忘感慨:“父王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现在我信了——至少跑路时认得路,没把自己弄丢。”妇好忍不住吐槽:“你这张嘴,要是去卖假药,准能凭着这口才发大财。”武丁摸黑跟着妇好的脚步,笑道:“要是能活着回去,我要给这岩洞颁个‘最佳恐怖景点’奖,太刺激了!”两人的笑声在黑暗中回荡,冲淡了几分逃亡的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