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章 药香漫坡-《裂隙纪元:烬火》

  晨雾把山路浸得发潮,石板上的青苔滑溜溜的,沾着细碎的银珠。老张正把二十个竹筐往越野车斗里摞,竹篾的青黄色在雾里泛着温润的光,最底层那只筐的接口处缠着圈细银线 —— 是陈老爹昨夜编到子时,旧友的意识碎片悄悄附上的,摸上去比寻常竹篾多了层暖融融的滑腻。“北风坡的老秦头说,他们新晒的艾草能治数据流留下的痒疹,” 他拍了拍最上面的竹筐,篾条碰撞发出清脆的 “哗啦” 声,筐沿的薄荷叶被震得抖落几滴露水,“小林你那医疗包得备足药膏,这山路潮得能拧出水,怕有人起疹子。”

  小林背着鼓囊囊的医疗包站在车旁,包侧别着的银纹竹蜻蜓翅膀上,凝着层薄薄的水雾,晨光透过雾珠,在她布鞋上投下细碎的光斑。“苏姐给我装了三大瓶薄荷油,” 她指尖划过包上的竹编纹路,粗糙的篾痕蹭得指腹发痒,“说往竹筐里滴几滴,既能防蛀虫啃竹篾,又能让草药带着清香气。” 王师傅突然从灶台后探出头,围裙上沾着的面粉被风卷得飞,手里拎着个圆鼓鼓的竹篮,蒸腾的热气把篮沿的薄荷叶熏得打蔫:“给老秦头带了六个玉米面窝窝,刚出锅的,配他的草药粥吃正好 —— 当年在基地,他总抢我灶台熬药,这回算还他个人情。”

  沈砚蹲在越野车旁检查轮胎,昨夜新补的橡胶补丁上,星陨剑的银光还没散尽,在晨光里泛着淡淡的虹彩。他用拇指在轮胎纹里抠出片碎石,石棱划破指腹,渗出血珠滴在补丁上,竟被那层银光轻轻托住,没晕开半点痕迹。“陈老爹说这段盘山路有处数据流残痕,” 他直起身往手心啐了口唾沫,使劲搓了搓,“得绕开那片泛紫光的黑土,不然竹筐准被蚀出筛子眼。” 星陨剑在我腰间突然轻轻颤了颤,旧友的意识碎片顺着剑鞘往上爬,在晨雾里凝成道细亮的光带,像根被拉长的银丝线,飘飘悠悠地往山路深处探。

  车队驶出基地时,竹筐里的薄荷香混着晨雾漫出来,在车后拖出条淡绿色的尾巴。小宇扒着后座车窗朝篱笆边的陈老爹挥手,手里举着个新编的竹簸箕,簸箕沿歪歪扭扭的,里面铺着层刚摘的薄荷叶,露水顺着叶尖往下滴,打湿了他的袖口。“陈爷爷!我们带薄荷给郎中爷爷闻!” 陈老爹站在豌豆架旁笑,烟袋锅在竹架上磕了磕,火星落在银纹竹篾上,竟 “滋” 地化成朵小银花:“替我问老秦好,就说他要的竹药筛编好了,竹底的网眼比蝴蝶翅膀还匀!”

  山路比预想的陡,越野车碾过青石板时,车斗里的竹筐 “哐当哐当” 撞出轻响,最上面那只筐的沿口被撞出道细缝,露出里面垫着的紫苏叶。沈砚突然指着右侧的崖壁:“看那丛黄菊!” 石缝里挤着簇野菊花,鹅黄色的花瓣卷着边,沾着的露水被风抖落,在晨光里连成串银珠,坠在深绿的叶片上。“这是治咳嗽的好药,” 小林从医疗包侧袋翻出个小竹篓,篓底还留着上次装豌豆的绿痕,“张婆婆前儿总咳,摘点回去给她泡水喝。” 她刚伸手要够,星陨剑的银光突然漫过石缝,黄菊周围泛着淡紫的数据流残痕 “滋滋” 退散,露出底下干净的黑土,连石缝里的青苔都变得鲜绿起来。

  行至半山腰的数据流残痕区,地面泛着层妖异的紫光,像泼了满地融化的葡萄酱。老张把车停在坡上,拉上手刹时,车斗里的竹筐突然晃了晃,筐里的薄荷香猛地浓了几分,呛得人鼻尖发痒。“得用中和剂泼路,” 他拎起铁皮桶往沈砚手里塞,桶沿的锈迹蹭在沈砚胳膊的疤痕上,“不然这满筐竹器准得被蚀出洞。” 沈砚拎着桶往下倒,透明液体落在黑土上,腾起层白茫茫的雾,旧友的意识碎片在雾里转了个圈,竟在地上画出条银亮的细线,像用银粉笔画的,刚好绕开最深的那片残痕。

  “这光咋还会指路?” 老张挠着后脑勺,指腹蹭过竹筐上的银纹,那纹路正跟着地上的光线轻轻闪,“陈老爹说这竹器通灵性,果然没骗咱。” 我摸着星陨剑的剑柄,剑身在晨雾里暖融融的,比平时高了半度 —— 旧友总在这种时候最细心,像当年在星渊的暗影窟里,他总记得在数据流密集的转角,用剑气给我们留道银亮的安全记号。

  北风坡的轮廓在雾里渐渐清晰时,股药香突然漫了过来,混着艾蒿的苦、紫苏的辛、金银花的甜,像只温软的手,轻轻撩开了晨雾。老郎中秦老爹拄着枣木拐杖站在坡头,拐杖头的铜箍磨得发亮,映出他满是皱纹的脸。“可算盼来你们的竹筐了!” 他往坡下引我们时,布鞋踩过晾药草的竹架,带起阵艾蒿的清香,架子上晒着的紫苏叶被风掀得翻飞,像群紫蝴蝶在扑棱翅膀,“前儿晒的紫苏刚干得透,正好给你们装薄荷芽,保准能存到秋收。”

  竹筐与草药的交换在晒药场进行。秦老爹的三个徒弟正抱着捆捆草药往竹筐里装,紫苏的紫、薄荷的绿、金银花的黄,在竹篾的青黄色里堆成幅热闹的画。秦老爹蹲在陈老爹编的竹药筛前,枯瘦的手指抚过筛底的网眼,指腹蹭过那些泛着银光的篾条:“这竹筛编得真匀,网眼比蜂房还齐整,” 他抬头朝我笑,眼里的光比药草上的露珠还亮,“比南风坳的竹器多了层灵气,装药都能多存三分药性。” 星陨剑突然在我腰间轻颤,旧友的意识碎片顺着竹筛的纹路漫开,在摊开的草药上凝成层薄霜似的光,把紫苏叶染成了淡紫色的半透明。

  小林蹲在竹筐旁帮着分拣草药,指尖突然被什么东西勾住,低头看时,是颗带刺的苍耳,尖刺牢牢粘在她的袖口。“这玩意儿粘在衣上难摘得很,” 秦老爹递过把竹镊子,镊子尖缠着圈细银线 —— 竟是旧友的意识碎片悄悄附上的,“但熬水洗手最管用,能治数据流蚀出的痒疹。” 他看着小林胳膊上鼓鼓的医疗包,突然从怀里掏出个油布包,层层打开,里面是罐深绿色的药膏,透着野蜂蜡的甜香:“这是给你那胳膊带疤的同伴的,咱用野蜂蜡混着丹参熬的,抹上能让疤痕淡些。”

  中午的太阳晒得药草发脆,竹筐已经装得满满当当。秦老爹非要留我们吃草药粥,粗陶碗里飘着几片紫苏叶,混着竹筐带来的薄荷香,喝下去浑身暖融融的,连骨头缝里都透着股清清爽爽的药香。“后山有种叫‘星点草’的药,” 他往我碗里添了勺蜂蜜,蜜水在碗底晕开圈金纹,“开的花像碎星星,夜里还会发点微光,据说能安神,你们要采点不?”

  回程时,竹筐里的药香已经压过了薄荷味,艾蒿的苦香混着金银花的甜,在车厢里酿出种温润的暖。沈砚把秦老爹给的疤痕药膏揣进贴近心口的衣袋,竹筐上的银纹在阳光下闪得厉害 —— 旧友的意识碎片正缠着那包药膏,像给油布包系了圈透明的丝带,生怕颠簸中摔着。车过数据流残痕区时,竹筐里的星点草突然亮起来,细碎的银光从篾缝里钻出来,与剑身上的银光缠成串,把那些淡紫色的残痕照得无所遁形,像给黑土撒了层碎钻。

  暮色漫进基地时,孩子们早围在卸车的竹筐旁打转。小宇举着朵星点草跑,花瓣上的银光蹭了满脸,像沾了把碎星星:“王爷爷!这花会发光!比陈爷爷编的竹蜻蜓还亮!” 王师傅正往灶膛里添柴,火星溅在最近的竹筐上,竟被药香裹成个小小的火球,慢悠悠地飘进灶里,“明儿就用这花给你们蒸糕吃,掺点蜂蜜,保准甜得能粘住牙。”

  我靠在篱笆边看沈砚晒草药,他把紫苏叶摊在竹筛上,叶片的紫在暮色里泛着层柔光。星陨剑的银光漫过筛孔,在地上投下细碎的星斑,旧友的意识碎片在斑影里轻轻晃,像片被风吹动的银纱,又像在说这趟坡没白爬。远处的通讯塔转得正欢,李研究员举着设备朝我们喊,电线在他身后拖出道蛇形:“东南溪的人说有新采的野茶,想换咱的草药!还说他们编的竹茶篓比陈老爹的更轻巧!”

  夜风带着药香掠过菜畦,豌豆藤在竹架上轻轻晃,叶片上的露水掉进泥土里,“嘀嗒” 声像谁在数着时辰。我知道,这漫坡的药香不只是艾草与紫苏的气息,是更多幸存者手拉手的温度,是旧友藏在银光里的祝福 —— 当竹器载着药香走向更远的地方,当星点草的微光照亮更多山路,这片土地上的希望,也正跟着生根、发芽,漫过道又道山坡,连成片望不到边的绿。

  竹筐角落里,那包疤痕药膏正泛着淡淡的微光,像颗被药香浸暖的星子。明天沈砚拆开油布包时,定会闻到野蜂蜡混着丹参的甜香,想起北风坡的阳光如何透过竹筛,在药草上织出张银光闪闪的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