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天子图望-《青云重山》

  “薛大哥,怎么了?”

  十七与张若卿见状,登时都十分惊奇,皆要上去询问。

  “这…怎可能?”

  薛大哥神情则是一副难以置信,“你确定…是这个名字?此人是玄阙宗弟子,是你师叔?”

  “是啊!”

  十七连连点头,兴奋中带着焦急道,“薛大哥你这反应,你认得我师叔吧?”

  “我…”

  虽仍在语塞踟蹰,然薛大哥适才的反应已完全是出卖了自己,乃是再也掩饰不得了。

  “我看出来了,你认识的!”

  十七倒是直言不讳,上前追询道,“这样吧,薛大哥,你告诉我师叔在哪,这个地方我就不打听了,怎样?”

  “…不,不认得。”

  冷静下来思虑了一阵后,薛大哥遂是漠然回绝,“再者,这样简单的名字,天下间可重名者大有人在。我认得的那个罗沉,未必是你师叔。”

  “罗者,网罗,沉者,沉没,这还重名么?”

  十七急迫道,“你都这样说了,是否是他,你让我去见见就知道了嘛!”

  唰——

  “说了不行!”

  顿时,面对少女十七的重重追迫,薛大哥这回是直接拔出了剑来抗拒,“你这小姑娘,一人出现在这荒山野岭的,穿得怪异,捡着根树枝,说也净说些奇怪的人事物…偷听我二人谈话,现在还一直无礼追问,你烦是不烦?”

  见得状况变成这样,张若卿也缓缓退开到一旁去,伸手搭在腰间,随时也准备拔剑出击。

  这一刻,三人呈现成了个三角式站位在对峙着。

  “这…”

  见到对方反应,十七只微微眯眼、神色间的失落也已表达出了明显的“放弃”意思。

  而这副表情,自是也被薛、张二人察觉到了。

  然下一刻,却也见她从身后腰带中再取出了那杆树枝,如执剑般持握在了手中…

  “这不是捡的,这是玄阙宗法宝,名唤‘碧玉生阳枝’。”

  说罢,十七便收起树枝、看向薛大哥继续解释道,“我一现身便说了,我…无意偷听,只是对此地感兴趣,寻过来了而已。如有冒犯,还请二位见谅。你们大黎…什么七国,什么武林江湖的事,我是都不清楚,也不感兴趣的,所以二位刚才说的,我其实也听不明白。我出去了也不会乱说,二位不必担忧。”

  “所以我的事,你们听起来觉得奇怪…也正常吧。”

  “不过…我能说的都已说,都已解释清楚了,二位如是不信,那我也没什么办法,毕竟…总不至于还带二位去一趟吧?”

  “至于师叔的事,薛大哥不肯相助,那…就不勉强了,是我无礼冒犯了。”

  十七解释罢,便抬手挥袖、恭敬躬身,向薛大哥行了一揖:

  “既如此,十七就先告别了。”

  不等二人反应,十七便再若来时一般,只轻轻一跃,便窜进了数丈之高的深林密冠当中,在一阵哗哗声响动的扰攘中,连带着所有气息也一道、完全消散无踪了。

  见到对方离去,薛大哥这才闭眼深吸一口气,而后长舒了出来。

  张若卿看向薛大哥,神色间则满是担忧。

  此时,二人虽皆已“脱险”,却仍皆是副心有余悸的模样…只因适才,以两人的功力是皆能感应到,眼前的少女并非凡人的。

  那神秘而深不可测的气息,言辞与举手投足间更不似是黎王朝人的表现…

  或许…她所言也的确非虚。

  那么,她为何会对早已荒芜破败的薛家庄感兴趣呢?她所说的玄阙宗,从不曾在七国任何一处听说过,又隐藏在何处?

  而她所说的师叔罗沉,又是他二人所认得的那位吗?

  ……

  由薛家庄所在野山向西北去几十里外,便是黎京——桂岚邑。

  若在几百年前,桂岚邑称是“天下第一大城”并不为过,然时至今日,纵横不到十里,人丁仅十余万,放眼这片江山,皆已再算不得是繁华了。

  道道高墙巷陌间,昔年威仪仍在,却早已不见了当年雄主,也尽失了曾经尊严…

  与此同一时岁,同是六月初的某天。

  是日午时,黎天子王宫。

  此刻王宫内外,站着许多手持长戈、守卫天子的玄甲御林军,宫中的砖石广场一片空荡,几座巨大的铜鼎蒙灰生尘。

  太师府中,正殿厅堂内。

  明媚的阳光照洒进来、将殿内照得通彻透亮。太师白真盘膝坐在长毯尽头高台上的条桌后,内外皆是一身雪白的氅袍,头顶高冠、乌发披散,不苟言笑,手执毛笔在一卷卷竹简或绢帛上书写着。

  当然,只此王畿的一亩三分地,就连天子也已整日闲散,早已无需什么“国事”或“政务”要处理了。

  白真正在批阅、回复与处理着的,是他本人遍及天下的耳目所织成的情报网所为他时刻带来的、源源不绝的消息。连天子仪仗也敢坐得的他,这些小事更是敢直接公开在太师府上做,根本懒得、也无需去遮掩些什么。

  除他及殿前两侍卫外,周围再无他人。

  白真严肃的注视向天子去,“臣…想听听我王的真实想法。”

  “呵,利益、地位…”

  听了太师这样一通言罢,只见黎天子昌定几乎是不假思索的,直接扶额便嗤笑了一声出来,随后看向了太师去道,“还真实想法…太师,你当真想听么?”

  白真神情严肃的点了点头。

  “好,那孤便告诉你。”

  昌定嗤笑着间、便直接站起了身来,与适才的太师一般也背过双手去、开始漫步走下高台,边走着边说道,“遥想先祖武王当年,雄姿英发,扫清六合、席卷八荒,驱净当年这片土地上的无道和残暴,一统江山…分封天下!”

  “那时,诸侯们无不有诚有信、尊礼重义,对黎室膜拜臣服。”

  “如今…呵呵,这群私自划定国界、进爵称王、互相攻伐的,都是什么毫无德行的蛮夷?对天子朝廷毫无尊重,甚至还敢无视王命!而这还不是一年两年,是已几十上百年还余了!”

  “你还说寅侯,就连那寅侯,可都不是我黎王室封的!封侯之事,本就非诸侯可擅自为之,光是这个位置,它就不该存在!还谈何降爵?”

  “你问孤想要什么?孤想要的,当然是将这群蛮夷一个个捉来,让他们在他们的公侯祖先面前磕头谢罪!把他们无礼夺走的一切,全都还给黎室。而后,真正有德行功劳者,才配封得黎王室的地,才配替黎王室治理江山…”

  昌定说到此处,激动的看向了白真去:

  “甚至…孤还想要取回属于天子的权力,孤可不想一切只能听你白太师的,孤要黎室江山千秋万代,后世子孙们都要史书上也称孤一句‘功德堪武王甚’…如此,白太师这回能做到么?”

  昌定严肃道,“或说,白太师愿做到么?”

  然而,白真听完了,却仍是一副面无表情…那副神色,既非愠怒,亦非怨气。

  相反,甚至还有些微的失望。

  “我王所欲…仅此而已,是吗?”

  过片刻后,白真答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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