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如何逃脱-《念念春潮》

  在那大太监难得冰冷姿态下,定王都有些喉中发紧,忍不住转眸去看傅翊。

  但傅翊却仍跟个没事人一般。

  有过救驾之功的就是不一样,硬气!定王啧啧心道。

  傅翊这厢颔首道:“劳公公走这一趟,待我整一整衣衫。今日来定王府来得匆忙,实在形容狼狈。总不好如此面圣,污了陛下圣眼。”

  那大太监沉默片刻,想到了皇帝的交代。

  “不要让他带上吴巡。”

  倒没见着那位吴护卫。

  大太监松了口:“郡王请便,只是面圣之事,耽搁不得。”

  “这是自然。还请定王取一件衣衫来给我换,要焚过佛香的。”

  定王点头。

  却不明白傅翊这时候换什么衣裳。

  傅翊转身又回到先前的屋中,程念影紧随其后。

  “叫我拖,嗯?拖多久?”傅翊好奇地问程念影。

  其它他倒并不在乎。

  他只在乎方才那一刻的程念影在想什么。

  “这样短的时间不大够,只得粗浅地用些胭脂水粉画一画……”

  傅翊听明白了:“你想……随我进宫?”

  “嗯。”

  “……救你……”程念影才说过的那两个字还回荡在耳边。

  她还在想着救他呢。

  傅翊原本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他招手叫了个王府下人过来。

  “你要些什么,叫他去准备。”

  拒绝程念影?

  不。

  他才不会拒绝。

  人有了付出,方才有不舍。

  他喜欢程念影口口声声“救他”。

  那大太监在外头等了一会儿,实在有些等不住。

  这丹朔郡王不会是要跑吧?

  不会不会,他再聪明,也猜不到陛下今日召他所为何事啊。

  方才不该冷冰冰的,万一真将人惊走了,他带不回去人,可就大事不妙。

  大太监不自觉地抬袖擦了擦汗。

  这一幕引得定王长子都觉得稀奇。

  傅翊被传召,这大太监来时又口吻冷硬,甚至阴阳怪气,任谁都会猜测傅翊此去恐是要吃挂落。

  怎么傅翊不见害怕,反而这大太监现下擦起汗了?

  这便是傅翊的本事吗?

  已经到了,无论是何等地步,何等人物在他跟前,最终都只有对方惶恐紧张的份儿?

  定王长子捏紧拳头。

  这便也是他心之所向……这一回,全数系在那女子身上了。对了,还不知她叫什么呢?

  大太监蓦地一跺脚:“你,去敲门,催一催。说好了,面圣大事不得耽搁,郡王怎么这样磨蹭?”

  被指中的小太监苦逼不已,但连个苦相都不敢露,战战兢兢就上去了。

  抬手正要敲。

  大太监心下一横,走上前去将门踹开。

  傅翊于门内缓缓转头:“公公近来火气燥?怎么这样失礼?”

  大太监定睛一看。

  他对面立着个丫鬟,还在抬手给傅翊理衣领子。

  理这么半天?

  大太监一口气呛在喉咙里。

  “是郡王忘了时辰了,恕奴婢不得不前来提醒。”大太监皮笑肉不笑。

  傅翊转身,抬脚:“走吧。”

  “待见了陛下,我定向陛下请罪。”

  *

  纯白的,仅挖出两个眼洞的面具,居高临下地飘在眼前。

  ……傅翊!!!

  江慎远深吸一口气,从梦魇中醒来。

  正本能地要坐起身,手掌处却传来一股剧痛。他缩了缩手臂,想起来自已手掌被切去了一半。

  他艰难地动了动身躯,腰间传来的却也是同样的锐痛。

  那是程念影留下的。

  “大人……?大人醒了?”旁边的宫女战战兢兢地探出头。

  江慎远没有看她,而是先将手掌拿近,闻到了一点残留的皮肉烧灼的味道。

  那是他自已烫的。

  若非如此,岂能止住血活下来?

  “大人水米未进,可要用些食物?”

  “陛下……”

  “陛下召见了丹朔郡王。”

  “哦,那太好了。”江慎远伸出手,“扶我起来。”

  光是这样的动作,就已经让他感觉到了吃力和痛苦。

  “父亲,你可是给我选了一条会咬人的犬啊。”

  “大人在说什么?”宫女愣了愣。

  另一个宫女冷着脸斥责:“不要管那么多,做你的事。”

  江慎远闻声抬头看了过去:“我见过你,从前跟在傅翊身边,叫……叫……”

  “想不起来。”江慎远脸上倒没什么遗憾。

  他对傅翊说,像丹朔郡王这样的人恐怕根本不会记得小人物。

  他亦如此。

  *

  傅翊来到御前时,皇帝正在批阅手边的奏章。

  殷辉义从里间出来,与他擦肩而过,见他带了个丫鬟,还诧异地多看了两眼。

  傅翊的目光也从殷辉义身上停留了片刻。

  从蔚阳事后,皇帝便又对殷家表现出了亲近,殷辉义也自然而然常在御前出入。

  “郡王来了。”殿内响起太监通报的声音。

  皇帝没有搁下手中的笔,低头咳两声,道:“进来吧。”

  比起程念影离京前听见的声音,要更显苍老了。

  “臣参见陛下……”

  “这是第几回了?”皇帝打断他,“未经禀报,擅权妄为!”

  “臣惶恐,从未敢有擅专之举。”

  皇帝一手抄起旁边刚送来的汤盏,抬头正要砸到傅翊脚边。

  这才看见傅翊身边还跟着一个人。

  “今日面圣,还带了旁人?传话的太监未与你说清楚吗?”皇帝放下汤盏,光落在他的脸上,将他脸上起伏不平的沟壑映照得更为清晰。

  他真的太老了。

  以至于说完这句话,他竟然气得呛咳了两声。

  “那并非是徐公公传话有误,是臣若无人搀扶,实在难以走到陛下跟前来。”

  皇帝的视线下移,果然瞧见二人手臂交叠,搀扶得分外紧密。

  “哦,爱卿又病了。”

  皇帝今日在这个“又”字上不轻不重地顿了下。

  搀扶傅翊的自然是程念影。只是定王府上东西不够,易容也简陋。

  好在她并不畏惧,只是在此时心才稍微提了提。

  真如傅翊所说,本就要撕破脸了吗?

  那傅翊要如何逃过这一劫?

  她想不到。

  “还不为郡王搬一把椅子来。”皇帝接着开口。

  “臣不敢,还是先罚臣站着回了话吧。”

  “为何不敢?是知晓自已犯了错?禁军你都能调动去杀人了,丹朔郡王,你好大的本事!”

  人在紧张时,身体会变热,会出汗。

  但程念影却感觉到,与她紧贴的傅翊的皮肤是微凉的,干爽而无一丝黏腻。

  他不仅不害怕,还冷静得过了头。

  他迎上皇帝的目光:“臣屡屡遭遇刺杀,连臣的妻子当初也没逃过……”

  皇帝不语,搓着掌中的朱笔,听他如何狡辩。

  “幸而总是能得御京中巡视的禁军相救。”

  “此次也不过是禁军中人恰巧发现臣遇险,在臣的提议下,便干脆率人要揪出那刺客所在,将其老巢一举铲除!”

  “禁军有宿卫皇城的职责,臣岂能调动他们?不过是他们肩负职责,勇于抓凶,且顺带为臣解决了后顾之忧。”

  “臣正想写一封奏折到陛下跟前,为他们请功。”

  “对了,他们乃是侍卫亲军步军司的人,他们的指挥使乃是江慎远,江指挥使。”

  江慎远是少虡楼楼主一事隐秘。

  其下属也不知。

  傅翊借禁军之手,拿下了少虡楼的人字阁。而更为要紧的天字阁,他却选用的是定王的府兵。

  如此种种,一步一步都有他的道理。

  他从来不是什么一怒为红颜的冲动之人。

  他都算计好了。

  只图程念影一个“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