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我日日与你睡吧-《念念春潮》

  但程念影也曾听过皇命不可违抗的话。

  她找借口推脱的那一套,在皇帝跟前肯定是行不通的。

  如何是好……

  “比起她亲手所抄,您知道我更想要什么。”傅翊苦笑。

  皇帝叹气:“是,朕知道。康王府世子十岁那年,突得惊风之症,康王夫妻在佛前日夜为他祈祷,更是手抄经书数卷,只求他平安无恙。”

  傅翊敛起苦笑,语气低沉:“厚此薄彼,我记仇至今……”

  皇帝连忙道:“哎,岂能叫记仇?不过是伤透你心。”皇帝顿了顿,立即又道:“我命人去康王府传话,为人父母者,见你久病,也该为你抄经祈福才是。”

  一直到用完饭,皇帝再没提让程念影抄经的话。

  “你就不必去道场了,我去一趟就是。”皇帝倒没什么架子。

  也或许是真喜欢着僧衣,诵佛经。

  傅翊一手按住椅子扶手,竭力要站起来,手背上的青筋都根根绽起。

  程念影扫了一眼,立即去扶他。

  皇帝皱眉:“玉容,你一定要照顾好他。”他顿了顿,“怀晏,夔州的事不能少了你……”

  皇帝话还未说完。

  傅翊突然弓着身子剧烈咳嗽了两声。

  紧跟着吐了一口血出来。

  那血溅在程念影的手臂上,灼得她眼皮跳了跳。

  “怀晏!来人!”皇帝大喝。

  郡王府上顿时兵荒马乱起来。

  护卫将傅翊扶进房,郡王府上守着的御医立刻奔了过来,而皇帝行色匆匆,反而没有多留,只再三叮嘱御医,若郡王保不住命,便要他陪葬。

  这话说得程念影一颗心也吊了起来。

  他怎么突然吐血了?

  他今日会死吗?

  程念影站在那里,没有挪步子。

  *

  喉咙里都是血的味道。

  不过傅翊并不讨厌。

  他睡了一觉才睁开眼。

  “皇帝走了?”他问。

  “走了。”回话的却是脆生生的女声。

  傅翊转眸看过去,瞥见了支个凳子坐在床边的程念影。

  她身上还带着溅上去的血,连衣裳都未换。

  就那样直勾勾地盯着他。

  吴巡就站在床尾,终于按不住道:“主子,郡王妃一定要留在这里守着您。”

  尽管他极度克制,但还是有些咬牙切齿的无奈。

  傅翊合了下眼,才又抬眸问程念影:“怕我死了?”

  程念影点头。

  “御医如何说?”

  “说你病得更重了。”程念影犹豫了下,“他会不会是个庸医?”

  傅翊一下笑出来,扯着胸口,不禁又呛咳了几声:“那是御医。”

  “不好便是不好,与他是何身份有什么干系?”

  “这话极有见地。但若御医都医不好我,岂有更好的?”

  程念影很想自己给他瞧瞧。

  但侯府嫡女不该会此道。

  “我给你扎针试试……嗯,就是我让邹妈妈从侯府取了一道古方回来,其中便提到此法,或许能救治药石罔效的人。”

  傅翊看着她:“并非是不相信娘子,而是不相信那古方。”

  程念影只能道:“好吧。”

  “陛下还叫你去抄经没有?”

  程念影突然听见这句问话,愣了下:“没有,谁还顾得上这样的事?”

  傅翊做了好事从不会藏着掖着,他道:“先前又是叫娘子为我做竹筒饭,又是为我做荷包。手上的伤还未好全。怎舍得叫你去抄经?”

  程念影明白过来:“原来先前在桌上说的那番话,是为我!”

  傅翊:“嗯。”他看着程念影的反应。

  程念影一言不发,半晌,重重叹了口气。

  吴巡见她这样的反应都有些糊涂。

  是不知道该怎么装下去了吗?

  下一瞬,程念影俯身抱住了傅翊。

  这回轮到傅翊愣住了。

  吴巡更是惊得好半天没回过神,待见程念影还抱着傅翊一动也不动,他才头脸发热,不自在地转动着脖子,往后连退几步,躲到屏风后,但又没敢完全离开。

  程念影也不知如何安慰傅翊的病痛,更不知怎么谢他,就这么僵硬地抱了会儿,自己也觉得怪怪的。夫妻间是该这样亲近,偏她又是个冒牌货……

  想来想去,只好再找些话来说。

  “你吐血后,皇帝为何急匆匆走了?他明明看上去很看重你。”程念影下巴抵住了他的肩头,一动一动地问他。

  这般动作,倒并不令人生厌。

  傅翊转眸,她雪白的脖颈就这样撞入了视线之中。

  “朝中许多事务系于我身,若我今日吐血而亡,陛下便要早早回去做准备。不过是为大局着想罢了。”傅翊回答了她。

  “哦。”

  那下头呢?

  又说什么?

  或者我撒开手吧。

  程念影难得有这样纠结的时刻。

  施嬷嬷的声音在门外响起:“药熬好了,主子醒了吗?”

  吴巡也浑身不自在,大步往门边走:“主子醒了,交予我就是!”

  这下不必程念影纠结了。

  傅翊抬手按住她的肩,将她轻轻推开:“去换身衣裳吧。”

  程念影这才起身走到了门外。

  见小宫女扶着木荷站在那里,木荷的目光从她身上的血迹一掠而过,脸一片煞白。

  吴巡此时从施嬷嬷手中接了药,对木荷道:“主子谁也不见了,回去吧。”

  说罢将门紧紧一关。

  施嬷嬷哪里顾得上木荷呢,她立即带着程念影去沐浴更衣,嘴里念叨着:“您今日又被吓狠了吧?”

  程念影摇摇头。

  她见过很多人的血。

  不过……丹朔郡王是有些不太一样的。

  是侯府先对不起他。

  程念影皱着鼻头踢飞了一颗小石子。

  ……

  吴巡将药碗放下,还没走近床边,便听见主子道:“连皇帝都未怀疑,她便敢怀疑御医的诊断有误了。绝非寻常闺阁女子能做到的。”

  吴巡迟疑:“何不早日戳穿她,免得她哪日坏了主子的事。”

  “她都为我捅伤自己的相好了,若再戳穿她,岂不是叫人家伤心?”傅翊起身,漫不经心地道。

  他踩着地面。

  一步一步走到书案前坐下。

  吴巡追上去,神情惊异:“何时的事?她……怎么可能?”

  “现在想想那日她拿菜刀,原来是想与人割袍断义啊。”傅翊顿了顿,补充道:“哦,也许是想割头断义。”

  吴巡:???

  ……

  不多时。

  吴巡在外头晃了两圈,却很快转了回来,神情还有些受冲击:“主子,郡王妃又来了……”

  傅翊从门上瞥见了纤纤少女的倒影,只得扔了手头的书。等扔完,他才想起来,将人拒回去就是了,扔什么书。

  程念影站在门外,轻声道:“我换好衣裳了。”

  傅翊到底还是让人给她开了门。

  他想知道她还来做什么。

  门打开,程念影走进来,没让人跟着。她换了身鹅黄色衣裙,外面罩一件极宽阔的大氅,腰间杏色绸带一扎,便衬出盈盈一握来。

  她在傅翊的床边一坐,无比认真地道:“我想了想,你身上总是凉的,兴许正是因为这样才会加重了病症。”

  她钻到床上去,抓住他的手:“我日日与你睡吧,你便不会冷了。”

  她知道贵人府上的暖床丫头有很多,但眼下不能让郡王和别人睡。

  否则将来她“姐姐”还得和什么通房侍妾斗。

  她要守住丹朔郡王的贞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