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0章 “神罚”破秽(上)-《我真不是人形宝可梦啊》

  得到与记忆中,华悦那一如既往的答案后,幸久便不再开口。

  他只是静静地望着面前的少年,那双永远含着笑意的眼睛里,没有丝毫被拒绝的怨怼,只有一片澄澈的信任。

  甚好,幸久释然的松了口气,既已借阿悦的【记忆】得到了他想知道的东西,那他也是时候退场了。

  在这对义兄弟讨论期间,雾气再次变得躁动起来。

  那些被幸久吓退的手群重新凝聚,青黑的指甲在雾里闪着凶光,跃跃欲试的围拢在四周、不肯轻易放弃。

  幸久上前几步,下意识挡在了华悦面前,惹得后者后知后觉分了些视线给对方。

  幸久微抬下颌,施舍般的分出些许注意力,漫不经心的看向周围的环境来。

  幽魂像是被无形的威压震慑般,再次齐齐向反方向后退一段距离,连嘶吼都变得细碎。

  幸久转过头,目光落在华悦身上。

  他没有说话,只是微微偏头、眉梢几不可察地挑了一下,右手食指在剑柄上轻轻敲了敲——

  这个动作华悦再熟悉不过了,是“需要搭把手吗?”的意思。

  毕竟幸久太清楚自家弟弟的短板了,论直接战力,华悦不如常年战斗的自己、也不及塞缪尔那鬼神莫测的空间术法。

  但在能量转换、阵法布置领域,整个玄都山脉没人能比得上他。

  那些常人眼中看似无用的朽木、碎石,到了华悦手里,都能在无形中变成最凌厉的武器——

  就是一片桃花瓣转化的结界,也能硬生生挡住异族的先锋部队,甚至转移远程的能量导弹。

  那些藏在雾里的污秽虽被自己震慑,却并未溃散,反而在暗处凝聚得更密集了。

  幸久知道,这些污秽就像附骨之疽,不彻底斩断它们的再生之源,迟早会卷土重来。

  而要做到这一点,就需要一股足够强大的“能源”作为引子 ——一股连河底的污秽根源都无法抵抗的强大力量。

  注意到幸久目光的变化,华悦眸中久违的闪过一丝怀念。

  以往,当粮草补给即将耗尽的时候,幸久就是用这个眼神问他“有办法吗”。

  而他当时从怀里掏出的,是一块从地脉深处挖来的,毫不起眼的黑曜石。

  “嘛,正好有个东西用得上。”

  华悦低声回着话,他抬手在虚空一抹,便从空间里取出了一支长有白色花苞的发簪。

  他捏着发簪,轻巧转了半圈,尾端的花苞恰好对准记忆中、刚航行时归源塔的方向。

  华悦捏着发簪朝他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绿眸里闪着笃定的光,像在说 “放心,后续交给我”。

  这个动作已经足够说明一切了。

  幸久看懂了,他眼底的笑意深了些,没有多余的回应,只是反手握住了黑剑【无】的剑柄。

  雾里的幽魂像是察觉到什么,突然发出刺耳的尖啸,青黑的手群再次凝聚,比之前更疯狂地扑向魂舟。

  米可利刚要指挥自己的精灵蓄力攻击,却见幸久的身影突然化作一道白光——

  不是向前,而是向上。

  银白鹤氅在雾中鼓起,猎猎作响,仿佛有无数无形的风正顺着他的衣袂灌入剑鞘。

  幸久没有看那些在雾里躁动的手群,甚至没有再瞥一眼归源塔的方向,只是抬手、拔剑——动作快得只剩下一道残影。

  黑剑出鞘的瞬间,没有惊天动地的轰鸣,只有一道极细的青光,像从岁月深处斩来的刀,贴着魂舟的船檐掠过——

  “轰隆隆!!!”

  剑气所过之处,攀在船身的手群瞬间化作齑粉,连无形的雾气也被劈开了一道笔直的光路。

  紫黑色的河水像被无形的手从中剖开,莹蓝色的光路在河底铺开,连那些藏在冥河深处的污秽本体,都被这道剑气生生磨灭了半数。

  它们在光里痛苦地扭曲、蜷缩着,头顶倒挂的冥河都剧烈震颤,雾气褪至两侧,露出对岸归源塔的轮廓——

  塔身上的符文突然亮起,像无数只睁开的眼睛,在雾里闪烁着警惕的光。

  后方水舰队的惨叫声早已戛然而止。海潮扶着船舷的手在微微颤抖。

  他望着那道莹蓝色的光路,又看看甲板上从容收剑的幸久,喉结滚动了好几次,才勉强找回自己的声音。

  “那是…… 什么?”

  却没人能回答他。

  望着这一刀开河的壮观景象,米可利刚抬起的手都僵在了空中,一副被震撼得没缓过神的模样。

  斯年和双剑鞘是在场精灵中,看得最为专注的几个。

  尤其是双剑鞘,他看向前方幸久与华悦背影的眼神,满是溢于言表的向往与尊敬。

  一剑出,迎着华悦有些怀念的视线,幸久如鹤般姿态轻盈落回甲板处,将【无】收回剑鞘之中。

  他没有赶尽杀绝,只是精准地清理出一片三丈见方的安全区域,毕竟,察觉到自己危险性的污秽也不会再给他机会了。

  面对这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最好的应对手段,就是紧抓时机,一击必杀。

  给了华悦足够的操作空间,又故意留了些漏网之鱼作为“诱饵”——

  如此一来,这些污秽越是因愤怒和戒备而聚集,待会儿吸收那股“能源”来就越是彻底。

  幸久收剑回鞘的动作,轻得像叹息。

  他没有回头看那道被劈开的冥河,只是背对着华悦,左手缓缓握住了白剑【妄】的剑柄。

  华悦的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却没有说话,在幸久背过身的瞬间,缓缓闭上了眼睛。

  他没有丝毫防备,连指尖的能量都收敛了片刻——他太清楚这位兄长的骄傲。

  游侠的尊严不允许自己成为污秽的傀儡,更不允许自己以 “被缅怀” 的姿态困住弟弟的脚步。

  【妄】,这把取名缘由,直接来自“亡女”之意的剑——

  自狱寺家三小姐枫铃死去之日起,便注定了,其终将会被幸久用来斩断一切不该存在的执念。

  背身自刎,是他留给一名战士、自己最后的体面——有些告别,不必回头。

  身后传来一声轻响,不是剑刃出鞘,而是利刃划破皮肉、血流汩汩的声音。

  「狱寺家末代家主,狱寺幸久,于邪神空间自刎肉身,以宗族历代先辈断剑重塑本相,就此成就【湮灭绝迹之剑冢】。」

  脑海中突然响起了塞缪尔的话语,华悦的睫毛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却依旧没有睁开眼。

  直到那道熟悉的青光在空气中渐渐散去,他才缓缓睁眼。

  只见幸久的身影在前方晃了晃,这位游侠的心中依旧憋着口气,彻底杜绝了他,哪怕只是失神倒下的可能。

  幸久咽喉处渗出青光、像破碎的星辰般,可这人却依旧保持着微笑的表情,他回头深深地看了华悦一眼。

  那一眼里,有释然,有不舍,还有一句没说出口的 “保重”。

  青年的身影化作无数光点,融入冥河的雾里,连带着那些被劈开的雾层,都重新合拢,仿佛从未有人来过般。

  魂舟上一片死寂。

  米可利废了点力气,才抑住了惊呼出声、抬手挽留对方的本能。

  毕竟刚才那一幕太过震撼,幸久的出现、对方与华悦的对话,乃至最后决绝得毫不犹豫的自刎……

  简直像一场快进的梦。

  华悦望着光点消散的方向,绿眸里翻涌的悲伤渐渐沉淀,最终化作一声极轻的叹息。

  就在这时,雾里突然掠过一道素色身影——是洛夭。

  她的身影比幸久更虚幻,素裙被冥河的水汽打湿,青丝贴着苍白的脸颊,嘴唇嗫嚅着、挣扎着,像是想与华悦说些什么般。

  可她眉眼间的温柔甚至都没来得及舒展,便随着雾气淡去,快得像一场错觉。

  “娘……”

  华悦的指尖悬在半空,还没来得及触碰,便只剩下冰冷的雾。

  那些溃散的手群借着光点消散的间隙重新凝聚,这一次,它们学乖了,好像抓住了攻略敌人的技巧般——

  污秽不再是盲目地抓挠,而是刻意扭曲成幸久自刎的姿态,青黑的指甲描摹着脖颈间的伤口;

  还有些化作洛夭的轮廓,却在温柔的眉眼间裂开狰狞的缝,挤出模仿华悦乳名的、黏腻的嘶吼。

  污秽在炫耀,在挑衅,像拿着偷来的珍宝向主人耀武扬威的窃贼。

  意识到这点的米可利神情一顿,惋惜与恍惚的情绪甚至还没来得及过渡,就被接踵而至的愤怒给冲散开来。

  一旁,华悦的瞳孔骤然收缩,绿眸里翻涌的情绪却不是污秽所期待的恐惧,而是冰彻骨髓的鄙夷。

  “你敢在我面前大呼小叫的底气,就是这偷来的力量吗?”

  华悦的声音陡然变冷,响度不大,砸在雾里发出清脆的裂响。

  他嘴角噙着一抹近乎刻薄的笑,悲伤与释然转瞬便被怒火点燃,绿眸里炸开惊人的光——

  华悦可以忍受对自己的诅咒,却绝不能容忍这些污秽亵渎幸久的骄傲,玷污母亲的温柔。

  “窃了点亡者的记忆,学了两句皮毛的怨毒,就敢在我面前装神弄鬼?”

  华悦说着,向前一步,绿眸扫过那些不断变换形态的污秽,戏谑意味不减反增。

  “幸久的剑你学不来半分神韵,我娘的温柔你更是连边都摸不着——凭这些破烂,也配当试炼?”

  话音刚落,远处的归源塔突然亮起刺目的金光。

  塔身上的符文如活过来般流转,在塔顶凝聚出一道巨大的光轮,正是“神罚”的前兆。

  金光照拂之处,冥河的河水剧烈翻腾,连空气都带着雷雨将至的灼烧意味。

  手群的嘶吼变得尖锐,像是不入流的丑角被戳中了痛处般,它们疯狂地撞击着绿芒屏障,用近似野兽的嘶吼叫嚣着愤怒。

  面对这不妙的走向,华悦却是突然低低地笑了,笑声里带着不加掩饰的狂傲。

  “神罚?”

  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他猛地抬头望向归源塔的方向,那里的金光已隐隐可见。

  “就凭你们这些上不得台面的玩意引来的东西,也配罚我?!”

  华悦一声低呵,发簪之上的苏生之蕊骤然开放,他身上的气势也随之节节攀升、不断涌入手中的发簪。

  他一步踏下,莹绿的能量波纹自脚底冲出。

  淡绿色的屏障之上,跃动的符文自上而下逐渐加快了速度,将前仆后继的手群尽数震得粉碎。

  米可利猛地一震,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华悦——不是平日温和的乖巧模样,也不是面对幸久时的隐忍。

  此刻的华悦,给米可利的感觉更像是把将要出鞘的剑,锋芒毕露,带着睥睨一切的锐气。

  华悦的指尖在船板上轻轻敲击着,用的是过去时,麾下亲眷最喜爱的那段冲锋前奏节点。

  他想起很多年前,自己还是游侠时,曾与幸久并辔走在旅途的路上——

  那时的他们,腰间别着酒壶,背上挎着长剑,遇山开路、遇水搭桥,从未把所谓的 “规矩” 放在眼里。

  “看来是我退役太久,让某些东西忘了啊……”

  华悦喃喃自语着、声音陡然转冷,绿眸里的光像要烧穿雾气般。

  不过想想也是,能凭一己之力、死守两界边界万万年不变的转换者,岂是华悦平日表现得那般良善?无能的?

  他猛地抬手,绿芒屏障骤然暴涨,将最前排的手群碾成齑粉;

  “我守得住边界,也斩得了妖魔

  能为苍生垂眸,亦敢与天争命——

  你们以为,温吞了几年,我就真成了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话音未落,归源塔的金光突然刺破雾层,如天神的怒目,直直地射向魂舟。

  塔身上的符文流转得愈发急促,显然是惩罚装置已完全启动,要将所谓的“忤逆神命”的渡者彻底净化。

  污秽的嘶吼里多了几分得意,仿佛笃定华悦会在神罚与污秽的夹击下溃不成军。

  可华悦望着那道金色的雷霆,绿眸里却燃起熊熊战意。

  他活动了一下手腕,指节发出清脆的声响,像久未出鞘的剑终于要饮血。

  “来得正好。”

  华悦低声道,语气里带着跃跃欲试的兴奋。

  面对污秽的挑衅,他嗤之以鼻;

  面对神罚的降临,他毫无惧色。

  他是华悦——是能与幸久并肩而行的游侠,是死守两界边界万万年的镇守者,是骨子里刻着百无禁忌、傲气冲天的灵魂。

  “就让你们看看,我这‘退役’的游侠——还有多少斤两。”

  此刻,鞘已裂,剑已醒。

  归源塔的金光越来越近,带着毁天灭地的威压,华悦却挺直了脊背,迎着那道光芒,嘴角勾起一抹势在必得的笑。

  好戏,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