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9章 皇子身份-《登云天》

  贵妃的表情有一瞬的惶急,但很快就如常笑道:

  “皇上今日就要册封了谦儿?”

  李德全道:“是,奴才已命人去取来太子册宝。只等走完了流程,滴血为验,敬告列祖列宗,大皇子便正式入主东宫。”

  贵妃轻抚允谦额发,笑意更甚,

  “谦儿可听见了?你父皇最是疼爱你的。”

  她将允谦交给李德全,又道:“公公快带谦儿去御前吧,不好让皇上和王公大臣们久等。”

  李德全问:“娘娘不跟着一并去见证大皇子的荣光?”

  贵妃摇头,无奈一叹,“本宫当然想陪着谦儿,奈何今日也实在是本宫糊涂了。

  晨起皇后率六宫嫔妃往奉先殿去,祭拜列祖列宗。本宫身子不适,起晚了未曾同行。

  而今皇上看重允谦,更要于国诞日将他立为太子,本宫身为允谦的生母,若再不前去叩谢列祖列宗的福泽恩佑,岂不是有失体统?”

  李德全笑着颔首,“贵妃娘娘有心。那奴才便带着大皇子先行一步。”

  贵妃应道:“有劳公公。”

  这边厢,

  李德全带允谦回了安阳殿,沈晏辞略作关心了几句,又问他,

  “贵妃呢?”

  李德全道:“贵妃娘娘得知皇上要即刻将大皇子册封为太子,心下欢喜,去了奉先殿叩谢祖宗恩佑。”

  “哦。”沈晏辞神色淡淡颔首。

  太后慈爱地将允谦揽入怀中,含饴弄孙之际,不忘提醒沈晏辞道:

  “皇帝,今日滴血验亲,并非是因皇子身份有疑,而是册封太子的必行之礼。

  依循祖制,验亲时,当用常年供奉于列祖列宗牌位前,玉净瓶中所盛之无根水。”

  沈晏辞默声应下。

  奉先殿供奉着大懿朝历代皇帝的牌位,宫中奴仆身份卑微低贱,未免冲撞,平素仅能在殿外洒扫,绝不可擅入殿内。

  皇后道:“那便由臣妾去取来无根水。”

  沈晏辞点点头,“有劳皇后。”

  眼见皇后起身离席,堂下的邵卓峰便有些坐不住了。

  他心中暗自盘算,皇后与贵妃素来不睦,若皇后在滴血验亲的水中做了手脚,更要平添麻烦。

  遂起身抱拳一揖道:

  “皇后娘娘,外头风急雨骤,轿辇难行。您贵为一国之母,怎好劳动您?”

  他一指身旁邵衡,“不若让犬子替娘娘走这一遭?”

  “这......”

  皇后一时为难,看向沈晏辞。

  邵家在先帝时就被抬了公爵的爵位,又享有世袭罔替的殊荣,

  邵衡作为邵卓峰的独子,自不算身份低贱之流。

  沈晏辞微微一笑,应道:

  “邵卿有心。李德全,你送邵大人前往奉先殿。”

  一路冒雨至奉先殿外,李德全守在廊下打了个千儿道:

  “邵大人,奴才不便入内,只能在此恭候您。”

  邵衡颔首示意,推开殿门,缓步入内。

  才至内殿,便见贵妃背对他立于祖宗牌位前,正于桌案上翻动着什么。

  “贵妃娘娘?”

  他轻声呼唤,贵妃却如惊弓之鸟,猛地一颤。

  倏然回头,错愕地盯着他,

  “哥哥?”

  贵妃脸上的惊慌失措清晰可见,愣了一瞬后,又迅速将手藏于身后。

  邵衡心有疑惑,大步上前抓住贵妃的手腕。

  贵妃一时手抖,被她揉成一团藏在拳头里帕巾飘落在地。

  邵衡拾起帕巾展开,只见其内包裹着些许白色颗粒,

  而贵妃刚才手上的动作,分明是要将这些颗粒,添进桌上放置的玉净瓶中。

  邵衡逼视着贵妃,压低声音问:

  “你在做什么?”

  “哥哥,我......”

  邵衡拈起一小撮颗粒,在指尖摩挲了几下,

  “是盐?”

  玉净瓶中所盛之物,乃是稍后沈晏辞与允谦滴血验亲时,所需用到的无根水。

  盐巴融入水中化开,即便是两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人,血液也能快速相融。

  邵衡凝视着贵妃脸上惊惧的神情,有一可怖的念头骤然于他脑海中炸裂开来,

  他几乎是不可置信地吐出一句,

  “难不成......允谦当真不是皇上的骨血!?”

  纸兜了这么些年的火,终于到了要被烧穿的一日。

  贵妃咬紧口脂艳红的唇,认命似地闭上眼,任凭两行清泪潸然而下。

  她并未辩驳,显然是默认了邵衡所言。

  邵衡骇然,只觉头皮发麻。

  他错愕地瞪大双目,震惊之外,目光中唯余下了匪夷所思。

  警惕瞥一眼紧闭的殿门后,邵衡将贵妃拽至角落,低声呵斥道:

  “邵绮梦!你莫不是疯了!?你是皇帝的妃嫔,与人私通珠胎暗结,可是要诛九族的死罪!”

  “我没有!”贵妃黯然落泪,面色灰败到了极点。

  她怕了。

  她知道怕了。

  只得背倚冰冷墙壁蹲下,身躯蜷缩成一团,

  “我没有做过对不起皇上的事......允谦的确不是皇上的骨肉,但也不是我的......”

  邵衡头疼欲裂,太阳穴不受控地突突跳着。

  他扶额,面色逐渐发青,

  “你把话说清楚。”

  邵绮梦这才声音颤抖着,缓缓道出当年的实情,

  “皇上登基后首次南巡,正赶上我怀胎六月。我留在宫中养胎,并未随行。

  我曾经小产过,我知道这个孩子对我来说有多来之不易。所以我倍加小心,即便太医说我胎像稳固,我也几乎日日卧床,生怕再生变故。

  然而就算我处处小心,却还是在怀胎八个月的时候突然发作,提前生产。

  我疼得几度昏厥,但终于平安生下了一个孩子。那孩子我抱过他,他很软,很瘦......是个男孩。”

  贵妃双眸红得像是浸了血。

  她垂落在身前的双手微曲着,仿若虚抱着空气,整个人都在发抖,

  “可我还没能来得及亲亲他,没能来得及洗净他身上的胞衣,看清楚他的模样......他就在我怀中没了动静!

  我发了疯地喊太医救我儿性命!可太医却只看了我的孩子一眼,就让我节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