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1章 新的旋斗2-《登云天》

  男子怔在原地,愣愣地看着若宁。

  好半晌,他才从牙缝里挤出声音,“你承认了?所以你承认,是你是在端给你母亲的那碗燕窝里添了足量的落胎药?”

  若宁秀眉轻挑,“女儿一片孝心,母亲合该受着才是。”

  “你......!”男子气息猛地粗重起来,胸口剧烈起伏,

  “你母亲怀了六个月的身孕,她腹中是一个已经成型的男胎!那也是你的亲弟弟!你怎么能如此狠毒......”

  “错了。”若宁打断他,眼神冷漠道:“还没生出来的,不过就是一坨烂肉。这话可是你那位贤良淑德的正妻,当年亲手捶落我阿娘腹中胎儿时,云淡风轻对我阿娘说过的话。”

  她掩唇轻笑,“瞧您,不过一坨烂肉而已,有什么好值得父亲大动肝火的?”

  男子听得愕然,连连向后踉跄了数步,险些瘫软在地,只得伸手扶住身后的墙根才能勉强站稳。

  他手指发颤地指着若宁,连声音都在发抖,

  “你、你简直是疯了!那么你哥哥......你哥哥突然染上那脏病暴毙,是不是也......”

  “他得了花柳是他该死,男人管不住自己身下那二两肉,不得好报是迟早的事儿。”若宁随手扶了扶鬓边一丝不乱的赤金簪子,语气慵懒,“我不过是看他痛苦,早早送他得了解脱。这种举手之劳的小事,父亲就不必特意谢我了。”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男子惊骇的脸,唇角勾起的弧度更艳,

  “从小到大,您总骂我是赔钱货,说您那个只会吃喝嫖赌的儿子才是你们徐家光宗耀祖的希望。”

  她轻轻抚弄着自己保养得宜、白皙纤细的手指,不觉轻笑出声:

  “可如今要入宫选秀,能为徐家挣一份前程的人,是我。

  我也一定会留在宫中,一步一步爬到那云天高位去。只拿选秀耽搁的这几年来说,朝廷不作选秀,便每年都会给本要参选的秀女官员家中发放贴银。

  您拿着用我的名头换来的银子,去养您那个光宗耀祖的好儿子,您是怎么有脸骂我是赔钱货的?”

  她冷笑着摇头,眼神轻蔑地扫视着男子的无能狂怒,

  “我告诉你,从现在起,你只管和你那个算计人都算计不明白的青梅竹马,好好在府上过你们那鸡飞狗跳的邋遢日子,别来招惹我。

  我心情好了,日后在宫里得了位份,随手赏你们一点金粒子,你们就感恩戴德地当了鸡鸭啄着吃着。可你要是把我惹恼了......”

  她步步逼近男子,明明脸上带着笑,周身却散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阴寒威压。

  她踮起脚尖,凑到男子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气声,徐徐道:

  “那你就早点下去,陪你那一双儿女继续演你们的父慈子孝吧~”

  “疯子!你就是个疯子!”男子霍然推开若宁,厉声喝道,

  “你当真以为你入了宫就能平步青云?你是有几分姿色,可这皇宫里何曾缺过美貌的女子?

  上京谁人不知,皇上与大行皇后情笃,大行皇后虽崩逝,但早已为皇上诞下嫡子。

  更不用说如今大权在握的瑾贵妃,那也是独得圣心恩宠的存在!你这般心性入了宫,只怕才是自寻死路,要落个不得好死的下场!”

  “情笃?呵。”若宁像是听了什么极好笑的笑话,

  “男子的情谊能有多长久?又能有多可靠?若皇上当真对大行皇后情根深种,难以自拔,那么瑾贵妃一个婢女出身的妃子,又如何能权倾后宫,代掌凤印?她能做到的事,我徐若宁未必会输给她!”

  她瞥一眼男子,不屑道:“我告诉你,我入宫就是要往上爬的。而皇上,就是我唯一能登上云天的路!”

  她的眼神锐利而坚定,“三年前本该选秀时我就已做好了万全准备。女子既入宫闱,不求荣华恩宠,不争高位权柄,那入宫做什么?难不成洗手敛衣,去给旁人做饭吗?还是要一团和气,日日坐在一起表演姐妹情深?

  你有功夫在在这儿说这些假惺惺规劝我的废话,倒不如赶紧滚回去,看看你那位捧在心尖儿上的青梅竹马。

  她的那坨肉是烂掉了,可这事儿也没个安稳。她那把年纪骤然小产,若再赶上情绪激动,你猜猜她会怎么着?”

  她轻抚朱墙艳色,“啧啧,难保不会血崩落红,给府上也染了这样鲜亮的颜色。哎呀......”

  她捂嘴讶异,一脸的无辜,“哎呀~我忘了告诉你了。我离家前,替她向东市口卖肉的孙婶子定了一块新鲜的牛胞衣,那东西益精补气养血,给她补身子最合适。

  只是......你说她瞧见那坨血淋淋的烂肉,会不会想起自己腹中才落掉的那块宝贝?”

  男子听得瞠目结舌,口中含糊不清地咒骂了一句什么,再也顾不得许多,猛地转身拔腿就跑。

  若宁站在原地,静静看着他仓惶逃窜的背影,不觉眼眶微微泛红,

  然而那泪终究没有落下,反而化作了一声极其畅快的笑声,很快又消散在风中。

  她迅速眨了眨眼,深吸一口气,敛去脸上所有情绪。

  而后理了理微乱的衣襟和鬓发,步履从容地重新走回那群等待入宫的秀女之中,无事发生般与她们言笑晏晏起来。

  其实这宫墙内的斗争,从来就没有真正休止的时候。

  无论是选择奋不顾身为自己搏一个锦绣前程,还是选择退出旋斗忠于本心求一自在安宁,都无所谓绝对的对错。

  就如同这世上的万千花卉,本就该各有各的花路。

  若非得被世俗的规训强行修剪成一个模样,活成别人期望你成为的样子,那终此一生,到底是无趣了。

  这日后来,秀女们在内监的唱名声中,列队缓缓步入朱墙之内。

  而南瑾则于这片熙攘喧嚣中,乘着马车悄然驶离。

  通惠河码头上停泊着一艘御船,是沈晏辞特意为南瑾此行备下的。

  水路虽慢,但全程有侍卫护送,又是包船独行,安全与清静都能保障。

  与前来送行的顺喜、织香道别后,南瑾抱着永馨,独自登上船只。

  她站在船头,迎面是夏末初秋不冷不热的微风,看着眼前河面波光粼粼,远处帆影点点,只觉心境从未如此开阔宁静。

  她闭上眼,深吸了一口自由而湿润的空气,

  忽而,听得身后传来一阵软糯的孩童啼哭声。

  她不觉诧异,回头望去——

  竟见是许平安正揽着采颉的肩膀,而采颉怀中抱着一个裹在蓝色襁褓里的婴孩,正静静站在她身后,冲着她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