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六章 在江南·秦舒窈/安皓-《奈何女配千娇百媚》

  云一念一字一字喊破他名字的时候,安皓反而松了口气,他抬头对上云一念的眼睛,眸光平静:

  “云姑娘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我知道的不早,甚至还有些迟,第一次一起吃饭的时候。”云一念忽然笑道,“突然不知道现在该怎么称呼你了,叫你秦姑娘太奇怪,喊你安公子又别扭。”

  “不要喊我秦姑娘。”安皓眼皮轻阖,“秦舒窈已经死了,死在了十六岁,埋在了秦家的后院。”

  他抬起眸子直视云一念,一字一字道:“我现在是安皓。”

  云一念没有说话,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安皓说完这些又低低地苦笑出声:“有点自欺欺人是不是?但我好不容易从那里逃了出来,不会再回去了。”

  “所以,我是安皓,也只能是安皓。”

  云一念摇摇头,轻笑:“恭喜你,自由了。”

  她眼神中带了点点羡慕。

  安皓先是一顿,随后道:“我不是故意要骗你的,只是我不想再想起来过去了,就让秦舒窈被一抔黄土埋了吧。”

  “安公子我有些疑问,可能有些冒犯,但我想知道答案。”云一念看着他,斟酌着开口。

  安皓轻吐了一口气:“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你听我给你说一个故事吧。”

  云一念点点头,等待着他的后话。

  安皓默了很久,似乎回忆太远太多,一时间竟不知该从什么地方开始说起。

  “我就,从她记事的时候开始说吧。”安皓眸光深远,他脸上并没有笑意,道,“秦家一向是女多男少,每一辈都是女儿多,可是到了她这一辈,事态有些不一样起来,秦夫人一连几个怀的都是男孩,接连流产已经让秦夫人的身子大不如前,在最后一次将孩子流掉的时候,医师说如果再流一次,秦夫人的身子可能就不能受孕了。”

  “所以下一次,就是最后一次。”

  “在一年后,秦夫人又怀孕了,她买通了找来的医师,让他无论男女都说肚子里的是女孩。”安皓垂下眼睫,自嘲般地笑道:

  “可惜不巧,生出来却是个男孩。”

  云一念下意识放缓了呼吸。

  安皓轻轻地说道:“真的很不巧,因为,秦家的男孩儿是不被允许存活的,可她又是秦家夫人的最后一个孩子。”

  “秦夫人抱着侥幸的心理,将这个孩子充作女孩报了上去,当时的皇后自然高兴得不行,立刻找了问月司当时的掌门去合她和太子的八字,得出来的结论……”安皓轻声说道:

  “她和太子是天作之合,她就是天命的凰女。”

  “她一个男孩子,是天命的凰女,就应该嫁给太子。”安皓脸上满是嘲弄,“可她是个男娃娃啊……”

  “当时的皇上的皇后知道这个消息很是高兴,她满月礼的时候二位都到了场,跟在他们后面的还有太子。”

  “听说当时,皇上还要太子抱了抱她,说她是未来的太子妃。”

  “人人都夸秦夫人命好,人人都赞秦家未来前途无量,可无人知道秦夫人撒了这弥天大谎。”

  安皓低下头:“若此时将此事和盘托出,那秦家上上下下几百人的命……”

  他深吸一口气,看向云一念,眼里带着缕缕茫然,她说道:“可为什么要为了这百余条人命毁了我的一生呢,甚至都没人问过我愿不愿意……”

  云一念看着他,一瞬间她感觉面前的人和秦舒窈的脸合在了一起。

  “总有人会这么想,”云一念缓缓地开口说道,“他们会将两种结果放在一起比较,然后牺牲他们认为最小的那一方的利益来保全大的那一方。”

  “他们觉得他们这样做是对的,很伟大,但总是忘了利益小的那一方是不是愿意接受这样的牺牲。”

  云一念看向安皓,后者则在静静地思考着她的话。

  “算了。”安皓摇摇头,“这么多年我已经仁至义尽,我被这秦家绑架半生,这一番侥幸逃出,我很庆幸,我终于可以为我自己活一次了。”

  “幼时我扮作女装,却总觉得和别的女孩子不一样,但是又不知道哪里不一样,我日日都要喝一种汤药,来让自己各个地方看起来都像个女孩子。”

  “起初喝这些汤药总会觉得周身上下像有蚂蚁在爬,又痒又疼,再后来我不想喝,但我不喝秦夫人就会对我又打又骂,说我这样会害死整个秦家。”

  “我不知道,那样的我为什么会害死整个秦家,我不过只是个小孩子……”

  “后来我佯装乖巧,得了他们的信任,在十二岁的时候我偷偷将汤药倒掉,想解开自己心里的疑惑。只三日没喝就发现了不寻常的地方。”安皓缓缓道,“少了三日汤药的压制,身上男性的女性的特点渐渐退去,男性的特点生了出来。”

  “我那时才知道……我那时才知道……”安皓眼中似乎闪过泪光,他看向云一念,轻声道,“我原是个男儿郎……”

  “那日我穿着中衣一步一步走到秦夫人屋里,将我身上的衣服解下,**在她的面前。”

  “秦夫人惊叫着拉上我的衣服,她知道我没有吃药对我又打又骂,只是那一次,我没哭,我就站在那里问她,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问了好多遍,问到她打我打得没有力气,又转而来抱着我哭,她告诉我那都是命……”

  “那时的我深切地体会到什么叫真正的绝望,我可能这一辈子都要充作女儿的模样,嫁给太子,甚至……这就是我的命。”

  安皓说起这些的时候眼里还带着深重的伤痛:“我不能像寻常男儿一样进书塾学习,也不能和寻常男儿一样习武;甚至连奔跑都不行,时时刻刻都要记住我是一个女儿,时时刻刻都要注意自己的行为举止要像女孩儿一样不能被人瞧出端倪。”

  “这么多年,琴棋书画、女德、女训、女红……我样样都学,秦夫人还会用宫中娘娘的要求来教导我礼仪……她将我看管得很严格,除了青儿我没有能接触的人,担心我的身份被人发现。”

  “我记得小时候我想吃街边小贩卖的糖人,秦夫人不给,我也没有坚持,自小到大我学的做的只有服从,哪里有让我反抗的道理?”

  “从小我就是人人称赞的才女……才女才女,真是……讽刺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