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翘儿回了裴府，越想越觉得奇怪。
瞧那样子，苏正春、晋阳他们，必是已经跟乌泰勾连在一起了。
苏正春、晋阳后头，撑腰的必是毓太妃，她历来不是个安分的主儿。
可现在她大势已去，不过就是个土埋半截的太妃，蹦跶那么欢，又能掀起什么浪来呢？
若说晋阳是个男孩子，这一切行径，大约还有些道理。可女子不得干政，就连苏正春这个额驸，都得有意回避，享个额驸的封号食邑，在闲差上磋磨。
裴松现在特例，不过也是小五念着他从龙之功，才特许的。
有朝一日，小五江山坐稳，必然又是另外的结局。
如此这般，苏正春蹦跶这么欢，便没道理可循了。
莫非，难道......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小翘儿脑海里，一闪而过。
记忆中有几次，她瞧见毓太妃和谨太妃过从甚密，瞧着很不一般。
比之先帝在世时，还要亲密些。
难不成是她？
一想到小十三，小翘儿便觉得心疼。
那孩子年幼无知，比小裴枭大不了几岁，正是天真无邪的年岁。
生在帝王之家，富贵荣华自是享用不尽，可天伦之乐却是欠缺的。
他小小年纪丧父，本已让人心疼，若再被他额涅带偏，走上歪路，只怕不及成年，便会......
小翘儿越想越觉得害怕，不觉脑门发凉，似被死神扼住了喉咙。
若说谨太妃，以前也是个老实人。她入宫晚，又一索得男，先帝爷的恩宠不断。
那时候谁不夸她命好，是龌龊后宫里，一株不经风雨的富贵花。
为何现在？
小翘儿托腮苦想，越想越觉得憋屈。她一人糊涂，如果自担责任，自是应该。可若是连累了小十三，便是好心做坏事，坑害自己骨肉一辈子。
小翘儿望着窗外月色叹口气，心头愈发惦记起裴松来。
也不知他现在哪里，可曾用了饭，是否也洗漱好准备安歇。
若是他在跟前，这些发现跟他念叨念叨，也好过自己胡乱琢磨。
她默了会儿，突然觉得这事儿，大约也不是无解。
有一个现成的人，倒是可以打探打探。
第二日，状元楼雅间。
小翘儿到得早，隔窗瞧着外头熙熙攘攘的大街。
不大会儿，一辆马车停到楼前，她一眼便瞧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小翘儿欢喜异常迎出去，刚到楼梯口，就瞧见临安拎着裙子，脚步轻快地走了上来。
她未语先笑，道了声“皇姑奶安好。”
小翘儿瞧她气色红润，比之前强了不少，也觉欣慰。
“皇姑奶，您找我什么事儿呀？一大早就派人过府递帖子，着实把我惊着了。”
“没什么，就是想你了。”
小翘儿笑容不达眼底，上前挽住临安的手，两人亲亲热热进了雅间。
不大会儿，丫鬟婆子们都被撵了出来，把外头雅间围得严实，别说人了，就是苍蝇也飞不进去一个。
屋里只剩她们二人，小翘儿方才试探着开口：“你好些了吗？这程子在京中可还如意？科尔沁那头，可有什么消息传来？”
她这三连问，前言不搭后语。
临安眨眨眼，凑上前来，低声道：“有什么话，皇姑奶不妨直说。”
心思被小辈儿戳穿，小翘儿略微尴尬，拎起茶壶，亲手给临安倒了杯茶。
她默了会儿，心一横，方才率直问道：“对于小五荣登九五这事儿，你怎么看？”
临安一愣，没想到皇姑奶会问得如此直接。
她想了想，方淡然道：“皇姑奶这话问得没道理，争权夺势，那是男人们该做的事。咱们作为出阁皇女，自是不能干政的。再者说了，我如何看待，又有什么要紧的吗？”
“咱们虽然左右不了天下，遵着祖训又不得干政，可是，站在哪一处自是重要的。若是拥护着小五，他自然根基越发稳当；若是存了别的念头，天翻地覆，也不是没有先例。”
小翘儿说得含蓄，默然抬头，深目瞧着临安。
临安脸上笑容渐消，神情肃穆起来。
“小五自小养在你额涅身边，你待他，总该有些不同吧？”
小翘儿小心翼翼。
临安却是苦笑摇头，自嘲道：“我一个破落户，当年若不是和亲自保，早死八百回了，哪儿还有我待人的余地。他得了天下，若不嫌弃我，容我在这世上有落脚的地方，我也就知足了。”
她眸色暗淡，心绪低沉，想起往事，心底一片冰凉。
当年若无意外，现如今龙椅高坐那位，就该是她亲哥哥。
至亲血缘，自该与旁人不同。若是那样，她现在又该过着怎么样的日子呢？
可世上没有如果，想一万遍，也是徒劳。
她摇摇头，把满脑子的繁乱甩开。
只是心中动了气，不自觉旧疾又起，胸腔里存了一股气，抑制不住横冲直撞，仿佛下一秒便要从喉咙里冲出来似的。
小翘儿见了心疼，抬手扣在她的手背上，轻轻地叫了声“临安”。
临安慢慢扭过去，神色木然。
小翘儿心疼得紧，旁人家兄弟姐妹，至亲血缘，都是相扶相携，风雨互助的。
偏到了帝王家，便这样骨肉相残，容不得彼此平安度过一生。
她抬手把临安揽进怀里，在她肩头拍了拍。
原以为临安会痛哭一场，却不料，她竟苦笑出声。
这笑声里，含了悲愤、不甘、愤恨，甚至还有一丝惧怕。
血缘至亲都因那事儿获罪丧命，她是唯一一个活着走出来的。
大约，这便是皇姑奶今日找她的根本原因。
知耻后勇，死地后生，怕她心里藏了报仇的执念，怕她被人利用，怕她因此获罪，跟至亲一样命丧黄泉。
“皇姑奶待我的一片真心，临安自会记在心里的。”
临安起身，庄重地朝小翘儿行了一礼。
小翘儿忙起身搀扶起她，语重心长道：“记不记在心里，不打紧，要紧的是你莫因此走上歪路。当年你年龄尚小，有些事儿看不透，若是不知根底被人利用，怕是会酿成祸事。
你父皇的为人我了解，虽疑心重，却也是念及骨肉亲情的。他若非拿着确凿把柄，断不会那般狠心。
你外祖王家，仗着兵权，存了功高盖主的心思，你总该有所耳闻。你哥哥若是耐着心思，能与王家保持适当的距离，兴许你父皇也不会下了那样的狠心。
可惜啊，世上本无后悔药，不论你现在如何懊恼，如何怨怼，总改变不了结局了。”
这是重逢后，两人第一次深刻剖析此事。
临安眼角一滴泪滑落，无声点了点头。
瞧那样子，苏正春、晋阳他们，必是已经跟乌泰勾连在一起了。
苏正春、晋阳后头，撑腰的必是毓太妃，她历来不是个安分的主儿。
可现在她大势已去，不过就是个土埋半截的太妃，蹦跶那么欢，又能掀起什么浪来呢？
若说晋阳是个男孩子，这一切行径，大约还有些道理。可女子不得干政，就连苏正春这个额驸，都得有意回避，享个额驸的封号食邑，在闲差上磋磨。
裴松现在特例，不过也是小五念着他从龙之功，才特许的。
有朝一日，小五江山坐稳，必然又是另外的结局。
如此这般，苏正春蹦跶这么欢，便没道理可循了。
莫非，难道......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小翘儿脑海里，一闪而过。
记忆中有几次，她瞧见毓太妃和谨太妃过从甚密，瞧着很不一般。
比之先帝在世时，还要亲密些。
难不成是她？
一想到小十三，小翘儿便觉得心疼。
那孩子年幼无知，比小裴枭大不了几岁，正是天真无邪的年岁。
生在帝王之家，富贵荣华自是享用不尽，可天伦之乐却是欠缺的。
他小小年纪丧父，本已让人心疼，若再被他额涅带偏，走上歪路，只怕不及成年，便会......
小翘儿越想越觉得害怕，不觉脑门发凉，似被死神扼住了喉咙。
若说谨太妃，以前也是个老实人。她入宫晚，又一索得男，先帝爷的恩宠不断。
那时候谁不夸她命好，是龌龊后宫里，一株不经风雨的富贵花。
为何现在？
小翘儿托腮苦想，越想越觉得憋屈。她一人糊涂，如果自担责任，自是应该。可若是连累了小十三，便是好心做坏事，坑害自己骨肉一辈子。
小翘儿望着窗外月色叹口气，心头愈发惦记起裴松来。
也不知他现在哪里，可曾用了饭，是否也洗漱好准备安歇。
若是他在跟前，这些发现跟他念叨念叨，也好过自己胡乱琢磨。
她默了会儿，突然觉得这事儿，大约也不是无解。
有一个现成的人，倒是可以打探打探。
第二日，状元楼雅间。
小翘儿到得早，隔窗瞧着外头熙熙攘攘的大街。
不大会儿，一辆马车停到楼前，她一眼便瞧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小翘儿欢喜异常迎出去，刚到楼梯口，就瞧见临安拎着裙子，脚步轻快地走了上来。
她未语先笑，道了声“皇姑奶安好。”
小翘儿瞧她气色红润，比之前强了不少，也觉欣慰。
“皇姑奶，您找我什么事儿呀？一大早就派人过府递帖子，着实把我惊着了。”
“没什么，就是想你了。”
小翘儿笑容不达眼底，上前挽住临安的手，两人亲亲热热进了雅间。
不大会儿，丫鬟婆子们都被撵了出来，把外头雅间围得严实，别说人了，就是苍蝇也飞不进去一个。
屋里只剩她们二人，小翘儿方才试探着开口：“你好些了吗？这程子在京中可还如意？科尔沁那头，可有什么消息传来？”
她这三连问，前言不搭后语。
临安眨眨眼，凑上前来，低声道：“有什么话，皇姑奶不妨直说。”
心思被小辈儿戳穿，小翘儿略微尴尬，拎起茶壶，亲手给临安倒了杯茶。
她默了会儿，心一横，方才率直问道：“对于小五荣登九五这事儿，你怎么看？”
临安一愣，没想到皇姑奶会问得如此直接。
她想了想，方淡然道：“皇姑奶这话问得没道理，争权夺势，那是男人们该做的事。咱们作为出阁皇女，自是不能干政的。再者说了，我如何看待，又有什么要紧的吗？”
“咱们虽然左右不了天下，遵着祖训又不得干政，可是，站在哪一处自是重要的。若是拥护着小五，他自然根基越发稳当；若是存了别的念头，天翻地覆，也不是没有先例。”
小翘儿说得含蓄，默然抬头，深目瞧着临安。
临安脸上笑容渐消，神情肃穆起来。
“小五自小养在你额涅身边，你待他，总该有些不同吧？”
小翘儿小心翼翼。
临安却是苦笑摇头，自嘲道：“我一个破落户，当年若不是和亲自保，早死八百回了，哪儿还有我待人的余地。他得了天下，若不嫌弃我，容我在这世上有落脚的地方，我也就知足了。”
她眸色暗淡，心绪低沉，想起往事，心底一片冰凉。
当年若无意外，现如今龙椅高坐那位，就该是她亲哥哥。
至亲血缘，自该与旁人不同。若是那样，她现在又该过着怎么样的日子呢？
可世上没有如果，想一万遍，也是徒劳。
她摇摇头，把满脑子的繁乱甩开。
只是心中动了气，不自觉旧疾又起，胸腔里存了一股气，抑制不住横冲直撞，仿佛下一秒便要从喉咙里冲出来似的。
小翘儿见了心疼，抬手扣在她的手背上，轻轻地叫了声“临安”。
临安慢慢扭过去，神色木然。
小翘儿心疼得紧，旁人家兄弟姐妹，至亲血缘，都是相扶相携，风雨互助的。
偏到了帝王家，便这样骨肉相残，容不得彼此平安度过一生。
她抬手把临安揽进怀里，在她肩头拍了拍。
原以为临安会痛哭一场，却不料，她竟苦笑出声。
这笑声里，含了悲愤、不甘、愤恨，甚至还有一丝惧怕。
血缘至亲都因那事儿获罪丧命，她是唯一一个活着走出来的。
大约，这便是皇姑奶今日找她的根本原因。
知耻后勇，死地后生，怕她心里藏了报仇的执念，怕她被人利用，怕她因此获罪，跟至亲一样命丧黄泉。
“皇姑奶待我的一片真心，临安自会记在心里的。”
临安起身，庄重地朝小翘儿行了一礼。
小翘儿忙起身搀扶起她，语重心长道：“记不记在心里，不打紧，要紧的是你莫因此走上歪路。当年你年龄尚小，有些事儿看不透，若是不知根底被人利用，怕是会酿成祸事。
你父皇的为人我了解，虽疑心重，却也是念及骨肉亲情的。他若非拿着确凿把柄，断不会那般狠心。
你外祖王家，仗着兵权，存了功高盖主的心思，你总该有所耳闻。你哥哥若是耐着心思，能与王家保持适当的距离，兴许你父皇也不会下了那样的狠心。
可惜啊，世上本无后悔药，不论你现在如何懊恼，如何怨怼，总改变不了结局了。”
这是重逢后，两人第一次深刻剖析此事。
临安眼角一滴泪滑落，无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