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无题-《皇孙凶猛》

  第141章 无题

  刘进被喧譁声吵醒。

  他睁开眼,一脸不满。

  在床上躺了一阵子,那喧譁声非但没有停下来,反而越来越响亮。

  隱隱约约,他还听到了傅介子等人的叫喊声。

  呼的坐起,他迷瞪了一下,撩起被子下了榻。

  只穿著一件內裳,慢悠悠走出房间。

  他这间房子,坐落於军营后方,旁边是深不可见底的悬崖峭壁。

  不远处的空地上,一群人正在角牴。

  刘进走过去才看清楚,是张胜正光著膀子,和一个彪形大汉较量。

  那大汉

  刘进揉了揉眼睛,终於看清楚了。

  昨日在议事厅里见过,好像是梅免手下八健將之一,叫什么名字来著

  刘进拍了拍额头。

  想起来了!

  郑仲夫。

  听口音,有点像滎阳那边的口音。

  刘进之所以能听出滎阳口音,是因为他司隶校尉魔下有一个小校是滎阳人,而且和滎阳郑家有关係。

  滎阳郑家,后世五姓七家之一。

  其始祖郑当时,曾经是汉帝魔下执金吾。

  因首鼠两端而闻名。

  那小校名叫郑德,就是郑当时的族孙。

  刘进顿时来了兴致,便站在一旁,默默观瞧这郑仲夫的角牴技术颇为精湛,一看就是那种专门练过的,而非民间的庄稼把式。

  而张胜,同样家学渊源。

  好列都是留侯的后裔,从小打熬力气。

  这两人一招一式,非常嫻熟,打的不相上下。

  “大哥怎地醒了”

  傅介子走了过来,笑著说道。

  “怎么回事”

  “没什么,这郑仲夫很傲气,看不上咱们。之前和张胜起了口角,於是就练起来了。”

  “看不上咱们”

  刘进眸光一闪,“他一个草寇,有何傲气

  “这廝的拳脚,有传承,应该是落难的大户人家。”

  “是吗”

  刘进闻听,便来了兴致。

  他看了几眼,正要和傅介子交谈,梅免带著黑牛走了过来。

  “贤弟昨夜休息的如何”

  “还行,倒是好睡。”

  两人客客气气,寒暄了几句。

  梅免突然道:“不拦下他们吗

  “江湖事江湖了,让他们爭个高下也非坏事。我兄弟上山入伙,根基浅薄,正要施展一番。贏了,也好立个威,输了,是张胜学艺不精。我又何必过去阻拦呢”

  “贤弟倒是看得开。”

  梅免说著,指著那郑仲夫说道:“仲夫心高气傲,平日里谁都不服。让他受点教训,也是好事。”

  “他什么来头”

  刘进突然问道。

  昨日梅免介绍时,很模糊。

  依稀只记得这郑仲夫好像是后来才加入的大復山。

  “此话怎讲”

  “我看他拳脚颇有火候,不是等閒庄稼把式,应该是专门学过。”

  “哈哈哈,贤弟好眼力。

  梅免笑道:“仲夫说来也算名门之后,是滎阳郑家子弟。早年因顶撞族中耆老,被赶出了郑家,四处流浪。后来漂泊来到南阳,得罪了宛城县的黄氏族人,被黄家人从宛城县追杀到了平氏。我也是偶然间救了他,之后就把他带上山来。

  仲夫確有本事,我太白顶八健將之中號称第一,与我不少助力。』

  还真是郑家人!

  刚才看郑仲夫身手,刘进就有一种感觉,他和郑家有关。

  没想到—

  这廝居然没有隱姓埋名,不怕郑家追杀他

  不过再一想,刘进便释然。

  如今的郑家,只是郑家,还不是后世那五姓七家之一的郑家。

  能守住滎阳一亩三分地便很难得了,根本无力把势力延伸到南阳郡这边来..

  正说话间,场中形式发生变化。

  郑仲夫和张胜四臂相交,缠在一处。

  他突然间一声大吼,错身一步抢进张胜怀中,一个背摔,砰的把张胜摔在地上。

  隨后扑上前,把张胜死死压制。

  周围观战者更齐声喝彩。

  毕竟,郑仲夫是老人。

  而张胜,不过刚上山来,远近亲疏,太白顶的人自然站在郑仲夫一边。

  “仲夫,差不多可以了,休伤了自家和气。”

  郑仲夫听了梅免的话,慢慢放开了张胜。

  张胜倒也没受什么伤,只是输给了对方之后,他心里格外恼火,狠狠砸了一拳在地上。

  居然输给了一个山贼

  他承认,刚才他是有点轻敌了。

  但输了就是输了!

  在虎豹营骑,张胜学会了一件事:输,不丟人;输了不认,才是真正的丟人。

  他爬起来,看到刘进便走上前。

  “大哥,我给你丟脸了。”

  “丟什么脸,胜负乃兵家常事而已。

  刘进笑著拥抱了他一下,目光旋即落在了郑仲夫的身上。

  那郑仲夫气喘吁吁。

  很明显,他刚才虽贏了张胜,却並不轻鬆。

  见刘进朝他看过来,他便挺直了腰杆。

  梗著头,一脸傲气。

  “怎地,贏了我兄弟还不满足

  “我听说六义虎狼,大郎最强。刚才领教了虎狼之士,某正想请教这最强之人。”

  “你”

  刘进把张胜扯到一边,忍不住笑了。

  “想要与我较量並非不可,但你还是先喘口气吧,脸都是白的。』

  你

  郑仲夫勃然大怒他深吸一口气,上前几步道:“莫非大郎怕了”

  “我怕你”

  刘进笑著连连摇头。

  “比一场,比一场!”

  周围的围观者,顿时来了兴致,大声喊叫起来梅免也没有阻止。

  当日,他被刘进一镇压,心里难免有些不满,正想藉此机会,好好打压刘进的气焰。

  哪知刘进根本不理郑仲夫,而是朝左右看了两眼,眼睛一亮。

  他迈步往一旁走,人群立刻让出了一条路。

  刘进走到一棵大树前。

  那棵树,直径约三十公分左右,枝叶繁茂。

  刘进上下打量了一眼,把身上的外衣脱下来,迈步上前,弯腰便抱住了树干。

  他要干什么

  郑仲夫心中一愣。

  没等他反应过来,只听刘进一声大喝。

  两膀用力,脚下猛然一顿,那棵大树立刻剧烈摇晃起来。

  坚实的地面,出现了一条条的裂痕。

  刘进的脸通红,身上肌肉坟起,突然再次一声大喝,就见那棵大树,竟被他连根拨起。

  这棵树的根系,很发达。

  眾人眼睁睁看著刘进一步步后退,把深藏在地下的根须,拖拽出来。

  而后奋力举起,呼的便摔了出去。

  砰!

  尘土飞扬。

  “我怕打死你啊!”

  刘进说完,转身就走。

  只留下一群人站在原地,呆若木鸡。

  郑仲夫的脸,青一阵白一阵红一阵——

  半响,他走到那棵大树前,伸手將大树抱起。

  抱起来,容易。

  可要连根倒拔郑仲夫自认,没这个本事。

  梅免这时候走过来,轻声道:“仲夫,能做到吗”

  郑仲夫苦笑著摇了摇头。

  “非千斤力,休想做到——-刚才他也是真怕,怕把我打死。以我这身体,怕真挡不住他几拳。”

  梅免脸色一沉。

  半响,他嘆了口气道:“没关係,似他这种蛮力者,天下又有几人”

  郑仲夫则沉默不语。

  但是从他变换不停的脸色来看,他心里绝非像他表面上看去,那么轻鬆。

  此人,乃大敌!

  “滎阳郑家,你们谁知道”

  屋內,傅介子几人齐刷刷摇头。

  杜延年道:“郑德倒是提过几句,但也是含含糊糊。这郑仲夫,还真没听说过。”

  “小心此人!”

  “是!”

  刘进洗漱一番,走出房间。

  他看著山崖下云海翻滚,若有所思傅介子走过来,在他身边坐下。

  “可是在想林之一”

  “嗯!”

  刘进突然扭头,轻声道:“介子,你说我们之前,是不是想错了”

  “错,也没错。”

  “此话怎讲”

  傅介子朝四周看了一眼。

  不远处,张胜和李贤正在说话,杜延年则牵著那匹青龙,正在慢慢的转悠著。

  “梅免也说,有贵人相助。

  他这大復山一山六寨,加起来万余人,可不是小数目。单靠打劫,怕是很难自足,所以他山外一定有人协助。能够协助他搭起这么大的架子,那个人地位不低。”

  “当然!”

  “这南阳郡,谁有这等本事

  “这个.—

  “有,但不多。”傅介子说道:“著指头算下来,那就是那几个人。

  新野邓家宛城县黄家酈国的酈家除了南阳豪族之外,似乎也只剩下一个林之一。

  “为什么不是其他两家”

  从丽其王的態度,能看出酈家的立场。

  但新野邓氏,宛城黄氏——

  刘进没有接触过,自然不是特別清楚。

  “幼公好歹也是半个南阳郡人,虽说了解不多,但多少也知道一些。新野邓家以尚书传家,尚礼乐,绝不会做这等事情。宛城黄家重农,是南阳郡少有的大地主。人虽然粗鄙一些,却知忠义,尚廉耻。你说他两家有可能会资助梅免”

  刘进沉默了!

  如果照这么说的话,也只有林之一最可疑。

  不对,梅免的贵人应该不是林之一梅免说,他的贵人是在他兵败之后出现,

  天汉二年,林之一应该还不是南阳郡太守吧。

  刘进觉得,梅免说的责人,更可能是江充“林之一哪里人”

  “唔,这个还真不太清楚。』

  “冀州人氏。”

  杜延年牵著马走过来。

  青龙立刻走到刘进身边,用硕大的脑袋摩擦刘进的胳膊。

  刘进笑了笑,伸手搂住了青龙的脖子。

  “所以,林之一只是配合江充,资助梅免”

  “很有可能。”

  “那梅免为何要杀林之一。

  “也许..”

  杜延年想了想,轻声道:“他不是说,王侯將相寧有种乎也许,他想另起炉灶”

  “不像!”

  刘进摇了摇头。

  “我汉家江山稳固,他不是不清楚。

  天汉二年他起兵造反,结果被摧枯拉朽般击溃..而且,我观此人,非有大志向之人。

  此人绝非他口述的那种人。

  你只看从咱们上山之后,他对我的態度几次发生变化,其心性可见一斑。

  幼公,你说他既然和林之一勾结一起,又为何突然要杀死林之一呢”

  杜延年沉吟片刻,低声道:“他当初不得已,顺从了江充。

  靠著林之一,有了如今的声势。现在却要杀死林之一,我觉得他是不是又找到了贵人”

  “慢著,你的意思是说——.—

  傅介子这时候,听明白了。

  他有急智,但並不擅长剥茧抽丝,进行推导。

  直到听完了杜延年和刘进的对话,他才算是反应过来。

  “那日,我们在船上吃鱼。

  我能感觉的出来,梅免虽口口声声不愿称臣,但却又好美食,酒食极为挑剔。可你们上山后也看到了,这太白顶盘子虽说很大,也就是那样子

  这种人成不得大事。所以我现在很好奇,他又找到了什么贵人竟让他下决心要杀死林之一。

  杜延年道:“也许,他知道林之一併不足以为依靠。”

  “那倒是可能!”

  傅介子闻听,连连点头。

  刘进轻声道:“既然如此,那我们便要更加小心。左右不过等待,看他梅免想要如何。”

  “喏!”

  “另外,.你们尝试和其他人交流一下。”

  “那个郑仲夫”

  刘进笑了笑,却没有回答。

  山中不知岁月。

  刘进身处大復山里,只觉光阴极慢。

  梅免没有再找他,但每日酒食却供应充足。

  傅介子是个喜欢交朋友的人,带著张胜和李贤二人,四处走动。

  八健將,一个不缺的都有拜访。

  那些人对傅介子,也还客气。

  每次都是吃吃喝喝,让傅介子如鱼得水。

  而刘进,或是找杜延年手谈两局,或是骑著马在太白顶游玩。

  他一个人,也从来不去和其他人交流。

  以至於山里很多人都觉得,此人孤傲,不似他那几个兄弟和善。

  但也正如此,许多人便慢慢放下了戒备之心。

  一晃,便是四月末。

  这一日,刘进正在山中骑射,忽见郑仲夫骑著马向他跑来。

  “郑庄,是找我吗”

  西汉时期,名和字的区分不大。

  在后世人眼中,汉代人喜欢用单名双字。

  但实际上在西汉,並没有强行规定。

  比如郑仲夫,他名仲夫,单字一个庄,

  所以唤他郑庄,也不算失礼。

  郑仲夫勒马,沉声道:“刘郎,当家有请。』

  “什么事”

  “不太清楚,不过介子他们已经过去了,我是专门来找你——

  说著,他突然压低声音道:“听当家的意思,可能是要带刘郎你们前往宛城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