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天子在叫门-《大明:从景泰开始中兴》

  “报!宣府八百里急报。”

  就在眾人在文华殿开始用膳不久后,一身著齐腰甲冑、手持令旗,腰间的公文匣上绑著黄丝带的传令兵从文华殿外骑马赶来,无论是守候的大汉將军,还是值班小太监无一人敢阻拦。

  大明律,八百里加急可直达奉天殿,阻拦者株连九族。路遇八百里加急传令兵不让者,撞死不究。

  于谦听到宣府八百里加急,脸色大变,急忙询问道:“可是瓦剌已经南下,开始攻打宣府”

  风尘僕僕的传令兵,解下腰间公文匣递给于谦,掏出里面信件检查火漆完好后,拆开看了起来。

  “什么皇上怎会这样”

  于谦越看越激动,不禁向后退了几步瘫倒在椅子上,他用力扶著椅子生怕撑不住,在这文化殿上出丑。

  他乃永乐年间的进士,自小熟读经史,学富五车。

  看完短短数百字的急报后,他绞尽脑汁,穷及自己所看过歷朝歷代史书,將所有朝代的帝王数了个遍!

  昏庸的有,残暴的也有,但是急报中所写的当朝正统皇帝,他却未有耳闻。

  哪有皇帝亲自带著敌军,来叫宣府守將开门的

  有么一个都没有。

  就连北宋徽钦二帝,昏聵无比,靖康之变北狩金国,受尽侮辱。

  金太宗完顏晟多次要求两人下詔,让韩世忠、岳飞、宗泽等人停止抵抗。

  二人虽然昏庸无能,却也不敢做出此等无耻卖国行径。

  內阁首辅陈循见状,急忙从于谦手中拿过急报信件当著眾人读了起来:

  “兵部內阁钧鉴:臣宣府总兵杨洪谨奏,今有瓦剌贼酋也先,率骑两千挟圣上架临宣府南门,声称奉圣諭入城,其前锋已至护城河,后续人马络绎不绝。

  然太上皇言语恍惚,且看不清容貌,不知真假,见其左右皆为瓦剌亲卫,未敢轻信,以弩箭嚇(he)退……”

  未待陈循念完最后一个字,眾人都跟于谦一般脸色煞白,佇立原地不敢相信。

  他们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效忠的向来以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的大明皇帝,竟会带著敌酋来叩宣府的门。

  朱祁鈺虽然也是满脸不可置信的样子,內心却是平静如水,虽然不了解正统(夺门之变后改为天顺)景泰二朝的事,但叫门天子的事跡还是有所耳闻的。

  宣府总兵杨洪的急报还算顾及朱祁镇的面子,说是看不清容貌,不知真假,故未开门。

  过几天堡宗朱祁镇还会带著也先去敲大同府的门!

  朱祁镇的各种奇葩操作,將会一次又一次的击穿朝臣对皇帝行为看法的底线。

  论底线,万古无一的叫门天子朱祁镇就一个標准,那就是,他毫无底线可言!

  一眾內阁大臣和六部尚书,都不自觉流起了眼泪,朱祁鈺也能看出这批文官虽然办事三不沾,却还是讲究忠君爱国的,没有像明朝中后期那些文官一样无耻。

  恍惚间一眾大臣们都意识到了一个问题,一个堪称无解阳谋的问题重重砸在眾人心头!

  宣府一眾守將这次以容貌不清未开门,那下次直接將朱祁镇推至军前带队,叫他们开门,他们该咋办

  抗旨不遵

  或者让朱祁镇在前军直接攻城,眾守將还击与否

  弒君之名谁敢背

  这一次是宣府受到困扰,下一次呢

  大同府的守將

  居庸关的守將

  甚至是北京城的守將

  谁敢背抗旨不遵亦或是弒君的罪名

  想到这,眾人瘫坐在椅子上,面无血色,木然地看著眼前震惊且羞愧的郕王朱祁鈺。

  郕王朱祁鈺,现在是解决这个问题最好的答案了。

  朱祁鈺调节了一番表情后,用假装颤抖的声音让值守太监將这封急报送去慈寧宫,然后走到诸位大臣面前,振声说道:

  “诸卿,还请振作起来,皇兄一事……害……望诸卿助我挑起这家国重担,孤与诸位同心竭力护我大明江山社稷。”

  本来朱祁鈺想吐槽一番堡宗,想到宫中尚有孙太后的耳目,只能將话说得委婉一些,大家都是修炼千年的狐狸,自然能懂他的意思。

  本来还在担心朱祁鈺不肯进位大宝的诸臣,听到朱祁鈺表达自己的决心后,纷纷暗自点头,悬著的心也放了下来。

  礼部尚书胡濙適时上前俯首劝进:

  “臣斗胆,在此国朝风雨飘摇之际,请郕王进位天子,尊先皇为太上皇!”

  话音落下,其他內阁大臣和五部尚书也起身跪倒在地:

  “臣等复议,请郕王进位天子,尊先皇为太上皇。”

  之前打算击退瓦剌后再迎回朱祁镇的大臣,已对堡宗的离谱行为感到绝望,现在只有支持郕王登基一路可走了。

  朱祁镇的子嗣尚且在襁褓之中嗷嗷待哺,加上眾人也心知孙太后善弄权术,主少国疑的结果不是外戚乱政,就是行武周之事了。

  “诸卿慎言,皇兄蒙尘北狩,孤代为监国已属僭越,岂敢再覬大宝当务之急是调兵筹粮,固守京师,此事日后再议!”

  朱祁鈺虽然心里在说,诸位都是朕的肱骨之臣啊!但是这三请三辞的流程还是要走的,况且孙太后那边不知看到朱祁镇带敌兵来敲自己城门,是何感想。

  “今日內阁会议到此为止,诸卿请回,各司其职安排好守卫京城一事。”

  “臣等领命!”几位大臣互相左右看了一眼,俯身退出文华殿。

  喧囂慢慢散去,殿內只剩朱祁鈺和成敬二人,成敬净身前为进士,三请三辞自然是懂的,他俯身在朱祁鈺耳旁低语了几句。

  朱祁鈺摇了摇手表示无妨,诸位大臣回去后估计就会商议明日朝会共同联手逼宫孙太后,让其下懿旨废朱祁镇的帝位,立自己为帝了。

  毕竟他们已经做到了天下文官之首,所求的无非就是諡號文正(贞)了。

  但諡號文正与行废立皇帝之间做选择的话,估计大部分人会选后者,而且废的皇帝还是个叫门之辈。

  即便像霍光一般死后家族被清算,也不会有史官把他们列入奸臣传,反而会大书特书此乃忠良之辈。

  此事若成,便是名留千古,即便諡號文正又能如何古往今来諡號文正之人虽有三十之眾,能让世人记住的又有几人呢

  无非唐之魏徵,宋之范仲淹两人尔。

  北京城的风沙总是很大,每每风起,总会带著厚厚的沙尘,时辰已至正午,天却是阴云密布,像极了此刻的朝堂。

  他们今日的心情如坐过山车一般,一会儿跌入谷底,一会又攀登高峰。

  “汗儿尽作胡儿语,却向城头骂喊人。”胡濙走在宫城內,连连嘆气。

  他裹紧了身上的官袍,虽然刚过中秋,並不寒冷,但他心中却感觉如同寒冬腊月一般。

  “老尚书……”其他大臣欲言又止,不想让年逾古稀的胡濙气坏了身体。

  胡濙歷仕五朝,从建文帝时开始就在官场沉浮,他自然知道诸位大臣想说啥。

  天子叩关何等讽刺的词语,即便是建文帝也不会做出此等事跡来。

  “罢了,罢了,老夫明日做完此事便辞官归隱,是功是过老夫一人承担,以后这朝堂之事就拜託诸位同僚了。”

  此刻在列的所有人都可以算是胡濙的后辈,自知自己年岁不多的他决定为这些后辈拼上自己一辈子的名声。

  “老尚书言重了,我等后辈还需向老尚书学习,老尚书怎肯就此致仕还乡啊!”眾人齐声向胡濙说道。

  “害……,老夫为官五十余年,却感觉看不透郕王,诸位须知老而不死是为贼啊!”胡濙这句话也是眾人心中隱隱能感觉到的。

  “老尚书之教导我等谨记,明日之事我于谦一人承担!”于谦坚定地回答胡濙。

  “若是如此,算我一份。”吏部尚书王直看了看其他人后说道:“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也算我等一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