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神父-《复活在魔物娘图鉴的勇者如何是好》

  事到如今,魅魔所言之事已经不能当做妄言来看待,毕竟有对活生生的例子摆在自己面前,不受人类血肉诱惑,也感受不到敌意。

  他当然没有完全相信那套过于异想天开的说辞,魔王固然强大,但修改世界规则还是超过了弥拉德的想象。面对这种存在,人类该如何取得胜利…?

  弥拉德清楚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不太可能根除,日后他必然会遇到更多挑战自己常识与理智的画面,现在开始做好心理准备倒也不算晚。

  见他的手腕真的无事,洛奇悬着的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开始将他与这只凯尔派相遇的过程一五一十地说来。

  故事其实很简单。他们的相遇源于一次意外,为了回收河道内的捕虾笼洛奇失足落水,又恰巧被迷路的凯尔派救起,看对眼的两人就经常在夜里私会。

  “本来还嫌这边水体小的,现在看来也不错嘛,至少可以每天和洛奇约会~”

  月光下闪烁螺钿般光泽的鱼尾拂过洛奇的手臂,又被羞怯的男孩小声制止。

  “你是怎么迷路的?身为凯尔派会不记得水系的特征?”

  维瑟格兰深居内陆又地处偏僻,不太可能存在凯尔派成规模的种群,只算水路最近的沼泽地离沃尔特领应该也有将近数月的路程。

  “不知道哇,我本来是听说大城市要办什么农业博览会…想着应该会有很多很多人去参加,那肯定能找到意中人!就往大城的方向游过去了,回过神来已经在这里啦!”

  农业博览会,没听过的名词……一旁的洛奇同样一头雾水,看来不能指望他能回答。等明天时问问薇森娜和克雷顿吧。

  “大城是指艾尔西亚?”

  “艾尔西亚……应该是这个名字吧?总之告诉我的小妹妹说她们邀请了大陆各地的名流!连那个什么雷什么国也派了勇者来呢!”

  在都城举办的农业博览会。顾名思义大抵是推广新兴农作物的会展…想到希奥利塔说过的在艾尔西亚存在的转移法阵,看来要去艾尔西亚的理由又多了一个。

  “最后一个问题。你们今后是什么打算?”

  他们不可能每夜都如此私会,只是随意溜达散心的弥拉德都能撞见这对情人的卿卿我我,更不用提其他人。

  “孩子的话,我想要三个!一个接替洛奇家的磨坊,一个天天推动水车,还剩下一个我要教会她怎么抓鱼!”

  她真的掰着手指头细数起来,与之对比洛奇就明显想得更多,他沉默片刻,给出了自己回答,

  “我…我攒了些钱,想离开这里。爱尔吉给我说了很多外面的事,我想亲眼看看她曾经在水中见过的另一片天空。”

  好,想得更多,但显然还不够多。

  “诶——那磨坊和水车的孩子岂不是没有活干了!可恶!那就都教抓鱼好了…”

  青涩,不成熟,冲动,为了感情能抛下旧日的生活,看似做好准备实则毫无计划。

  忽视掉种族,他们的本质和计划私奔的少年情侣没什么两样,也很像他记忆里那些初出茅庐没见过血的新生勇者。

  但他们眼底的光芒又是那么纯粹,好像只要他们待在一起这世界上就没有能阻挡他们彼此相爱的东西。

  想说的话到了嘴边,最终又被咽了回去。

  到最后只剩下了一句干瘪的“祝你们顺利”。

  “那,教士先生您呢?您惹到了那个小心眼的神父,他肯定不会允许您留在这里的…”

  “我不会在这里久待。明天…或者后天就会离开。”

  他留在这里只是单纯好奇那种新作物,而现在得知王都艾尔西亚有规模更大的“博览会”,自然不会留太久。

  弥拉德站起身,疑问与困惑比起他离开石屋时没有变得更少反而骤增。但心情却意外畅快了不少,也许是被年轻人不顾一切的爱影响到了吧。

  他自嘲地笑了笑,从脚下的塘泥中取出一团,粘腻的淤泥在他手中旋转,渐渐从不定形的流体变为了固态物。虫蛀般的刻痕蔓延于其上,依稀可以看出魔力在其中流动。

  将淤泥中的土之元素尽可能地提纯然后精炼再与他的魔力混合,刻印上简略的法阵,所得到的就是这样的产物。

  “小玩意,能卖上一笔钱。注入魔力的话,其中微妙的平衡会被打破,在默数三秒后投出去就能把面前的地块变为淤泥…应该能撑着一个月保证魔力不流失,那之后就是纯粹的工艺品了。”

  洛奇手忙脚乱接过弥拉德扔来的圆润的护符,事态演变至如此地步他根本未曾想过,

  “那个…今天的事,能不能请您保密……”

  “我今日只见到一对纯朴的情侣。”

  “谢…谢谢您!”

  “谢谢啦马戏团的大叔!”

  弥拉德离开的脚步顿了顿…自己真有这么显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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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地的教堂规模很小,常驻的人员只有三位助祭与一位神父,平时做得最多的工作也就是施展神圣魔法为居民治些病症。

  如果没有例外,他们会在这个偏远的乡下地方待上一辈子,完全没有晋升的余地。

  结束晚祷的神父找了个腰疼的借口回到房间。锁好门,他弓起腰,借着昏黄的烛火在信纸上书写。时不时望向窗户的方向,那里已经被木板彻底钉死,一点缝隙也没留下,确认过很多次了,火光泄不出去,没事的。

  亲爱的老同学…笔尖在信纸上洇出墨渍,他抿着嘴思索良久,直到油汗也跟着滴在纸上,最终还是将这张信投入了火中。

  重新写一封吧。

  尊贵的主教大人。

  恳请阁下垂鉴…他将今日之事只字不差地写入了信函之中,从自己诚恳地劝说民众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到被古怪的流浪教士制止…他满意地扫了眼自己的大作,所幸大学所学的修辞学还没有完全遗忘。

  极为宝贝地从教袍的内缝口袋里取出一小方金戒,盖覆在信的末尾处。

  很快,炽烈的金焰就自那印痕上燃起,直到信件完全被燃尽,一点灰烬都不曾留下,他这才放心地舒了口气,抬手准备盖上蜡烛的盖子。

  好死不死,敲门声响了起来。

  “谁?我说了我的腰有些疼得早点休息,有什么事明天再聊。”

  “是我,教友。我想与你探讨些教义。”

  这声音他再熟悉不过,毕竟刚才自己还在信里把声音的主人痛斥为招摇撞骗的奸人。

  是那个流浪教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