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我爹是祁明峰,但从今天起,你们的命是我的!-《我,李云龙政委,祁同伟他爷》

  运兵卡车返回临时营地时,车厢里塞满了活人,却比坟场还要安静。

  没人说话。

  幸存的老兵们抱着枪,一个个眼神空洞地盯着车厢外。

  那片三天前吞掉了一百七十三个兄弟的绿色丛林,如今只剩下一片刺目的血色。

  活着,像一种罪。

  卡车停稳,炊事班抬着几大桶热气腾腾的猪肉白菜炖粉条,扯着嗓子喊。

  “开饭了!先锋营的英雄们,来喝口热汤!”

  浓郁的肉香飘进车厢。

  一个年轻士兵的喉头剧烈耸动了一下,他猛地推开身边的战友,扑到车边。

  “哇”地一声,把胃里的酸水都吐了出来。

  没人动弹。

  没人下车。

  那锅象征着“凯旋”和“犒劳”的肉汤,散发出的香气,搅动着战友临死前的哀嚎和血肉模糊的画面。

  祁连山从头车跳下,一言不发,径直走向营地后方。

  那里,新翻的黄土上,立起了一排排简陋的木牌。

  临时烈士陵园。

  他走进去,脚下的泥土是软的,像踩在尸体堆积的沼泽上。

  李二牛,十八岁,冲锋时踩进连环雷,尸骨无存。

  王大壮,二十七岁,为了堵枪眼,胸口被扫出一个碗大的窟窿。

  他最终停在一块最靠前的木牌前。

  黑墨写就:一级战斗英雄梁三喜之墓。

  祁连山蹲下,从挎包里掏出那个小小的红漆罐,和一支新毛笔。

  拧开盖子,刺鼻的油漆味让他混沌的大脑清醒了一瞬。

  他蘸满鲜红的漆,开始为墓碑上的字描红。

  他想稳住,可那支笔,却在他的指尖剧烈地抖动。

  当描到“梁”字最后一捺时,他停住了。

  眼前闪过的,是梁三喜那张被鲜血浸透的全家福,是那个汉子临死前,望向家乡的眼神。

  他闭上眼,再睁开时,手上骤然发力。

  “咔嚓!”

  那根硬木笔杆,竟被他硬生生从中断成了两截!

  鲜红的油漆顺着断口,滴落下来,在“梁三喜”的名字上,溅开一朵刺眼的血花。

  “营长……”

  赵蒙生不知何时站在他身后,声音里带着破碎的哭腔。

  陵园外,那些麻木的士兵也都聚了过来。

  祁连山扔掉断笔,将漆罐郑重地放在碑前。

  他站起身,脱下军帽,对着那块红得扎眼的木牌,身体弯成了九十度。

  “全体都有!”

  他转过身,声音嘶哑得像是两块砂纸在摩擦。

  “脱帽!”

  唰!

  几百名幸存者,机械地脱下了军帽。

  “敬礼!”

  一片手臂抬起,献给长眠于此的兄弟。

  山风吹过,呜咽作响。

  “礼毕!”

  祁连山戴上军帽,大步走出陵园,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他走到那几桶原封未动的肉汤前,胸膛剧烈起伏。

  他猛地回头,冲着那群丢了魂的兵,爆发出回营后的第一声怒吼:

  “开饭!”

  两个字,如同炸雷,把所有人都震得一个激灵。

  下午,运送新兵的卡车到了。

  一张张白净、鲜活的脸,出现在老兵们面前。

  这股“生”的气息,瞬间引爆了营地里压抑到极点的“死”气。

  一个老兵看着一个新兵因为好奇而四处张望的眼神,他赤红的双眼瞬间被点燃了。

  祁连山没给任何人寒暄的机会。

  他走到队伍前,目光像刀子一样,刮过每一张新兵的脸。

  他从一个老兵腰间解下一个被打穿了两个洞的军用水壶,“哐当”一声,砸在一个最前排的新兵脚下。

  “捡起来!”

  那新兵被吓了一跳,还是下意识地弯腰去捡。

  他刚碰到水壶,旁边一个胳膊上缠着绷带的老兵猛地冲上来,一脚把他踹翻在地!

  “狗娘养的!谁让你碰的!”

  老兵状若疯魔,指着地上的水壶,冲着所有新兵嘶吼。

  “闻到了吗?上面有老子兄弟的血腥味!你们这群菜鸟有什么资格碰它!”

  新兵们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祁连山走到那个被踹翻的新兵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温度。

  “菜鸟们,听好了!”

  “这水壶的主人,叫梁三喜!是你们的副营长!他死了!”

  他指着那群眼神凶狠的老兵,声音陡然拔高。

  “我不管你们以前是干什么的!到了这里,你们的命,就是我的!”

  “因为我他妈的不想再亲手为你们任何一个人描碑!”

  “现在,全体都有!五公里武装越野!”

  “谁跑不完,就滚回你们妈的怀里哭去!开始!”

  残酷的训练,瞬间展开。

  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

  为了避免遗憾,老兵们把这些新兵羔羊往死里折腾。

  ......

  夜里,祁连山坐在帐篷里,一盏马灯的火苗在他瞳孔里跳跃。

  通讯员捏着一份电报,哆哆嗦嗦地走了进来,脸色比哭还难看。

  “营……营长,总指的……密电。”

  祁连山接过,电报纸很薄,上面的铅字却重如山峦。

  没有抬头,没有落款。

  “346高地之战,穿插过急,炮步协同存在致命空当,此为大忌。”

  “敌反扑之兵力、时机,皆在意料之中。”

  “梁三喜之牺牲,非战之罪,乃你之过。”

  “你之过”三个字,像三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祁连山的眼球。

  他继续往下看。

  “你为一人之死而悲,我为三军之危而怒。你的眼泪,只会让更多的人给你陪葬。”

  “指挥官的慈悲,是对士兵最大的残忍。”

  “谅山为敌北部门户,巷战惨烈。破局之法,不在强攻,在攻心……”

  电报的最后,是几种刁钻狠辣到极点的战术预案。

  通篇,没有一个字的安慰,没有一句关于“儿子”的问候。

  有的,只是一个最高指挥官对下级军官冷酷到极致的鞭笞。

  是一个父亲,在用最残忍的方式,逼着自己的儿子长大。

  祁连山捏着那张薄薄的电报纸,身体开始无法抑制地颤抖。

  他猛地站起,却因为用力过猛,撞翻了行军桌。

  “哐当!”

  桌上的马灯摔在地上,灯油流淌出来,燃起一小片火焰。

  祁连山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却吸不进半点空气。

  他看着地上那跳动的火焰,又低头看了看手里那张写着“你之过”的纸。

  最终,他松开了手,无力地垂下。

  他蹲下身,将那份电报纸,凑向了地上的火焰。

  火苗贪婪地舔舐着纸张,很快,那些冰冷的铅字,连同那句“你之过”。

  都化作了一缕扭曲的青烟,消散在空气里。

  烧掉的,是父亲的指责。

  也是自己心底最后一丝软弱。

  三天后,师部命令下达。

  钢铁先锋营在补充兵员后,进行加强整编,并被正式授予荣誉称号——“钢铁先锋营”!

  一面崭新的,用金线绣着“钢铁先锋”四个大字的红旗,被郑重交到祁连山手中。

  出发前夜,祁连山在帐篷里,将梁三喜的全家福和那封信,用油布一层层包好。

  他又找来一个结实的布包,将油布包和那张六百二十块钱的欠债清单,一同放了进去。

  他将这个包裹,紧紧捆在自己的背囊上,贴着后心。

  走出帐篷,整编完成的“钢铁先锋营”已集结完毕。

  老兵的沉稳和新兵的锐气,诡异地融合在一起,散发着一股令人心悸的杀气。

  祁连山翻身上马。

  他没有做任何动员,只是回手,重重地拍了拍背上那个沉甸甸的包裹。

  他看向身旁,同样一身戎装,眼神已经变得像狼一样锐利的赵蒙生。

  “老梁看着呢。”

  赵蒙生重重地点头。

  祁连山一夹马腹,战马嘶鸣着,第一个冲入了前方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