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8章 抛光-《我是你爸》

  全国青少年创新大赛的颁奖台反射着刺眼的灯光。李天华站在台上,左腿的钛合金支架在聚光灯下泛着冷光。主持人把话筒递过来时,少年脖颈上的伤疤突然变得异常明显——那是赛车场护栏留下的印记,如今已经淡化成粉色的月牙形。

  "我设计的是一种新型防滚架结构。"他的声音比三个月前沉稳许多,"灵感来源于..."

  镜头扫过观众席。李刚坐得笔直,手里攥着女儿折的纸飞机——李艳琪坚持要在上面写"哥哥最棒"。林美凤的笔记本开着视频会议界面,巴黎分部的同事正通过屏幕见证这一刻。轮椅上的李强突然挣扎着要站起来,被工作人员按回座位。

  "来源于我父亲教我的第一课。"李天华的目光穿过刺眼的灯光,"他说修车和做人一样,最脆弱的地方需要最强的支撑。"

  奖杯在掌声中被举起。钛合金材质在灯光下流转着奇异的蓝光,底座刻着"李刚&子"的字样——比当年工具箱上那个歪扭的"李"字工整百倍。

  *

  庆功宴设在汽修职高的食堂。李天华被同学围在中间,奖杯在餐桌上传递。有个戴眼镜的男生突然指着他的腿:"你这支架...是不是用了蜂窝结构?"

  "我妹妹设计的。"少年骄傲地指向角落。李艳琪正用叉子在餐巾纸上画新的图纸,草莓奶昔在杯沿留下粉色的唇印。

  林美凤的手机突然震动。巴黎总部发来的邮件标题是《远程协作协议》,附件里那份她拒绝了三周的合同,此刻正静静躺在未读列表中。

  "妈。"李天华拄着拐杖挪过来,"我想报这个。"他递过皱巴巴的招生简章——德国汽车工程学院预科班,申请截止日期是明天。

  李刚的叉子掉在盘子上。二十年前父亲撕毁机械厂技校推荐表的场景突然闪回,那天的碎纸片像雪一样落在车间门口。

  "好。"林美凤的声音比想象中平静,"但有个条件。"她从包里取出德语课本,扉页夹着张登机牌——下周一的航班,中转法兰克福。

  *

  深夜的车库里,父子俩并排坐在工作台前。李天华用砂纸打磨着奖杯底座,金属粉末在指间闪着细碎的光。

  "当年爷爷..."李刚突然开口,又停住了。他手里捏着父亲给的铜牌,缎带已经被岁月磨得起毛。

  "我知道。"少年转动奖杯,让灯光照在"李刚&子"的字样上,"爷爷上周告诉我了。"

  车库门突然被推开。李强拄着新拐杖站在月光下,怀里抱着樟木箱。老人颤抖的手掀开箱盖,里面整整齐齐码着李刚从小学到高中的三好学生奖状——每张都塑封得完好无损,边缘连折痕都没有。

  "爸..."李刚的喉结滚动,"这些您一直留着?"

  老人没说话,只是用拐杖尖点了点奖杯。月光下,三代人的影子重叠在工作台上,像一组精密啮合的齿轮。

  *

  机场出发厅的广播响起时,李艳琪突然哭了。小女孩把脸埋在林美凤的裙子里,草莓发卡掉在地上。

  "傻丫头。"李天华蹲下来给她擦眼泪,钛合金支架在地面敲出清脆的声响,"我又不是不回来。"

  李刚站在三步之外,手里攥着登机牌和护照。这个距离既能随时扶住儿子,又不会让他觉得被束缚——就像复健师教的那样,37厘米的最佳保护距离。

  "到了拍张照片。"林美凤整理着儿子的衣领,指尖碰到那道疤痕,"就拍..."

  "拍校门口的雕塑,知道啦!"少年不耐烦地躲开,却偷偷把妹妹的发卡塞进胸前的口袋。

  安检口的人流开始移动。李天华突然转身,拐杖在地面划出刺耳的声响:"爸!我算过了!"他挥舞着手机屏幕,上面是密密麻麻的航班时刻表,"圣诞节往返机票才四千三!"

  李刚的视线突然模糊。他看见二十岁的自己站在火车站台,父亲躲在柱子后面偷看;看见十五岁的李天华躺在病床上,血染红了汽修职高的报名表;看见现在的儿子拄着拐杖穿过安检门,背影挺拔得像棵小白杨。

  林美凤的手悄悄钻进他的掌心。女人无名指上的婚戒有些发烫,那是今早她特意从首饰盒底层取出来的。

  "走吧。"她轻声说,"回家给琪琪修自行车。"

  *

  "指南针菜园"的木牌在夕阳下泛着暖光。李艳琪用红颜料重新描了背面的赛车图案,火焰的轮廓比暴雨前更加清晰。大黄狗趴在番茄架下打盹,项圈上的指南针微微晃动,指针始终指着正北方向。

  车库的工作台上,德国寄来的明信片压在全家福相框下。画面里的李天华站在校门口,胸前别着草莓发卡,身后的雕塑底座刻着"技术没有国界"。

  李刚拧紧自行车刹车的最后一颗螺丝,抬头看见女儿骑着新车冲进院子。小女孩的车把上缠着红丝带——和当年拴住他酒柜钥匙的那根一模一样。

  "爸爸!"李艳琪跳下车,举起一张蜡笔画,"我画了新的全家福!"

  画纸上是五辆连在一起的自行车。第一辆坐着戴老花镜的李强,第二辆是并肩骑行的李刚和林美凤,第三辆站着拄拐杖的李天华,第四辆是扎辫子的小女孩自己。而在车队最前方,有辆无人驾驶的自行车,车筐里坐着只脖子上挂指南针的大黄狗。

  "这是..."

  "是我们家呀!"小女孩踮脚把画贴在冰箱上,正好盖住那张巴黎的远程办公协议,"永远都不会分开的家。"

  风从敞开的车库门吹进来,明信片微微掀起一角。背面有行被雨水晕染过的字迹,如今已经干透:"爸,我找到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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