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丝细密，敲打着专卖店的帆布雨棚，发出沙沙的轻响。
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泥土气息和店里传出的、特有的橡胶、帆布和金属的混合味道。
曾小贤像进了大观园的刘姥姥，眼睛放光，搓着手，在一排排货架间穿梭，时不时拿起一件东西大呼小叫。
“哇靠！孟屿你看！这个帐篷！号称能抗八级大风！还带星空顶！这要是搭起来，晚上跟一菲一起看星星…嘿嘿嘿…”他抱着一顶硕大的家庭帐篷，脸上露出梦幻般的傻笑。
孟屿跟在他身后，步伐从容得多。他指尖拂过一件件叠放整齐的速干衣，检查着帐篷的缝合处，掂量着登山杖的重量，眼神里是务实的研究意味。
“抗风看的是支架结构和地钉，不是广告词。星空顶…你确定胡老师有耐心陪你躺在里面数星星，而不是嫌蚊虫多一脚把你踹出来？”
他毫不留情地戳破曾小贤的幻想，顺手把一件轻薄的防晒皮肤衣放进购物篮。
“喂！能不能有点浪漫细胞！”曾小贤放下帐篷，又拿起一个造型夸张、布满各种灯泡和激光指示灯的头顶灯，“看看这个！远征级专业头灯！超长续航，十种光源模式，甚至还能发SOS求救信号！炫不炫？”
孟屿凑过去看了一眼参数标签，挑眉：“重量285克，常亮模式下续航6小时。你是去野营还是去挖矿？或者准备半夜在营地用SOS信号给飞机导航？”
他摇摇头，从旁边货架拿下一个简约轻巧、续航更持久的型号，放进篮子，“这个更实用。”
“切，你不懂，这叫专业范儿！”
曾小贤悻悻地放下那头灯，又像发现新大陆似的冲向厨具区，“哇！便携燃气炉！带烤盘！还有全套折叠锅具！这要是煎个牛排，煮个咖啡，啧啧啧，荒野米其林啊！”
孟屿看着那套几乎能把整个厨房搬去的沉重装备，无奈地揉了揉眉心：“曾老师，我们是去野营，不是搬家。负重徒步每多一克都是折磨。一个轻量化的钛锅，一个小巧的炉头，足够了。”他拿起一个巴掌大的折叠炉头和一个轻巧的套锅，替换了曾小贤那套“豪华厨房”。
“那吃的呢？压缩饼干？能量棒？多没劲啊！”曾小贤撇嘴。
“可以带一些容易处理的食材，比如意面、速食汤包，或者预处理好的肉串。关键是简单、轻便、能快速补充能量。”孟屿说着，目光扫过旁边的补给区，拿起几包高能量的坚果棒和独立包装的脱水米饭。
两人一边聊一边逛，曾小贤负责天马行空地发现各种“看起来超酷但可能毫无用处”的装备，孟屿则负责冷静地分析利弊，筛选出真正实用必要的部分。
渐渐地，孟屿的购物篮越来越满。
他拿起一包加厚的防潮垫，想了想，又拿了一包：“营地早晚温差大，地气凉，得铺厚点。”（心里想：大力喜欢坐在帐篷口看书，不能让她凉着。）
他看到一套分体式雨衣，轻便透气，毫不犹豫地拿了两套：“山间天气多变，有备无患。”（心里想：万一突然下雨，不能让她淋湿感冒。）
他选了一个保温性能极佳的超轻保温杯，顿了顿，又拿了一个同款不同颜色的：“喝点热水总是舒服的。”（心里想：她有时会忘了喝水，得随时备着热的。）
他甚至细致地挑拣了一小盒各种型号的创可贴、一小瓶碘伏棉签、一包便携湿巾、一小支驱蚊液、一小罐薄荷膏…（心里想：林间蚊虫多，小路也可能有碎石，细微的磕碰和不舒服都要避免。）
曾小贤一开始还在兴奋地推荐各种怪东西，后来渐渐发现孟屿拿的东西越来越细，越来越多，而且很多都是双份甚至考虑到了各种极端细节。
他凑过来，扒拉着孟屿的购物篮，表情变得贼兮兮的：“啧啧啧…孟老板，孟同学…你这采购清单，很不‘简单实用’啊…这防潮垫加厚的拿两包？雨衣买两套？保温杯还一黑一灰情侣款？哟哟哟，还有专门防蚊虫的薄荷膏？这细致程度…不太像你独狼野营的风格啊…”
孟屿正拿着一包便携装的细绳（可以用来晾衣服或做风绳备用）的手顿了一下，面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赧然，随即恢复镇定，将绳子放进篮子，语气平淡：“有备无患。野外环境，多考虑一层总没错。”
“是～吗～”曾小贤拖长了声音，用手肘撞了他一下，挤眉弄眼，“我看你是‘司马昭之心’——想着跟你们家大力一起去吧？这哪是野营，这简直是去给诸葛研究员打造一个移动的五星级安全堡垒啊！连驱蚊液都想到了！”
孟屿被说中心事，轻咳一声，试图转移话题：“…你也赶紧看看你自己缺什么。别到时候又忘带关键东西，半夜跑来蹭我们的。”
“我们的？”曾小贤精准捕捉到关键词，笑得更加贱兮兮，“看看！承认了吧！就是‘我们’！行啊孟屿，没看出来你这么会疼人…哦不，是周到！太周到了！跟你一比，我准备的那些简直就像去过家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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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夸张地指着孟屿篮子里那些琳琅满目、考虑周详的物品，摇头晃脑：“不过话说回来，你这也…太全乎了！这手电筒…防风防水的专业级？我们只是去郊区营地，不是去穿越亚马逊雨林！这压缩饼干…你买了五种口味？还有这净水片…那边营地有干净水源的！孟老板，冷静点！知道你担心你们家大力，但真不用把整个户外用品店都搬回去！”
孟屿看着自己不知不觉已经快满出来的购物篮，也愣了一下，似乎才意识到自己确实拿得有点多。
他看着里面那些为各种“万一”情况准备的物品，有些甚至他自己以前单独野营时都不会带，不禁失笑。
“…好像…是有点过头了。”他摸了摸鼻子，语气里带着点自嘲和无奈，“习惯了…总想准备得万全一点。”
尤其是，当想到身边会多了一个她的时候，那些平日里被理性压制的、关于“担心”和“照顾”的念头，就像雨后的藤蔓，悄无声息地疯长，缠绕在每一件采购的物品上。
“何止是点！”曾小贤大笑，“你这完全是老爸带女儿春游的架势！不对，我爸当年带我去公园都没你想得这么细！行了行了，快放回去点，不然结账的时候，店员会以为你要去征服珠穆朗玛峰！”
孟屿看着篮子，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把净水片、多余口味的压缩饼干和那个过于专业沉重的手电筒拿了出来，放回货架。
但那双份的防潮垫、雨衣、保温杯，还有那些驱蚊液、薄荷膏、小医药包…他看了又看，最终还是留在了篮子里。
“这些…还是带着吧。”他低声说了一句，像是解释，又像是自言自语。
曾小贤看着他那样，了然地拍拍他的肩膀，没再打趣，只是感叹：“理解理解…等哥们儿下次约一菲去，也得照着你这清单抄一份，不对，得抄双份！一菲的战斗力…我得准备得更充分点才行！”
………
雨声渐歇，只余下水滴从屋檐滴落的嗒嗒轻响。
3603客厅里，光线柔和，诸葛大力盘腿坐在柔软的地毯上，膝盖上摊开着一本厚厚的自制相册。
她的指尖正轻轻拂过一张照片——那是孟屿某个清晨在厨房煎蛋时的抓拍。
他穿着简单的白色T恤，侧脸线条清晰，眉头微蹙，专注地盯着平底锅里滋滋作响的太阳蛋，一手拿着锅铲，另一手还捏着半颗没来得及剥完的蒜，晨光透过百叶窗在他身上镀了一层毛茸茸的金边。
大力嘴角弯着，又翻过一页。
这一张角度有点刁钻，像是从下往上拍的：孟屿陷在懒人沙发里，怀里抱着本《基地与帝国》，看得入神，嘴巴无意识地微微张着，甚至能看到一点下牙膛，额前一缕头发不听话地翘着，整个人放松得有点傻气。
她记得当时自己是假装拍窗外的乌云，迅速把镜头拉回来偷拍的。
再下一页，她的笑容淡了些。
照片里的孟屿站在福利院那棵老梧桐树下，侧身对着镜头，阳光透过枝叶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他微微仰着头，看着树冠，看不清表情，但紧绷的下颌线和垂在身侧、微微握紧的拳，透出一股难以言喻的孤寂和淡淡的忧伤。那是他少有的、卸下所有铠甲的时刻。
大力看着这张，心里微微发涩，指尖在那片模糊的影子上停留了很久。
正看得入神，门口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大力像只受惊的小兔子，猛地合上相册，手忙脚乱地把它塞进了身旁的大沙发靠垫底下，还用力按了按，确保它被完全藏住。
然后迅速抓起旁边那本《应用心理学期刊》，假装看得无比认真，连孟屿开门进来都没“察觉”。
孟屿拎着几个印着户外品牌LOGO的购物袋走进来，袋身上还沾着细小的水珠。“我回来了。”他声音里带着户外空气的清爽。
大力这才“恍然”抬起头，表情尽量自然：“回来啦？雨停了吗？”
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他手里那几个看起来相当充实的袋子。
“差不多停了。”
孟屿把袋子放在玄关处，换了拖鞋走进来，很自然地把手里另一个小一点的纸袋递给她，“路过那家甜品店，看到有新出的海盐芝士挞，给你带了一个。”
“谢谢未婚夫！”大力接过纸袋，眼睛亮了一下，但注意力很快又被地上那几个大袋子吸引，“你去买东西了？这些是……”
孟屿摸了摸鼻子，语气试图显得随意：“哦，跟曾老师去逛了逛户外用品店。不是之前聊到说想去野营么，就看了看，顺便买了点可能用上的东西。”
“顺便？”大力狐疑地站起身，走过去扒开那几个袋子往里看。这一看，她彻底愣住了。
防潮垫、雨衣、保温杯、头灯、小巧的炉头套锅、各种型号的电池、压缩饼干、坚果棒、医药包、驱蚊液、薄荷膏……甚至还有一包细绳和一把多功能工具钳！东西多得令人咋舌，而且很多都是双份。
“孟、孟屿……”大力抬起头，眼睛瞪得圆圆的，看看袋子又看看他，语气里充满了震惊和一丝哭笑不得，“你…你这是把人家半个店搬回来了吗？我们只是…只是前几天随口说说等天气凉快了 ybe 可以去试试野营，不是明天就出发去荒野求生啊！”
孟屿看着她震惊的小模样，有点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伸手挠了挠后脑勺：“就是…看着看着，觉得都用得上，就买了。想给你准备得齐全点。”
他的眼神亮晶晶的，带着点“快夸我”的期待，又有点怕被说败家的小忐忑。
大力看着他这副样子，心里那点惊讶瞬间被一股汹涌的暖流冲得无影无踪。
她真是……被她这个可爱得过分的未婚夫打败了。
“傻瓜……”
她忍不住低声说了一句，语气里是满满的甜蜜和无奈，走上前伸手抱了抱他，“谢谢你，孟屿。但是真的不用这么夸张的。”
孟屿回抱住她，下巴蹭了蹭她的发顶，笑得满足：“反正迟早要用。”
抱了一会儿，孟屿拉着她的手走到沙发边坐下。
大力一时没留意，差点直接坐在藏了相册的那个靠垫上，幸好孟屿先坐下了，把她拉到了自己身边。
他习惯性地伸出胳膊环住她，让她靠在自己怀里，大手很自然地握住她的一只手，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她的手指关节。
“刚才在看什么那么入神？我进来都没发现。”
孟屿随口问道，目光落在茶几那本期刊上。
“没…没什么，就随便翻翻期刊。”
大力心里一虚，下意识想用身体挡住那个靠垫的方向。
她这点不自然的小动作反而引起了孟屿的注意。
他顺着她的视线瞄了一眼那个看起来鼓囊囊、似乎被挪动过的靠垫，又想起刚才进门时她慌忙合上什么东西的样子，心里顿时明白了七八分。
他嘴角勾起一抹坏笑，故意拖长了声音：“哦——期刊啊——”一边说着，一边突然伸长手臂，越过大力，精准地一把将那个靠垫抽了出来！
“喂！你干嘛！”大力惊呼一声，立刻扑过去想抢回来。
但孟屿仗着身高臂长，轻松地举高了靠垫，果然从后面摸出了那本厚厚的自制相册。“这是什么？嗯？大力同学，偷偷藏了什么好东西不让未婚夫看？”他笑着晃了晃相册。
“还给我！孟屿！那是我的！”大力脸颊瞬间爆红，又羞又急，整个人扑到他身上去够，奈何身高差距悬殊，怎么都够不着。
孟屿一边轻松地举着相册躲避，一边低头看着怀里因为着急而满脸绯红、眼睛瞪得圆溜溜的女友，觉得可爱得要命，忍不住继续逗她：“让我看看嘛，有什么是我不能看的？难道是……存了哪个帅哥的照片？”
“才不是！你还给我！”大力急得跺脚，手脚并用地在他身上乱扒拉，可惜全是无效攻击。
抢了半天，体力悬殊，大力彻底没辙了。她喘着气，瞪着孟屿那副得意洋洋的坏笑样子，忽然眼珠一转，玩心大起。
她猛地停下动作，深吸一口气，然后双手捧住孟屿的脸，踮起脚尖，不管不顾地就亲了上去！
不是浅尝辄止，而是带着点“报复”意味的、结结实实的一个吻，甚至故意轻轻咬了一下他的下唇。
孟屿完全没料到这突如其来的“袭击”，举着相册的手瞬间僵在半空，眼睛微微睁大。
趁着他愣神的这一秒不到的空档，大力迅速伸手想去抢相册！
然而孟屿的反应更快，他几乎是本能地将拿着相册的手往旁边沙发空位上一扔！
然后另一只手臂迅速收紧，环住她的腰，将她牢牢固定在自己怀里，低头化被动为主动，深深地回吻了过去。
“唔……”
大力的小算计彻底失败，那本记载着无数瞬间的相册被孤零零地扔在沙发角落。
而它原本的主人，此刻正被它的男主人公紧紧搂在怀里，热烈地亲吻着，早已无力再去争夺，只能沉浸在这个由自己挑起、却彻底被对方掌控的甜蜜旋涡之中。
窗外，滴答的雨声彻底停了，只有微风拂过湿漉漉树叶的沙沙轻响。
………
晚饭时间，3603客厅里飘荡着令人食欲大动的饭菜香。
孟屿刚把最后一道色香味俱全的蒜蓉粉丝蒸虾端上桌，围裙还没解，吕子乔就鬼鬼祟祟地溜了进来，鼻子夸张地吸了两下。
“嚯！孟大厨，你这手艺真是绝了！隔壁小孩都馋哭好几回了！”
吕子乔凑到孟屿身边，用手肘碰了碰他，压低声音，挤眉弄眼，“那啥，兄弟，提醒一句，晚上少吃点，留点肚子，十一点，‘老地方’，有‘重要赛事’。”
孟屿手上动作没停，利落地解下围裙挂好，心领神会地挑了挑眉。
所谓“重要赛事”，不过是他们几个男人偷偷攒的局，弄点啤酒小吃，围观一场吕子乔不知道从哪搞来的、号称“年度最精彩”的UFC格斗比赛录像，纯属男人间的无聊消遣和起哄热闹。他微微点头，表示收到暗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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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胡一菲、唐悠悠、陈美嘉也说说笑笑地走了进来，显然是被饭菜香味吸引过来的。
“哇！孟屿，你又做什么好吃的了？太香了吧！”陈美嘉眼睛放光地盯着满桌菜肴。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我们有口福了！”唐悠悠笑着拉开椅子。
胡一菲则一眼看到杵在旁边的吕子乔，狐疑道：“吕子乔？你怎么在这儿？闻着味就来了？属狗的？”
吕子乔立马换上正义凛然的表情：“一菲你这话说的，我是来……是来叫大力吃饭的！顺便欣赏一下孟老板的厨艺！”
刚走出卧室的诸葛大力正好听到这句，她走到孟屿身边，很自然地帮他理了一下刚才被围裙带子蹭歪的衣领，然后看向满桌饭菜，又看看孟屿：“辛苦了未婚夫。你都忙完了？一起吃饭吧。”
孟屿还没来得及开口，吕子乔抢先一步，语气夸张：“哎呀大力，你不知道，孟屿刚才做菜的时候没忍住，一边做一边尝，咸了淡了的，可认真了！我们俩刚在厨房都快吃饱了！”
他说着还拍了拍自己的肚子，做出一个很饱的表情。
大力微微蹙眉，看向孟屿，眼神里带着询问：“尝菜能尝饱了？”
她了解孟屿的习惯，他尝味通常只是很小一口，更倾向于最后一起上桌吃。
孟屿心里暗骂吕子乔这借口找得太烂，面上却只能顺着往下编，细节得补上：“嗯，主要是…子乔非塞给我半个他刚烤好的红薯，说尝尝手艺，结果有点噎人，这会儿确实不怎么饿。”
他努力让表情看起来自然，还下意识地做了个吞咽的动作。
大力看了看吕子乔，又看了看孟屿，总觉得这两人之间气氛有点微妙，尤其是吕子乔那过分热情和孟屿那略显刻意的解释。
但她没抓到什么实质证据，便点了点头：“好吧，那你们喝点汤？我帮你盛一碗？”她说着就要去拿碗。
“不用不用！”
吕子乔连忙摆手，一把拉住孟屿的胳膊，“那什么，孟屿刚说有个…有个编程问题要跟我讨论一下！特别急！关于那个…呃…网站后台优化的！我们去3602研究研究，你们先吃，先吃啊！给我们留点剩菜就行！”
孟屿被吕子乔拽着，只好对大力和其他人抱歉地笑笑：“嗯，有个小bug挺急的，我们去看看。你们趁热吃，不用等我们。”
大力看着两人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眼神里的怀疑更深了。
她若有所思地坐下，拿起筷子，夹了一筷子孟屿最拿手的糖醋排骨，却吃得有些心不在焉，总觉得孟屿今天晚上好像有什么事情瞒着她。
另一边，吕子乔把孟屿拉进3602，关上门，长舒一口气：“我去，差点露馅！大力太精了！”
孟屿无奈地摇摇头：“你就不能找个好点的借口？还烤红薯……”
吕子乔嬉皮笑脸地搂住他的肩膀：“哎呀，细节不重要！重点是，宵夜啤酒已备好，比赛录像已就位！就等11点！！今晚，将是男人的狂欢夜！”
3603里，饭菜的热气微微蒸腾，女孩子们已经开始享用美食，而大力则时不时瞥一眼门口，心里琢磨着，晚点得好好“审问”一下她那明显有事瞒着她的未婚夫。
晚上八点，3602客厅。
“咕噜噜——”
此起彼伏的肠鸣音效仿佛成了背景音乐。曾小贤瘫在沙发上，有气无力地拍着肚子：“不行了不行了…感觉胃正在自己消化自己…”
关谷神奇坐得笔直，但眼神发直，盯着空无一物的茶几，喃喃自语：“我的眼前…出现了寿司的幻影…三文鱼在旋转…金枪鱼在招手…”
陆展博则蔫头巴脑地趴在沙发扶手上，眼神哀怨地看向厨房方向，仿佛那里藏着救赎。
只有吕子乔，像打了鸡血一样在客厅中间踱步，精神亢奋：“兄弟们！坚持住！顶住！现在才八点！现在要是开火做饭，香味一飘出去，一菲她们肯定闻着味就来了！到时候我们怎么解释为什么这个点才吃？说我们集体得了晚食症？计划立马暴露！”
孟屿靠在餐桌边，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他倒不是饿得受不了，主要是在琢磨怎么跟大力报备。
他几乎能想象到大力知道他要熬夜看比赛还胡吃海塞时的表情——肯定是那种微微挑眉、带着点不赞同又有点好笑的眼神，然后开始跟他分析熬夜对皮质醇水平的影响以及深夜暴食对胃肠道的负担。
“子乔说的有道理，”
孟屿开口，打断了吕子乔的激情演讲和另外三人的哀嚎，“现在动静太大容易暴露。再忍忍，分散开，各自找点事做，耗耗时间。等她们都回屋了再说。”
“啊？还要等啊？”曾小贤发出绝望的呻吟。
“那吃什么？总不能干熬到十一点吧？”陆展博可怜巴巴地问。
吕子乔大手一挥：“急什么！等到了点儿，咱们悄悄溜出去买！巷口那几家宵夜摊都开到后半夜呢！啤酒、烧烤、花生毛豆…要啥有啥！现在，为了伟大的‘赛事’，为了兄弟情谊，都给我憋着！散会！动静小点！”
于是，在吕子乔的半驱赶半动员下，饿着肚子的男人们悻悻地暂时解散，各回各窝，努力转移注意力，对抗饥饿。
孟屿回到3603，屋里只开了盏落地灯，暖黄的光晕笼罩着一小片区域。
胡一菲她们已经吃完散了，餐桌收拾得干干净净，只有空气中还残留着一丝淡淡的饭菜余香。
诸葛大力正蜷在沙发里，就着灯光看一本厚厚的书，听到开门声，她抬起头，推了推脸上的平光眼镜（看书时戴的），眼神在镜片后显得格外清亮。
“回来啦？‘网站后台优化’得怎么样了？”她语气平常，甚至带着点关切，但孟屿愣是听出了一丝促狭的味道。
“…嗯，差不多了，有个小漏洞，修补了一下。”孟屿换着鞋，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
“哦？”大力合上书，放下眼镜，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老布什么时候对编程这么有研究了？还能跟你讨论‘紧急bug’？”
孟屿心里咯噔一下，知道瞒不过去了。他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沙发微微下陷。他摸了摸鼻子，有点尴尬地笑了笑：“其实…不是编程的事。”
大力没说话，只是微微歪着头，用那种“我就知道，继续编，我听着呢”的眼神看着他，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在未婚妻这种洞悉一切的目光注视下，孟屿那点小心思无所遁形。他叹了口气，决定坦白从宽：“是子乔…他们攒了个局，晚上十一点在3602看UFC比赛录像，叫了我一起。”
他顿了顿，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大力的表情，补充道，“可能…会吃点宵夜…熬一会儿夜。”
说完，他有点紧张地等着大力的“教育”，比如熬夜的十大危害或者深夜饮食对健康的负面影响。
然而，大力听完，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只是那双大眼睛眨了眨，然后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笑得肩膀微微抖动，眼睛弯成了好看的月牙：“就这个啊？你们几个…偷偷摸摸的，就为了看个比赛吃点东西？还编出个网站bug？未婚夫大人，你怎么这么可爱啊？”
孟屿被她笑得有点懵，又有点不好意思：“我…我不是怕你不同意嘛…你说过让我少熬夜，也别暴饮暴食…”
大力止住笑，凑近他，手指轻轻戳了戳他的胸口，声音软糯带着戏谑：“所以就想瞒着我？嗯？在我眼皮子底下搞小动作？”
“我错了…”孟屿老实认错，握住她作乱的手指，心里却因为她没有生气而悄悄松了口气，甚至涌上一丝希望，“那…你同意了？”
大力看着他瞬间亮起来的眼神，像只期待出门玩耍的大狗，心里软得一塌糊涂，却故意板起小脸，摇了摇头：“同意嘛…也不是不可以。”
孟屿刚亮起的眼神又黯了一点。
“不过——”大力拉长了声音，狡黠地看着他，“得答应我几个条件。”
“什么条件？你说！”孟屿立刻表态，“我都答应！”只要让他去，啥条件都好说。
大力笑眯眯地开始掰手指：“第一，不准喝太多酒，酒味会掩盖你身上好闻的雪松味！”
“没问题！” “第二，烧烤可以吃，但油腻的少吃点，火鸡面不准碰！那个太辣太油，半夜吃胃受不了。”
孟屿犹豫了零点一秒，想到那诱人的红色酱料，还是咬牙：“…行！”
“第三，”
大力凑得更近，几乎贴着他耳朵，气息呵在他耳廓上，声音压得更低，带着点撒娇和不容置疑，“看完比赛，不管多晚，回来必须刷牙洗澡，不准带着一身烧烤味就往床上躺。”
这个条件让孟屿心里一荡，毫不犹豫：“必须的！”
“第四…”大力的声音更低了，眼神里闪着微妙的光，“明天早上…你要比我早起，给我做爱心早餐，要煎蛋溏心的，火腿片要焦边儿的。”
“好！保证完成任务！”
“第五…”她故意停顿了一下，指尖在他掌心画着圈，语气变得又轻又软，带着明显的暗示和一点点羞涩，“今晚…不准熬到太晚…我等你回来…有‘奖励’…”
最后两个字几乎是气声，钻进孟屿耳朵里，却像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激起层层涟漪。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看着大力近在咫尺、泛着淡淡红晕的脸颊和那双含着水光与笑意的眼睛，只觉得一股热流直冲头顶。 “什么奖励？”
他下意识地问，声音有点哑。 大力却笑着退开一点，眼神狡黠：“等你回来…就知道了。总之，答应不答应？”
“答应！全都答应！”孟屿立刻点头，心里那点对火鸡面的遗憾早就被抛到九霄云外，只剩下对“奖励”的无限期待和雀跃。
未婚妻的条件？这哪是条件，这分明是福利！ 大力满意地看着他几乎要摇起来的尾巴，笑着推他：“快九点半了，他们是不是该叫你了？去吧去吧，记得答应我的条件哦！”
孟屿晕乎乎地站起来，感觉自己脚步都有点飘。走到门口，又忍不住回头确认：“真的…同意了？”
“再啰嗦就取消‘奖励’！”大力故意凶他，眼里却全是笑意。 孟屿立刻开门溜了出去，心花怒放。
快十点时，3602再次秘密集结。 这次，饥饿感已经战胜了一切。
“不行了！再不吃东西我就要表演原地去世了！”曾小贤捂着肚子哀嚎。 “投票投票！出去买还是点外卖？”
吕子乔虽然也饿，但还保持着最后的理智，“点外卖得有人下去拿，万一被一菲撞见…” “出去买！”
关谷神奇难得果断，“行动迅速，目标分散，不易被发现！”
“同意！”陆展博举手，“我想吃巷口那家的大盘鸡拌面！”
“那就行动！”吕子乔一挥手，“记住，低调！分散采购，十分钟后此地集合！”
五个男人如同地下党接头，悄无声息地溜出公寓，融入了夜色。
没多久，3602的餐桌上就被琳琅满目的宵夜铺满了，香气四溢，几乎要凝成实质。
空调卖力地吐着冷气，却压不住满屋蒸腾的食物香气和男人身上散发的热烘烘的活力。茶几被挪开，取而代之的是一张临时支起来的折叠桌，此刻桌上堪称一场小型夜市搬迁现场。
吕子乔买回来的油炸花生米和毛豆堆在一次性餐盒里，油光锃亮；曾小贤贡献的卤味拼盘内容丰富，鸭脖、鸡爪、豆干纠缠在一起，色泽酱红诱人，
关谷神奇抱回来的几盒烤鸭无疑是重量级选手，油亮的焦糖色外皮，旁边配着摞得整整齐齐的薄饼、甜面酱、黄瓜条和葱丝。
陆展博端回来的那盆大盘鸡霸占了桌面中央，土豆块吸饱了浓稠的汤汁，鸡肉嫩滑，青红椒点缀其间，旁边袋子里的手工宽面看着就筋道；各种烤串（孟屿买的）则挤在几个铁盘里，孜然辣椒面的香气最为霸道。
地上放着两箱冰镇啤酒，瓶子外壁凝结着冰凉的水珠。
电视屏幕上，两个肌肉虬结的格斗选手正在八角笼里激烈缠斗，砰砰的击打声和观众的欢呼透过音响传来，但此刻，显然桌上的“战斗”更吸引人。
“兄弟们！动起来！别客气！今天不把这桌消灭干净，谁都不准睡！”吕子乔率先抓起一个鸭腿，狠狠咬了一口，含糊不清地喊道，油顺着他嘴角往下流。
“呜呼！这烤鸭绝了！皮脆肉嫩！”
曾小贤已经熟练地拿起一张薄饼，抹上甜面酱，夹上几片鸭肉、黄瓜条和葱丝，卷成一个饱满的卷筒，塞进嘴里，满足地眯起眼，腮帮子鼓得老高。
关谷神奇对大盘鸡发起了进攻，他先是舀了一大勺汤汁浓郁、炖得软烂的土豆和鸡肉放进碗里，又拿起宽面，小心翼翼地拌进去，然后用筷子夹起高高的一撮，吹了吹气，吸溜进嘴里，烫得直哈气，却竖起大拇指：“斯国一！这味道！！”
陆展博则目标明确，专注于烤串，一手拿着羊肉串，一手拿着烤韭菜，左右开弓，吃得不亦乐乎，嘴角沾满了调料。
而孟屿，则进入了某种“饕餮”状态。
他胃口好得出奇，动作不疾不徐，效率却极高。他面前摆着好几个一次性餐盒盖，充当临时盘子。
只见他先是拿起一张薄饼，却没有像曾小贤那样只卷烤鸭。
他舀了一勺大盘鸡里炖得极其入味、几乎要化开的土豆碾碎抹在饼上，铺上几片油亮的烤鸭肉，夹上两根黄瓜条，然后——他竟然从自己藏在身后的袋子里边出来了几盒火鸡面，他夹起一筷子红得吓人的火鸡面，沥了沥汤汁，也卷了进去！
这个“死亡组合”让偶尔瞥见他的吕子乔目瞪口呆：“我靠！孟屿！你这是什么邪教吃法？烤鸭卷火鸡面？还加大盘鸡的土豆？你不怕肠胃起义啊？”
孟屿抬头，嘴唇已经被辣得微微发红，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眼睛里却闪着兴奋的光：“试试？味道层次感绝了。鸭油的香能中和一部分辣，土豆的绵软增加口感，黄瓜解腻。”他说得头头是道，仿佛在阐述某种科学实验。
说完，他大大地咬了一口那个超级卷饼，咀嚼了几下，脸上露出极其满足的表情，还拿起手边的冰啤酒灌了一大口，发出畅快的叹息：“爽！”
接着，他又把目标转向烤串。他吃烤串也很有特点，喜欢把肉从签子上撸到米饭上（他自己还单独盛了一碗米饭），然后浇上一点点大盘鸡的汤汁，混合着吃。
他还时不时夹一筷子卤味里的酸辣海带丝或者拍黄瓜清清口，然后又继续投入“战斗”。花生米和毛豆成了他咀嚼间的零嘴，一会儿捏几粒花生，一会儿嗦几颗毛豆，节奏掌控得极好。
桌上的食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孟屿吃得专注而享受，速度不快，但几乎没停过。他的食量让其他几人叹为观止。
“孟老板…你这是…饿了三天吗？”曾小贤看着孟屿面前堆起的骨头和空签子，忍不住问道。
“运动量大，消耗多。”孟屿言简意赅地解释，又卷了一个正常版本的烤鸭卷饼，这次没加火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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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你是心情好，胃口就好。”
吕子乔挤眉弄眼，意有所指，“刚才溜回来的时候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子了，大力没批评你？还同意了？”
孟屿咽下嘴里的食物，拿起纸巾擦了擦嘴和手，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语气却尽量平淡：“嗯，同意了。就是提了点小要求。”
“什么要求？不准喝酒？不准吃辣的？准时回家？”曾小贤好奇地凑过来。
“差不多吧。”孟屿含糊道，拿起一串烤鸡心，避开细节。他才不会把大力那个“奖励”的承诺说出来。
“可以啊孟屿！家教森严啊！”吕子乔起哄道，“不过看在你吃得多、带动气氛的份上，兄弟们就不嘲笑你了！来，走一个！”
几人举起啤酒罐，哐当碰在一起，冰凉的啤酒沫涌出，几人仰头豪饮。
电视里，格斗比赛进入高潮，一个选手使出了一记漂亮的回旋踢。
但3602里的男人们，注意力更多还是在眼前的食物和兄弟间的插科打诨上。
孟屿解决掉那个烤鸭卷饼，又盛了小半碗拌了大盘鸡汤汁的面条，呼噜噜吃完，最后拿起一块卤豆干慢慢嚼着，感觉胃里被填得满满当当，一种踏实而温暖的饱足感蔓延全身。
他靠在椅背上，看着身边还在奋力啃鸭脖的曾小贤、认真研究如何把更多面条卷到筷子上的关谷、被辣得嘶哈嘶哈却还在吃烤串的展博、以及眉飞色舞讲着蹩脚笑话的吕子乔，听着电视里的打斗声和兄弟们的笑闹声，闻着空气中混合的食物香气和啤酒麦芽味。
这一刻，没有烦心的工作，没有需要权衡的决策，只有最简单的食欲满足和最放松的兄弟相伴。
他拿起最后一罐啤酒，小口抿着，觉得这偷偷摸摸、吃得肚儿圆的男人帮宵夜局，简直美好得不像话。至于明天早上的“爱心早餐”任务和今晚的“奖励”…他笑着摇摇头， 期待的感觉让胃里的温暖似乎又升高了几度。
窗外，上海的夏末的风依旧喧嚣。
喜欢公寓里的日常生活
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泥土气息和店里传出的、特有的橡胶、帆布和金属的混合味道。
曾小贤像进了大观园的刘姥姥，眼睛放光，搓着手，在一排排货架间穿梭，时不时拿起一件东西大呼小叫。
“哇靠！孟屿你看！这个帐篷！号称能抗八级大风！还带星空顶！这要是搭起来，晚上跟一菲一起看星星…嘿嘿嘿…”他抱着一顶硕大的家庭帐篷，脸上露出梦幻般的傻笑。
孟屿跟在他身后，步伐从容得多。他指尖拂过一件件叠放整齐的速干衣，检查着帐篷的缝合处，掂量着登山杖的重量，眼神里是务实的研究意味。
“抗风看的是支架结构和地钉，不是广告词。星空顶…你确定胡老师有耐心陪你躺在里面数星星，而不是嫌蚊虫多一脚把你踹出来？”
他毫不留情地戳破曾小贤的幻想，顺手把一件轻薄的防晒皮肤衣放进购物篮。
“喂！能不能有点浪漫细胞！”曾小贤放下帐篷，又拿起一个造型夸张、布满各种灯泡和激光指示灯的头顶灯，“看看这个！远征级专业头灯！超长续航，十种光源模式，甚至还能发SOS求救信号！炫不炫？”
孟屿凑过去看了一眼参数标签，挑眉：“重量285克，常亮模式下续航6小时。你是去野营还是去挖矿？或者准备半夜在营地用SOS信号给飞机导航？”
他摇摇头，从旁边货架拿下一个简约轻巧、续航更持久的型号，放进篮子，“这个更实用。”
“切，你不懂，这叫专业范儿！”
曾小贤悻悻地放下那头灯，又像发现新大陆似的冲向厨具区，“哇！便携燃气炉！带烤盘！还有全套折叠锅具！这要是煎个牛排，煮个咖啡，啧啧啧，荒野米其林啊！”
孟屿看着那套几乎能把整个厨房搬去的沉重装备，无奈地揉了揉眉心：“曾老师，我们是去野营，不是搬家。负重徒步每多一克都是折磨。一个轻量化的钛锅，一个小巧的炉头，足够了。”他拿起一个巴掌大的折叠炉头和一个轻巧的套锅，替换了曾小贤那套“豪华厨房”。
“那吃的呢？压缩饼干？能量棒？多没劲啊！”曾小贤撇嘴。
“可以带一些容易处理的食材，比如意面、速食汤包，或者预处理好的肉串。关键是简单、轻便、能快速补充能量。”孟屿说着，目光扫过旁边的补给区，拿起几包高能量的坚果棒和独立包装的脱水米饭。
两人一边聊一边逛，曾小贤负责天马行空地发现各种“看起来超酷但可能毫无用处”的装备，孟屿则负责冷静地分析利弊，筛选出真正实用必要的部分。
渐渐地，孟屿的购物篮越来越满。
他拿起一包加厚的防潮垫，想了想，又拿了一包：“营地早晚温差大，地气凉，得铺厚点。”（心里想：大力喜欢坐在帐篷口看书，不能让她凉着。）
他看到一套分体式雨衣，轻便透气，毫不犹豫地拿了两套：“山间天气多变，有备无患。”（心里想：万一突然下雨，不能让她淋湿感冒。）
他选了一个保温性能极佳的超轻保温杯，顿了顿，又拿了一个同款不同颜色的：“喝点热水总是舒服的。”（心里想：她有时会忘了喝水，得随时备着热的。）
他甚至细致地挑拣了一小盒各种型号的创可贴、一小瓶碘伏棉签、一包便携湿巾、一小支驱蚊液、一小罐薄荷膏…（心里想：林间蚊虫多，小路也可能有碎石，细微的磕碰和不舒服都要避免。）
曾小贤一开始还在兴奋地推荐各种怪东西，后来渐渐发现孟屿拿的东西越来越细，越来越多，而且很多都是双份甚至考虑到了各种极端细节。
他凑过来，扒拉着孟屿的购物篮，表情变得贼兮兮的：“啧啧啧…孟老板，孟同学…你这采购清单，很不‘简单实用’啊…这防潮垫加厚的拿两包？雨衣买两套？保温杯还一黑一灰情侣款？哟哟哟，还有专门防蚊虫的薄荷膏？这细致程度…不太像你独狼野营的风格啊…”
孟屿正拿着一包便携装的细绳（可以用来晾衣服或做风绳备用）的手顿了一下，面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赧然，随即恢复镇定，将绳子放进篮子，语气平淡：“有备无患。野外环境，多考虑一层总没错。”
“是～吗～”曾小贤拖长了声音，用手肘撞了他一下，挤眉弄眼，“我看你是‘司马昭之心’——想着跟你们家大力一起去吧？这哪是野营，这简直是去给诸葛研究员打造一个移动的五星级安全堡垒啊！连驱蚊液都想到了！”
孟屿被说中心事，轻咳一声，试图转移话题：“…你也赶紧看看你自己缺什么。别到时候又忘带关键东西，半夜跑来蹭我们的。”
“我们的？”曾小贤精准捕捉到关键词，笑得更加贱兮兮，“看看！承认了吧！就是‘我们’！行啊孟屿，没看出来你这么会疼人…哦不，是周到！太周到了！跟你一比，我准备的那些简直就像去过家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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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夸张地指着孟屿篮子里那些琳琅满目、考虑周详的物品，摇头晃脑：“不过话说回来，你这也…太全乎了！这手电筒…防风防水的专业级？我们只是去郊区营地，不是去穿越亚马逊雨林！这压缩饼干…你买了五种口味？还有这净水片…那边营地有干净水源的！孟老板，冷静点！知道你担心你们家大力，但真不用把整个户外用品店都搬回去！”
孟屿看着自己不知不觉已经快满出来的购物篮，也愣了一下，似乎才意识到自己确实拿得有点多。
他看着里面那些为各种“万一”情况准备的物品，有些甚至他自己以前单独野营时都不会带，不禁失笑。
“…好像…是有点过头了。”他摸了摸鼻子，语气里带着点自嘲和无奈，“习惯了…总想准备得万全一点。”
尤其是，当想到身边会多了一个她的时候，那些平日里被理性压制的、关于“担心”和“照顾”的念头，就像雨后的藤蔓，悄无声息地疯长，缠绕在每一件采购的物品上。
“何止是点！”曾小贤大笑，“你这完全是老爸带女儿春游的架势！不对，我爸当年带我去公园都没你想得这么细！行了行了，快放回去点，不然结账的时候，店员会以为你要去征服珠穆朗玛峰！”
孟屿看着篮子，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把净水片、多余口味的压缩饼干和那个过于专业沉重的手电筒拿了出来，放回货架。
但那双份的防潮垫、雨衣、保温杯，还有那些驱蚊液、薄荷膏、小医药包…他看了又看，最终还是留在了篮子里。
“这些…还是带着吧。”他低声说了一句，像是解释，又像是自言自语。
曾小贤看着他那样，了然地拍拍他的肩膀，没再打趣，只是感叹：“理解理解…等哥们儿下次约一菲去，也得照着你这清单抄一份，不对，得抄双份！一菲的战斗力…我得准备得更充分点才行！”
………
雨声渐歇，只余下水滴从屋檐滴落的嗒嗒轻响。
3603客厅里，光线柔和，诸葛大力盘腿坐在柔软的地毯上，膝盖上摊开着一本厚厚的自制相册。
她的指尖正轻轻拂过一张照片——那是孟屿某个清晨在厨房煎蛋时的抓拍。
他穿着简单的白色T恤，侧脸线条清晰，眉头微蹙，专注地盯着平底锅里滋滋作响的太阳蛋，一手拿着锅铲，另一手还捏着半颗没来得及剥完的蒜，晨光透过百叶窗在他身上镀了一层毛茸茸的金边。
大力嘴角弯着，又翻过一页。
这一张角度有点刁钻，像是从下往上拍的：孟屿陷在懒人沙发里，怀里抱着本《基地与帝国》，看得入神，嘴巴无意识地微微张着，甚至能看到一点下牙膛，额前一缕头发不听话地翘着，整个人放松得有点傻气。
她记得当时自己是假装拍窗外的乌云，迅速把镜头拉回来偷拍的。
再下一页，她的笑容淡了些。
照片里的孟屿站在福利院那棵老梧桐树下，侧身对着镜头，阳光透过枝叶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他微微仰着头，看着树冠，看不清表情，但紧绷的下颌线和垂在身侧、微微握紧的拳，透出一股难以言喻的孤寂和淡淡的忧伤。那是他少有的、卸下所有铠甲的时刻。
大力看着这张，心里微微发涩，指尖在那片模糊的影子上停留了很久。
正看得入神，门口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大力像只受惊的小兔子，猛地合上相册，手忙脚乱地把它塞进了身旁的大沙发靠垫底下，还用力按了按，确保它被完全藏住。
然后迅速抓起旁边那本《应用心理学期刊》，假装看得无比认真，连孟屿开门进来都没“察觉”。
孟屿拎着几个印着户外品牌LOGO的购物袋走进来，袋身上还沾着细小的水珠。“我回来了。”他声音里带着户外空气的清爽。
大力这才“恍然”抬起头，表情尽量自然：“回来啦？雨停了吗？”
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他手里那几个看起来相当充实的袋子。
“差不多停了。”
孟屿把袋子放在玄关处，换了拖鞋走进来，很自然地把手里另一个小一点的纸袋递给她，“路过那家甜品店，看到有新出的海盐芝士挞，给你带了一个。”
“谢谢未婚夫！”大力接过纸袋，眼睛亮了一下，但注意力很快又被地上那几个大袋子吸引，“你去买东西了？这些是……”
孟屿摸了摸鼻子，语气试图显得随意：“哦，跟曾老师去逛了逛户外用品店。不是之前聊到说想去野营么，就看了看，顺便买了点可能用上的东西。”
“顺便？”大力狐疑地站起身，走过去扒开那几个袋子往里看。这一看，她彻底愣住了。
防潮垫、雨衣、保温杯、头灯、小巧的炉头套锅、各种型号的电池、压缩饼干、坚果棒、医药包、驱蚊液、薄荷膏……甚至还有一包细绳和一把多功能工具钳！东西多得令人咋舌，而且很多都是双份。
“孟、孟屿……”大力抬起头，眼睛瞪得圆圆的，看看袋子又看看他，语气里充满了震惊和一丝哭笑不得，“你…你这是把人家半个店搬回来了吗？我们只是…只是前几天随口说说等天气凉快了 ybe 可以去试试野营，不是明天就出发去荒野求生啊！”
孟屿看着她震惊的小模样，有点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伸手挠了挠后脑勺：“就是…看着看着，觉得都用得上，就买了。想给你准备得齐全点。”
他的眼神亮晶晶的，带着点“快夸我”的期待，又有点怕被说败家的小忐忑。
大力看着他这副样子，心里那点惊讶瞬间被一股汹涌的暖流冲得无影无踪。
她真是……被她这个可爱得过分的未婚夫打败了。
“傻瓜……”
她忍不住低声说了一句，语气里是满满的甜蜜和无奈，走上前伸手抱了抱他，“谢谢你，孟屿。但是真的不用这么夸张的。”
孟屿回抱住她，下巴蹭了蹭她的发顶，笑得满足：“反正迟早要用。”
抱了一会儿，孟屿拉着她的手走到沙发边坐下。
大力一时没留意，差点直接坐在藏了相册的那个靠垫上，幸好孟屿先坐下了，把她拉到了自己身边。
他习惯性地伸出胳膊环住她，让她靠在自己怀里，大手很自然地握住她的一只手，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她的手指关节。
“刚才在看什么那么入神？我进来都没发现。”
孟屿随口问道，目光落在茶几那本期刊上。
“没…没什么，就随便翻翻期刊。”
大力心里一虚，下意识想用身体挡住那个靠垫的方向。
她这点不自然的小动作反而引起了孟屿的注意。
他顺着她的视线瞄了一眼那个看起来鼓囊囊、似乎被挪动过的靠垫，又想起刚才进门时她慌忙合上什么东西的样子，心里顿时明白了七八分。
他嘴角勾起一抹坏笑，故意拖长了声音：“哦——期刊啊——”一边说着，一边突然伸长手臂，越过大力，精准地一把将那个靠垫抽了出来！
“喂！你干嘛！”大力惊呼一声，立刻扑过去想抢回来。
但孟屿仗着身高臂长，轻松地举高了靠垫，果然从后面摸出了那本厚厚的自制相册。“这是什么？嗯？大力同学，偷偷藏了什么好东西不让未婚夫看？”他笑着晃了晃相册。
“还给我！孟屿！那是我的！”大力脸颊瞬间爆红，又羞又急，整个人扑到他身上去够，奈何身高差距悬殊，怎么都够不着。
孟屿一边轻松地举着相册躲避，一边低头看着怀里因为着急而满脸绯红、眼睛瞪得圆溜溜的女友，觉得可爱得要命，忍不住继续逗她：“让我看看嘛，有什么是我不能看的？难道是……存了哪个帅哥的照片？”
“才不是！你还给我！”大力急得跺脚，手脚并用地在他身上乱扒拉，可惜全是无效攻击。
抢了半天，体力悬殊，大力彻底没辙了。她喘着气，瞪着孟屿那副得意洋洋的坏笑样子，忽然眼珠一转，玩心大起。
她猛地停下动作，深吸一口气，然后双手捧住孟屿的脸，踮起脚尖，不管不顾地就亲了上去！
不是浅尝辄止，而是带着点“报复”意味的、结结实实的一个吻，甚至故意轻轻咬了一下他的下唇。
孟屿完全没料到这突如其来的“袭击”，举着相册的手瞬间僵在半空，眼睛微微睁大。
趁着他愣神的这一秒不到的空档，大力迅速伸手想去抢相册！
然而孟屿的反应更快，他几乎是本能地将拿着相册的手往旁边沙发空位上一扔！
然后另一只手臂迅速收紧，环住她的腰，将她牢牢固定在自己怀里，低头化被动为主动，深深地回吻了过去。
“唔……”
大力的小算计彻底失败，那本记载着无数瞬间的相册被孤零零地扔在沙发角落。
而它原本的主人，此刻正被它的男主人公紧紧搂在怀里，热烈地亲吻着，早已无力再去争夺，只能沉浸在这个由自己挑起、却彻底被对方掌控的甜蜜旋涡之中。
窗外，滴答的雨声彻底停了，只有微风拂过湿漉漉树叶的沙沙轻响。
………
晚饭时间，3603客厅里飘荡着令人食欲大动的饭菜香。
孟屿刚把最后一道色香味俱全的蒜蓉粉丝蒸虾端上桌，围裙还没解，吕子乔就鬼鬼祟祟地溜了进来，鼻子夸张地吸了两下。
“嚯！孟大厨，你这手艺真是绝了！隔壁小孩都馋哭好几回了！”
吕子乔凑到孟屿身边，用手肘碰了碰他，压低声音，挤眉弄眼，“那啥，兄弟，提醒一句，晚上少吃点，留点肚子，十一点，‘老地方’，有‘重要赛事’。”
孟屿手上动作没停，利落地解下围裙挂好，心领神会地挑了挑眉。
所谓“重要赛事”，不过是他们几个男人偷偷攒的局，弄点啤酒小吃，围观一场吕子乔不知道从哪搞来的、号称“年度最精彩”的UFC格斗比赛录像，纯属男人间的无聊消遣和起哄热闹。他微微点头，表示收到暗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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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胡一菲、唐悠悠、陈美嘉也说说笑笑地走了进来，显然是被饭菜香味吸引过来的。
“哇！孟屿，你又做什么好吃的了？太香了吧！”陈美嘉眼睛放光地盯着满桌菜肴。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我们有口福了！”唐悠悠笑着拉开椅子。
胡一菲则一眼看到杵在旁边的吕子乔，狐疑道：“吕子乔？你怎么在这儿？闻着味就来了？属狗的？”
吕子乔立马换上正义凛然的表情：“一菲你这话说的，我是来……是来叫大力吃饭的！顺便欣赏一下孟老板的厨艺！”
刚走出卧室的诸葛大力正好听到这句，她走到孟屿身边，很自然地帮他理了一下刚才被围裙带子蹭歪的衣领，然后看向满桌饭菜，又看看孟屿：“辛苦了未婚夫。你都忙完了？一起吃饭吧。”
孟屿还没来得及开口，吕子乔抢先一步，语气夸张：“哎呀大力，你不知道，孟屿刚才做菜的时候没忍住，一边做一边尝，咸了淡了的，可认真了！我们俩刚在厨房都快吃饱了！”
他说着还拍了拍自己的肚子，做出一个很饱的表情。
大力微微蹙眉，看向孟屿，眼神里带着询问：“尝菜能尝饱了？”
她了解孟屿的习惯，他尝味通常只是很小一口，更倾向于最后一起上桌吃。
孟屿心里暗骂吕子乔这借口找得太烂，面上却只能顺着往下编，细节得补上：“嗯，主要是…子乔非塞给我半个他刚烤好的红薯，说尝尝手艺，结果有点噎人，这会儿确实不怎么饿。”
他努力让表情看起来自然，还下意识地做了个吞咽的动作。
大力看了看吕子乔，又看了看孟屿，总觉得这两人之间气氛有点微妙，尤其是吕子乔那过分热情和孟屿那略显刻意的解释。
但她没抓到什么实质证据，便点了点头：“好吧，那你们喝点汤？我帮你盛一碗？”她说着就要去拿碗。
“不用不用！”
吕子乔连忙摆手，一把拉住孟屿的胳膊，“那什么，孟屿刚说有个…有个编程问题要跟我讨论一下！特别急！关于那个…呃…网站后台优化的！我们去3602研究研究，你们先吃，先吃啊！给我们留点剩菜就行！”
孟屿被吕子乔拽着，只好对大力和其他人抱歉地笑笑：“嗯，有个小bug挺急的，我们去看看。你们趁热吃，不用等我们。”
大力看着两人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眼神里的怀疑更深了。
她若有所思地坐下，拿起筷子，夹了一筷子孟屿最拿手的糖醋排骨，却吃得有些心不在焉，总觉得孟屿今天晚上好像有什么事情瞒着她。
另一边，吕子乔把孟屿拉进3602，关上门，长舒一口气：“我去，差点露馅！大力太精了！”
孟屿无奈地摇摇头：“你就不能找个好点的借口？还烤红薯……”
吕子乔嬉皮笑脸地搂住他的肩膀：“哎呀，细节不重要！重点是，宵夜啤酒已备好，比赛录像已就位！就等11点！！今晚，将是男人的狂欢夜！”
3603里，饭菜的热气微微蒸腾，女孩子们已经开始享用美食，而大力则时不时瞥一眼门口，心里琢磨着，晚点得好好“审问”一下她那明显有事瞒着她的未婚夫。
晚上八点，3602客厅。
“咕噜噜——”
此起彼伏的肠鸣音效仿佛成了背景音乐。曾小贤瘫在沙发上，有气无力地拍着肚子：“不行了不行了…感觉胃正在自己消化自己…”
关谷神奇坐得笔直，但眼神发直，盯着空无一物的茶几，喃喃自语：“我的眼前…出现了寿司的幻影…三文鱼在旋转…金枪鱼在招手…”
陆展博则蔫头巴脑地趴在沙发扶手上，眼神哀怨地看向厨房方向，仿佛那里藏着救赎。
只有吕子乔，像打了鸡血一样在客厅中间踱步，精神亢奋：“兄弟们！坚持住！顶住！现在才八点！现在要是开火做饭，香味一飘出去，一菲她们肯定闻着味就来了！到时候我们怎么解释为什么这个点才吃？说我们集体得了晚食症？计划立马暴露！”
孟屿靠在餐桌边，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他倒不是饿得受不了，主要是在琢磨怎么跟大力报备。
他几乎能想象到大力知道他要熬夜看比赛还胡吃海塞时的表情——肯定是那种微微挑眉、带着点不赞同又有点好笑的眼神，然后开始跟他分析熬夜对皮质醇水平的影响以及深夜暴食对胃肠道的负担。
“子乔说的有道理，”
孟屿开口，打断了吕子乔的激情演讲和另外三人的哀嚎，“现在动静太大容易暴露。再忍忍，分散开，各自找点事做，耗耗时间。等她们都回屋了再说。”
“啊？还要等啊？”曾小贤发出绝望的呻吟。
“那吃什么？总不能干熬到十一点吧？”陆展博可怜巴巴地问。
吕子乔大手一挥：“急什么！等到了点儿，咱们悄悄溜出去买！巷口那几家宵夜摊都开到后半夜呢！啤酒、烧烤、花生毛豆…要啥有啥！现在，为了伟大的‘赛事’，为了兄弟情谊，都给我憋着！散会！动静小点！”
于是，在吕子乔的半驱赶半动员下，饿着肚子的男人们悻悻地暂时解散，各回各窝，努力转移注意力，对抗饥饿。
孟屿回到3603，屋里只开了盏落地灯，暖黄的光晕笼罩着一小片区域。
胡一菲她们已经吃完散了，餐桌收拾得干干净净，只有空气中还残留着一丝淡淡的饭菜余香。
诸葛大力正蜷在沙发里，就着灯光看一本厚厚的书，听到开门声，她抬起头，推了推脸上的平光眼镜（看书时戴的），眼神在镜片后显得格外清亮。
“回来啦？‘网站后台优化’得怎么样了？”她语气平常，甚至带着点关切，但孟屿愣是听出了一丝促狭的味道。
“…嗯，差不多了，有个小漏洞，修补了一下。”孟屿换着鞋，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
“哦？”大力合上书，放下眼镜，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老布什么时候对编程这么有研究了？还能跟你讨论‘紧急bug’？”
孟屿心里咯噔一下，知道瞒不过去了。他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沙发微微下陷。他摸了摸鼻子，有点尴尬地笑了笑：“其实…不是编程的事。”
大力没说话，只是微微歪着头，用那种“我就知道，继续编，我听着呢”的眼神看着他，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在未婚妻这种洞悉一切的目光注视下，孟屿那点小心思无所遁形。他叹了口气，决定坦白从宽：“是子乔…他们攒了个局，晚上十一点在3602看UFC比赛录像，叫了我一起。”
他顿了顿，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大力的表情，补充道，“可能…会吃点宵夜…熬一会儿夜。”
说完，他有点紧张地等着大力的“教育”，比如熬夜的十大危害或者深夜饮食对健康的负面影响。
然而，大力听完，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只是那双大眼睛眨了眨，然后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笑得肩膀微微抖动，眼睛弯成了好看的月牙：“就这个啊？你们几个…偷偷摸摸的，就为了看个比赛吃点东西？还编出个网站bug？未婚夫大人，你怎么这么可爱啊？”
孟屿被她笑得有点懵，又有点不好意思：“我…我不是怕你不同意嘛…你说过让我少熬夜，也别暴饮暴食…”
大力止住笑，凑近他，手指轻轻戳了戳他的胸口，声音软糯带着戏谑：“所以就想瞒着我？嗯？在我眼皮子底下搞小动作？”
“我错了…”孟屿老实认错，握住她作乱的手指，心里却因为她没有生气而悄悄松了口气，甚至涌上一丝希望，“那…你同意了？”
大力看着他瞬间亮起来的眼神，像只期待出门玩耍的大狗，心里软得一塌糊涂，却故意板起小脸，摇了摇头：“同意嘛…也不是不可以。”
孟屿刚亮起的眼神又黯了一点。
“不过——”大力拉长了声音，狡黠地看着他，“得答应我几个条件。”
“什么条件？你说！”孟屿立刻表态，“我都答应！”只要让他去，啥条件都好说。
大力笑眯眯地开始掰手指：“第一，不准喝太多酒，酒味会掩盖你身上好闻的雪松味！”
“没问题！” “第二，烧烤可以吃，但油腻的少吃点，火鸡面不准碰！那个太辣太油，半夜吃胃受不了。”
孟屿犹豫了零点一秒，想到那诱人的红色酱料，还是咬牙：“…行！”
“第三，”
大力凑得更近，几乎贴着他耳朵，气息呵在他耳廓上，声音压得更低，带着点撒娇和不容置疑，“看完比赛，不管多晚，回来必须刷牙洗澡，不准带着一身烧烤味就往床上躺。”
这个条件让孟屿心里一荡，毫不犹豫：“必须的！”
“第四…”大力的声音更低了，眼神里闪着微妙的光，“明天早上…你要比我早起，给我做爱心早餐，要煎蛋溏心的，火腿片要焦边儿的。”
“好！保证完成任务！”
“第五…”她故意停顿了一下，指尖在他掌心画着圈，语气变得又轻又软，带着明显的暗示和一点点羞涩，“今晚…不准熬到太晚…我等你回来…有‘奖励’…”
最后两个字几乎是气声，钻进孟屿耳朵里，却像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激起层层涟漪。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看着大力近在咫尺、泛着淡淡红晕的脸颊和那双含着水光与笑意的眼睛，只觉得一股热流直冲头顶。 “什么奖励？”
他下意识地问，声音有点哑。 大力却笑着退开一点，眼神狡黠：“等你回来…就知道了。总之，答应不答应？”
“答应！全都答应！”孟屿立刻点头，心里那点对火鸡面的遗憾早就被抛到九霄云外，只剩下对“奖励”的无限期待和雀跃。
未婚妻的条件？这哪是条件，这分明是福利！ 大力满意地看着他几乎要摇起来的尾巴，笑着推他：“快九点半了，他们是不是该叫你了？去吧去吧，记得答应我的条件哦！”
孟屿晕乎乎地站起来，感觉自己脚步都有点飘。走到门口，又忍不住回头确认：“真的…同意了？”
“再啰嗦就取消‘奖励’！”大力故意凶他，眼里却全是笑意。 孟屿立刻开门溜了出去，心花怒放。
快十点时，3602再次秘密集结。 这次，饥饿感已经战胜了一切。
“不行了！再不吃东西我就要表演原地去世了！”曾小贤捂着肚子哀嚎。 “投票投票！出去买还是点外卖？”
吕子乔虽然也饿，但还保持着最后的理智，“点外卖得有人下去拿，万一被一菲撞见…” “出去买！”
关谷神奇难得果断，“行动迅速，目标分散，不易被发现！”
“同意！”陆展博举手，“我想吃巷口那家的大盘鸡拌面！”
“那就行动！”吕子乔一挥手，“记住，低调！分散采购，十分钟后此地集合！”
五个男人如同地下党接头，悄无声息地溜出公寓，融入了夜色。
没多久，3602的餐桌上就被琳琅满目的宵夜铺满了，香气四溢，几乎要凝成实质。
空调卖力地吐着冷气，却压不住满屋蒸腾的食物香气和男人身上散发的热烘烘的活力。茶几被挪开，取而代之的是一张临时支起来的折叠桌，此刻桌上堪称一场小型夜市搬迁现场。
吕子乔买回来的油炸花生米和毛豆堆在一次性餐盒里，油光锃亮；曾小贤贡献的卤味拼盘内容丰富，鸭脖、鸡爪、豆干纠缠在一起，色泽酱红诱人，
关谷神奇抱回来的几盒烤鸭无疑是重量级选手，油亮的焦糖色外皮，旁边配着摞得整整齐齐的薄饼、甜面酱、黄瓜条和葱丝。
陆展博端回来的那盆大盘鸡霸占了桌面中央，土豆块吸饱了浓稠的汤汁，鸡肉嫩滑，青红椒点缀其间，旁边袋子里的手工宽面看着就筋道；各种烤串（孟屿买的）则挤在几个铁盘里，孜然辣椒面的香气最为霸道。
地上放着两箱冰镇啤酒，瓶子外壁凝结着冰凉的水珠。
电视屏幕上，两个肌肉虬结的格斗选手正在八角笼里激烈缠斗，砰砰的击打声和观众的欢呼透过音响传来，但此刻，显然桌上的“战斗”更吸引人。
“兄弟们！动起来！别客气！今天不把这桌消灭干净，谁都不准睡！”吕子乔率先抓起一个鸭腿，狠狠咬了一口，含糊不清地喊道，油顺着他嘴角往下流。
“呜呼！这烤鸭绝了！皮脆肉嫩！”
曾小贤已经熟练地拿起一张薄饼，抹上甜面酱，夹上几片鸭肉、黄瓜条和葱丝，卷成一个饱满的卷筒，塞进嘴里，满足地眯起眼，腮帮子鼓得老高。
关谷神奇对大盘鸡发起了进攻，他先是舀了一大勺汤汁浓郁、炖得软烂的土豆和鸡肉放进碗里，又拿起宽面，小心翼翼地拌进去，然后用筷子夹起高高的一撮，吹了吹气，吸溜进嘴里，烫得直哈气，却竖起大拇指：“斯国一！这味道！！”
陆展博则目标明确，专注于烤串，一手拿着羊肉串，一手拿着烤韭菜，左右开弓，吃得不亦乐乎，嘴角沾满了调料。
而孟屿，则进入了某种“饕餮”状态。
他胃口好得出奇，动作不疾不徐，效率却极高。他面前摆着好几个一次性餐盒盖，充当临时盘子。
只见他先是拿起一张薄饼，却没有像曾小贤那样只卷烤鸭。
他舀了一勺大盘鸡里炖得极其入味、几乎要化开的土豆碾碎抹在饼上，铺上几片油亮的烤鸭肉，夹上两根黄瓜条，然后——他竟然从自己藏在身后的袋子里边出来了几盒火鸡面，他夹起一筷子红得吓人的火鸡面，沥了沥汤汁，也卷了进去！
这个“死亡组合”让偶尔瞥见他的吕子乔目瞪口呆：“我靠！孟屿！你这是什么邪教吃法？烤鸭卷火鸡面？还加大盘鸡的土豆？你不怕肠胃起义啊？”
孟屿抬头，嘴唇已经被辣得微微发红，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眼睛里却闪着兴奋的光：“试试？味道层次感绝了。鸭油的香能中和一部分辣，土豆的绵软增加口感，黄瓜解腻。”他说得头头是道，仿佛在阐述某种科学实验。
说完，他大大地咬了一口那个超级卷饼，咀嚼了几下，脸上露出极其满足的表情，还拿起手边的冰啤酒灌了一大口，发出畅快的叹息：“爽！”
接着，他又把目标转向烤串。他吃烤串也很有特点，喜欢把肉从签子上撸到米饭上（他自己还单独盛了一碗米饭），然后浇上一点点大盘鸡的汤汁，混合着吃。
他还时不时夹一筷子卤味里的酸辣海带丝或者拍黄瓜清清口，然后又继续投入“战斗”。花生米和毛豆成了他咀嚼间的零嘴，一会儿捏几粒花生，一会儿嗦几颗毛豆，节奏掌控得极好。
桌上的食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孟屿吃得专注而享受，速度不快，但几乎没停过。他的食量让其他几人叹为观止。
“孟老板…你这是…饿了三天吗？”曾小贤看着孟屿面前堆起的骨头和空签子，忍不住问道。
“运动量大，消耗多。”孟屿言简意赅地解释，又卷了一个正常版本的烤鸭卷饼，这次没加火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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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你是心情好，胃口就好。”
吕子乔挤眉弄眼，意有所指，“刚才溜回来的时候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子了，大力没批评你？还同意了？”
孟屿咽下嘴里的食物，拿起纸巾擦了擦嘴和手，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语气却尽量平淡：“嗯，同意了。就是提了点小要求。”
“什么要求？不准喝酒？不准吃辣的？准时回家？”曾小贤好奇地凑过来。
“差不多吧。”孟屿含糊道，拿起一串烤鸡心，避开细节。他才不会把大力那个“奖励”的承诺说出来。
“可以啊孟屿！家教森严啊！”吕子乔起哄道，“不过看在你吃得多、带动气氛的份上，兄弟们就不嘲笑你了！来，走一个！”
几人举起啤酒罐，哐当碰在一起，冰凉的啤酒沫涌出，几人仰头豪饮。
电视里，格斗比赛进入高潮，一个选手使出了一记漂亮的回旋踢。
但3602里的男人们，注意力更多还是在眼前的食物和兄弟间的插科打诨上。
孟屿解决掉那个烤鸭卷饼，又盛了小半碗拌了大盘鸡汤汁的面条，呼噜噜吃完，最后拿起一块卤豆干慢慢嚼着，感觉胃里被填得满满当当，一种踏实而温暖的饱足感蔓延全身。
他靠在椅背上，看着身边还在奋力啃鸭脖的曾小贤、认真研究如何把更多面条卷到筷子上的关谷、被辣得嘶哈嘶哈却还在吃烤串的展博、以及眉飞色舞讲着蹩脚笑话的吕子乔，听着电视里的打斗声和兄弟们的笑闹声，闻着空气中混合的食物香气和啤酒麦芽味。
这一刻，没有烦心的工作，没有需要权衡的决策，只有最简单的食欲满足和最放松的兄弟相伴。
他拿起最后一罐啤酒，小口抿着，觉得这偷偷摸摸、吃得肚儿圆的男人帮宵夜局，简直美好得不像话。至于明天早上的“爱心早餐”任务和今晚的“奖励”…他笑着摇摇头， 期待的感觉让胃里的温暖似乎又升高了几度。
窗外，上海的夏末的风依旧喧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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