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天网公司的攻击-《公寓里的日常生活》

  上海的空气里开始夹杂着梧桐叶落的干燥气息,但“魔方宇宙”科技有限公司内部的氛围,却比寒冬更凛冽。

  公司所在的写字楼高层,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灰蒙蒙的天空,一如眼下公司的处境。

  曾经充满活力、随处可见《星际迷航》模型和代码草图的办公区,此刻被一种无声的焦虑笼罩。

  键盘敲击声依旧,却失去了往日的轻快,员工们交谈时也下意识地压低声音,眼神中带着不安。

  总裁办公室旁边的会议室里,烟雾缭绕。孟屿、曾小贤、关谷神奇,以及不常露面、但作为技术核心创始人之一的“大师兄”杜俊,四人围桌而坐。

  杜俊依旧顶着他那张半永久面瘫脸,但紧抿的嘴角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对方这是有备而来,价格战、舆论抹黑、挖角……三板斧下来,我们很被动。”

  曾小贤扯了扯领带,他标志性的贱笑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疲惫和烦躁,“这个月,我们已经丢了三个大单,还有两个在摇摆,对方开出的条件简直是赔本赚吆喝!”

  关谷神奇推了推眼镜,试图用他的方式分析:“这简直就是商业版的‘暗黑兵法’!恶意竞争,其心可诛!我们应该联合其他被他们欺负的公司,组成正义联盟……”

  “关谷,”孟屿打断他,声音有些沙哑,他指尖夹着一支燃了半截的香烟,烟灰缸里已经堆了好几个烟头,“现在不是拍《三国演义》的时候。联盟需要时间和契机,远水救不了近火。”

  他答应过大力戒烟,但这几天,尼古丁成了他压制焦躁的唯一选择。他深吸一口,缓缓吐出烟雾,试图让自己看起来依旧镇定。

  杜俊用他特有的、缓慢而清晰的语调开口,一针见血:“服务器……成本,宽带……费用,不会因为……没订单……而减少。员工……工资,更是……刚性支出。”

  他看向孟屿,“现金流……是命脉。”

  孟屿何尝不知。他掐灭烟头,坐直身体,做出了决定:“越是这种时候,越要稳住军心。传我的话,公司所有福利待遇不变,下午茶照常,项目奖金按时发放。告诉兄弟们,天塌不下来,有我顶着。”

  “孟总!”曾小贤差点跳起来,“都什么时候了还福利?我们账上的钱……”

  “照我说的做!”孟屿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他看了曾小贤一眼,眼神深处是曾小贤从未见过的压力,“资金的问题,我来解决。”

  曾小贤张了张嘴,看到孟屿眼底的血丝和不容置疑的神色,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颓然坐下:“行,你是老板,听你的。”

  “关谷,大师兄,”孟屿转向另外两人,“技术层面,我们的壁垒还在,核心算法他们一时半会儿抄不去。守好我们的基本盘,优化现有产品体验,越是艰难,越要做出精品。”

  关谷和杜俊凝重地点点头。

  “好了,你们先出去吧,按刚才说的分工行动。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孟屿挥了挥手,身体向后靠进椅背,揉了揉眉心。

  曾小贤三人互看一眼,默默起身离开。曾小贤走到门口,犹豫了一下,还是低声说:“孟屿,有事说话,别一个人硬扛。”

  孟屿闭着眼,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会议室的门轻轻关上,隔绝了外面的世界。孟屿独自坐在烟雾尚未散尽的房间里,像一座被围困的孤岛。他

  习惯性地去摸烟盒,却发现已经空了。他烦躁地将空烟盒捏扁,扔进垃圾桶,双手撑在额头上,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他并非表面看起来那么镇定。这次的对手“天网科技”,像一条隐藏在暗处的毒蛇,手段卑劣且针对性极强。

  这让他想起了一些不愉快的往事,一些他几乎要遗忘的阴影。

  这时,会议室的门被轻轻推开。诸葛大力端着一杯热牛奶走了进来。

  她先是微微蹙眉,挥手扇了扇空气中的烟味,然后将牛奶放在孟屿面前。

  “少抽点烟。”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但带着不易察觉的心疼。

  孟屿抬起头,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没事,提提神。”

  大力没有离开,她走到孟屿身边俯下身,双手捧住他的脸,在他紧蹙的眉心上,轻轻印下一个温柔而坚定的吻。

  这个吻像带着魔力,瞬间击溃了孟屿强装的镇定。

  他握住她的手腕,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大力……你是不是也猜到了?”

  大力看着他的眼睛,点了点头,眼神清澈而了然:“‘天网’……是因为《穿越银河的黑暗》,对吗?”

  孟屿的心猛地一沉,随即又是一松。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他的大力。

  他苦笑一下,第一次在外人面前流露出了一丝真实的恐惧:“是……他们当年没能彻底偷走它,现在,是想连本带利地毁了我,毁了魔方宇宙……”

  这是他心底最深的刺。那部承载了他最初梦想与心血的作品,险些被窃取。

  如今,阴影以更强大的姿态卷土重来,要将他辛苦建立的一切都吞噬。

  大力能感受到他手掌的冰凉。她反手握住他的手,用力紧了紧,声音坚定:“孟屿,看着我。你不是当年那个毫无还手之力的学生了。你现在有魔方宇宙,有关谷、大师兄、曾老师、子乔,还有我。我们都在。”

  她的眼神像定海神针,让孟屿慌乱的心绪稍稍平稳。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将那份恐惧压下去,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大力,告诉我实话,我们的资金链,按照目前的消耗,还能撑多久?”

  大力沉默了一下,避开他灼灼的目光,轻声吐出一个数字:“……最多一个月。这还是在没有新的意外支出,并且你能‘解决’福利资金的前提下。”

  她顿了顿,忍不住劝道,“孟屿,或许我们可以暂时……”

  孟屿摆摆手,打断了她,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而固执:“福利不能停。停了,人心就散了。钱的事,我来想办法。”他需要保持团队的战斗力,这是翻盘的本钱。

  大力看着他倔强的侧脸,知道再劝无用。她了解他,就像了解自己一样。

  她点了点头,从口袋里拿出一包未拆封的香烟,轻轻放在桌上——那是她之前没收的,此刻却主动给了他。

  “别抽太多。”她只说了这一句,便转身离开了会议室。她知道,他现在需要独处,需要思考破局之法。

  回到自己的财务总监办公室,大力关上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一直强撑的冷静瞬间瓦解。眼泪无声地滑落,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心疼和一种无力感。

  她飞快地擦掉眼泪,走到办公桌前,打开电脑,调出自己所有的账户——从小到大获得的无数奖学金、参加各种竞赛的奖金、做项目顾问的酬劳、甚至还有一些理财产品的收益。

  她一笔一笔地加在一起,数字清晰地显示在屏幕上。

  对于个人而言,这是一笔不小的财富,足以让她过得非常优渥。但面对一个正在流血的公司,面对每月庞大的运营成本,这个数字,杯水车薪。

  她将脸埋进掌心,肩膀微微颤抖,压抑的哭泣声在安静的办公室里低回。

  她不是为自己哭,是为那个在会议室里抽着烟、眉头紧锁、独自对抗着整个世界的男人。

  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攫住了她。她是天才,是别人眼中的学霸,是理性的代名词,可当风暴真正来袭时,她却发现自己的知识和能力,在资本市场的残酷绞杀面前,显得如此苍白。

  但她不能让他知道。她用力擦掉眼泪,深呼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明白,孟屿现在承受的压力是她的千百倍。

  如果让他看到自己的眼泪,只会让他更加自责,更加焦虑,甚至可能做出不理智的决定。

  她必须坚强,必须成为他身后最稳固的港湾,哪怕内心已是惊涛骇浪。

  她走到窗边,看着楼下熙熙攘攘的车流,努力平复着呼吸。

  现在,她能做的,就是守好自己的岗位,把财务漏洞堵到最小,同时祈祷她的未婚夫,能再次创造奇迹。

  而会议室里的孟屿,看着大力留下的那包烟,没有去动。他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俯瞰着楼下蝼蚁般的车流人潮。

  恐惧依然存在,但大力刚才的吻和话语,像一道微光,刺破了浓重的迷雾。

  他不能倒下,他的身后,是整个魔方宇宙,是他爱的女人,是他们共同的未来。

  他必须想出办法。无论如何。

  接下来的几天,3603套间仿佛被一层无形的低气压笼罩。

  孟屿将自己彻底关进了书房,那道门像是隔绝了两个世界。

  除了偶尔出来倒水、上洗手间,他几乎不见踪影。即使出来,也是眉头紧锁,眼神放空,仿佛灵魂还被困在某个复杂的棋局里,对周遭的关心问候只是机械地点头回应,然后迅速折返回他的“作战室”。

  客厅里,爱情公寓的伙伴们聚在一起,气氛担忧。

  “完了完了,孟老板这次是真遇到坎儿了。”

  吕子乔瘫在沙发上,手里捏着个已经捏变形的减压玩具,“我这网络舆论战打得再漂亮,也架不住后院起火啊。你看他那个样子,我都不敢上去递段子了。”

  曾小贤难得地没有跟吕子乔斗嘴,一脸愁容:“我这几天连节目里讲冷笑话都觉得底气不足。公司里人心惶惶,虽然福利照发,但大家都不是傻子,看得出来孟屿压力有多大。他要是垮了,魔方宇宙就真完了。”

  关谷神奇双手合十,一脸虔诚:“孟屿一定是在进行深度的‘精神冥思’,寻求破敌之策!我们要相信他!就像相信我的漫画一定能动画化一样!”

  胡一菲叉着腰,眉头拧成了疙瘩:“相信归相信,可人是铁饭是钢,他这么不吃不喝不睡觉地熬着,就是铁打的也撑不住啊!大力,”

  她转向一直安静地坐在角落,看似在看书,实则书页很久没翻动的诸葛大力,“你最了解他,你去劝劝他?好歹让他出来透透气,吃口热乎饭。”

  陈美嘉和唐悠悠也连连点头,眼巴巴地看着大力。

  大力合上手中那本根本没看进去的《高级财务管理》,抬起头,脸上是尽力维持的平静,却掩不住眼底的忧虑。

  她轻轻摇了摇头,声音有些干涩:“我试过了。没用。他现在需要的不是休息,是一个答案,一个破局的方法。劝他休息,只会让他更焦躁。”

  她比任何人都心疼,都着急。

  但她更清楚,孟屿此刻就像一头被困的雄狮,任何形式的怜悯或干扰,都可能适得其反。

  她能做的,不是强行把他拉出困境,而是守在外面,给他创造一个可以安心思考的环境,以及……尽她所能,提供一切可能的支持,哪怕是微不足道的情绪价值。

  于是,大力成了孟屿与外界沟通的桥梁,也是他唯一的“后勤部长”。

  她严格控制着书房门口的“交通”,礼貌但坚定地替孟屿挡掉了所有非必要的打扰,只定时送去精心准备的、易于消化且营养均衡的餐食和热水。

  每次进去,她从不问“你想出办法了吗”,也不会絮叨外面的情况有多糟。

  她只是安静地把托盘放在书桌角落,动作轻缓,避免打断他的思路。

  有时,她会顺手整理一下他散落一地的草稿纸,将写满复杂公式和战略构想的纸张按顺序理好。

  有时,她会在他因为长时间凝视屏幕而揉眼睛时,无声地递上一杯温度刚好的枸杞菊花茶,再帮他按亮那盏温暖的台灯。

  有时,她只是站在那里几秒钟,看着他伏案疾书或凝神沉思的背影,然后轻轻说一句:“未婚夫,牛奶在左边,三明治在右边,趁热吃。”

  或者,“我就在外面。”

  这些看似平常的举动,是大力在用自己的方式告诉孟屿:我在这里,我理解你,我支持你。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而孟屿,在极度的专注和压力下,也会偶尔从思维的深海中浮上来片刻。

  他会接过大力递来的水杯,一饮而尽,干燥起皮的嘴唇得到滋润;他会在她放下食物时,抬头给她一个极其短暂、勉强却真实的微笑,尽管那笑容里满是疲惫。

  他甚至会在她转身离开时,下意识地伸手轻轻握一下她的手腕,力道很轻,却仿佛能从中汲取到一丝力量,然后很快松开,再次埋首于他的“战场”。

  更多的时候,是大力在深夜,端着一杯热牛奶走进书房。

  孟屿通常还保持着几个小时的姿势,肩膀僵硬,眼窝深陷。

  她会把牛奶放在他手边,然后走到他身后,双手搭上他紧绷的肩颈,不轻不重地按压起来。

  她的手法带着一种温柔的坚定。

  孟屿起初会身体一僵,随后便慢慢放松下来,闭上眼睛,喉咙里发出极轻的、舒服的喟叹。

  这短暂的几分钟,是他高强度思考中唯一的休憩。

  “奖励。”大力会在他耳边轻声说,像是完成了一个任务。

  而孟屿会含糊地“嗯”一声,反手拍拍她的手背。这是他们之间无言的默契。

  有一次,大力进去时,发现孟屿靠在椅背上睡着了,电脑屏幕还亮着,上面是复杂的商业模型图。

  他睡得并不安稳,眉头依然紧锁。大力没有叫醒他,只是轻轻拿过旁边的薄毯,盖在他身上,然后蹲在一旁,安静地看着他疲惫的睡颜,心疼得无以复加。

  直到他因为姿势不舒服而微微动了一下,有醒来的迹象,大力才迅速而轻巧地离开,仿佛从未出现过。

  她也在用另一种方式“帮助”他。她会将自己对竞争对手公开财务数据的分析、对市场可能出现的变动的推演、甚至是一些看似无关的技术前沿动态,整理成简洁明了的摘要,放在他的书桌上。

  她从不给出结论,只提供经过验证的信息,相信他的判断力。

  众人见大力如此,也知道再劝无用,只能将担忧化为行动。

  胡一菲变着花样炖汤,让大力端进去;曾小贤在公司里努力维持秩序,压下各种流言蜚语;吕子乔在网上更加卖力地引导舆论;关谷和杜俊则带着技术团队埋头优化产品,试图用技术实力稳住基本盘。

  所有人都明白,最终的破局关键,还在那个把自己关在书房里的男人身上。

  他们能做的,就是守好大后方,等待他们的指挥官想出绝地反击的策略。

  ………

  又是一个万籁俱寂的深夜。爱情公寓3603套间里,只有书房透出的微弱灯光和窗外城市的零星灯火交织在一起。

  孟屿终于从书桌前站起身,长时间的固定姿势让他的关节发出轻微的“咔哒”声。

  他踱步到客厅,习惯性地站在那面巨大的落地窗前。

  窗外,城市的轮廓在夜色中显得模糊而安静,如同他此刻混沌又隐约透出一丝光亮的思绪。

  几天几夜不眠不休的头脑风暴,像是一场艰苦的颅内战争。

  无数的数据、策略、可能性在他脑中碰撞、推演、否决、再重组。此刻,一个大胆、甚至有些冒险的破局思路,终于逐渐清晰起来。

  就像在浓雾中航行许久,终于看到了远处灯塔的微光,虽然航路依旧险峻,但至少有了方向。

  他下意识地摸向口袋,掏出了烟盒,抽出一支,点燃。

  微弱的火苗在黑暗中一闪,随即化为一点腥红。

  他深深吸了一口,辛辣的烟雾涌入肺部,带来一丝短暂的麻痹和提神效果。

  他需要这片刻的冷静,来审视这个刚刚成型的计划雏形,完善那些至关重要的细节。

  这个计划的关键一环,涉及到精确的资金运作和时间窗口。

  他想起大力之前帮他整理过一些竞争对手的公开财务数据分析和市场流动性评估,就放在卧室那一摞资料的下面,他之前只是粗略扫过,现在需要仔细研读其中的几个关键部分。

  一支烟很快燃尽。他将烟蒂摁灭在窗台旁临时充当烟灰缸的易拉罐里,决定回卧室去拿那份资料。

  同时,他也想看看大力。这几天,他完全沉浸在自我的世界里,冷落了他的未婚妻。他知道,她一定也没睡好。

  他轻手轻脚地推开卧室的门,里面只开着一盏昏暗的床头灯,散发着暖黄的光晕。

  大力侧躺着,面向他那空无一人的一侧,似乎已经睡着了。

  然而,孟屿走近些,却看到大力即使在睡梦中,秀气的眉头也微微蹙着,嘴唇抿得有些紧,呼吸并不十分平稳,显然睡得并不踏实。

  几天独守空房,加上对公司境况的担忧,让她在睡梦中也无法完全放松。

  一阵尖锐的心疼瞬间攫住了孟屿的心脏,比他面对公司危机时感受到的压力还要沉重。

  他轻轻在床边坐下,目光贪婪地流连在她略显疲惫的睡颜上,恨不得用手抚平她眉间的褶皱。

  就在这时,他的视线被大力枕边摊开的一个熟悉的深蓝色硬皮笔记本吸引住了。

  那是大力随身携带、记录各种想法和数据的本子。

  笔记本摊开的那一页,上面是大力清秀却略显凌乱的字迹,似乎是在某种情绪激动下写下的。

  鬼使神差地,孟屿伸出手,极其轻柔地将笔记本拿了过来。

  他本不想窥探她的隐私,但一种莫名的预感驱使他看了下去。

  映入眼帘的文字,像一把把钝刀,割在他的心上:

  “……我恨自己的无能为力。看着他一个人扛下所有,眉头紧锁,烟一支接一支,我却只能送水送饭,说些苍白无力的安慰。我算尽了数据,分析了所有可能,却凑不出能真正帮到他的资金。那些奖学金、竞赛奖金……平时觉得不少,现在看,简直是杯水车薪……我甚至想过,如果我能更厉害一些,如果我能像他一样有能力,是不是就不会让他这么累……”

  “他说他来想办法,可他还能从哪里想办法?他把所有的责任都扛在自己肩上……我好怕他垮掉……孟屿,我该怎么办才能帮到你?哪怕只是一点点……”

  字里行间,充满了深深的自责、无力的心疼和浓得化不开的爱意。

  这哪里是那个永远理性、冷静的诸葛大力?这分明是一个因为深爱之人陷入困境而焦急万分、甚至开始自我怀疑的普通女孩。

  孟屿的呼吸骤然停滞了。他握着笔记本的手指微微颤抖起来。

  他从来不知道,在他闭关的这几天,大力内心承受着如此巨大的煎熬。

  她表面上冷静地支持他、照顾他,背地里却这样责怪着自己。

  他一直以为是自己一个人在承受压力,却没想到,他最心爱的人,正在因为他而备受折磨,甚至开始否定她自己的价值。

  而他,还一度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忽略了她细腻的情感变化。

  巨大的愧疚、心疼、以及被深沉爱意包裹的震撼,像潮水般瞬间将他淹没。

  孟屿的眼眶迅速泛红,滚烫的泪水毫无预兆地夺眶而出,顺着脸颊滑落,滴在摊开的笔记本上,晕开了墨迹。

  他没有发出声音,只是肩膀微微耸动,无声地哭泣着。

  为大力那份笨拙却真挚的心意,为自己的粗心,也为这艰难时局中,他们之间这份沉重而珍贵的相互依偎。

  他低下头,额头轻轻抵在冰凉的笔记本页面上,泪水洇湿了纸张。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抬起手,用袖子胡乱地擦掉眼泪,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情绪。

  他小心翼翼地将笔记本合拢,按照原样放回大力的枕边,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然后,他俯下身,在大力微蹙的眉心上,印下一个带着泪痕的、无比温柔的吻。

  “傻瓜……”他用几乎听不见的气声呢喃,“你在我身边,就是最大的帮助了。”

  他站起身,最后深深地看了大力一眼,眼神变得无比坚定。他轻轻拿起他需要的那份资料,转身走出了卧室,并轻轻带上了门。

  回到书房,他摊开资料,再次投入工作。但这一次,他的心境已然不同。

  不再仅仅是背负着公司存亡的责任感,更增添了一份必须保护身后那个女孩的笑容、不辜负她深情的决绝。

  灯光下,他的侧影依旧疲惫,但眼神却像淬了火的钢,锐利而坚定。

  他必须成功,为了魔方宇宙,也为了那个在睡梦中都为他忧心的姑娘。

  通宵的灯火在书房里燃尽,窗外天际泛起鱼肚白。

  孟屿的眼中布满了血丝,下巴上也冒出了青色的胡茬,但那双眼睛,却像被雨水洗过的星辰,重新亮了起来,甚至比以往更加锐利、深邃。

  桌上散落的草稿纸被画满了复杂的箭头、数字和关键节点,那个原本模糊的破局思路,经过一夜的疯狂推演和与大力整理的数据反复印证,已经逐渐勾勒出清晰的骨架。

  然而,这个计划需要一个强大的支点,一个能瞬间撬动局面的力量。

  就在思维陷入最后一个关键节点的僵局时,一个名字如同闪电般划过他的脑海——沈临风。

  胡一菲的那位前男友,风度翩翩的房地产兼餐饮大亨。

  他们因为胡一菲而相识,后来却意外地发现彼此在商业理念和为人处世上颇为投契,抛开那层略微尴尬的关系,反而成了可以坐下来喝一杯、聊聊行业趋势的朋友。

  沈临风欣赏孟屿的闯劲和才华,孟屿也佩服沈临风的老练和格局。

  最重要的是,沈临风有足够的资本实力和人脉网络。

  就是这个支点!

  孟屿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因为久坐而眩晕了一下,他扶住桌子,脸上却露出了这几天来的第一个笑容,那是一种拨云见日、找到方向的释然和兴奋。

  他看了一眼窗外渐亮的天色,深吸一口气,决定立刻行动。

  就在这时,卧室门被轻轻推开,诸葛大力端着简单的早餐——一杯牛奶和一个火腿三明治走了进来。

  她原本以为会看到又一个疲惫而焦虑的夜晚后的残局,却意外地对上了孟屿转过身来时,那双虽然布满血丝却熠熠生辉的眼睛,以及他嘴角那抹久违的、带着一丝笃定和疲惫的轻松笑意。

  大力瞬间怔住了,端着托盘的手指微微收紧。她太熟悉这个表情了。

  这不是强装出来的镇定,而是她的未婚夫真正找到了突破口、重新掌控局面的标志。那个无所不能的孟屿,回来了。

  她没有多问一句“你想出办法了?”或者“需要我做什么?”。

  因为她知道,当他露出这种表情时,就意味着他已经有了清晰的规划,不需要任何多余的言语。

  她只是快步走上前,将托盘递到他面前,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轻快:“先吃点东西。”

  孟屿接过牛奶,温度刚好。他几乎是狼吞虎咽地几口就吃完了那个三明治,又一口气喝光了牛奶,仿佛要将食物迅速转化为行动的能量。“我出去一趟。”

  他抹了抹嘴,声音因为急促而有些沙哑,但语气是坚定的。

  “好。”大力点点头,没有问他去哪里,见谁。她只是伸手替他理了理有些皱巴巴的衬衫领口,动作自然又温柔,“路上小心。”

  孟屿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里有感谢,有愧疚,更有一种“等我好消息”的承诺。他转身冲进卫生间,用最快的速度洗漱,刮掉胡茬,换上了一身干净利落的西装。

  虽然眼底的疲惫无法完全掩盖,但整个人已经恢复了往日那个精明干练的孟总的气场。

  再次走出卫生间时,他拿起车钥匙和手机,对大力说:“我去见沈临风。”

  只这一句,大力就完全明白了。

  沈临风,确实是目前可能提供关键帮助的最好人选。她心中悬着的石头,似乎也随着这个名字的出现,落下了一小半。

  “嗯。”她依旧只是应了一声,送他到门口,看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消失在电梯口。

  门关上的那一刻,大力靠在门板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几天来紧绷的神经终于得以稍稍放松。她知道,真正的战斗也许才刚刚开始,但至少,她的船长已经重新掌舵,找到了前进的航向。

  她现在要做的,就是守好这个家,等他带着希望归来。

  而驶出地下车库的孟屿,握着方向盘,目光坚定地看向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