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唐人把我们放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这不是让我们去送死吗?-《大唐:请陛下称太子!》

  赵国公府。

  与程咬金府上的热闹喧嚣截然不同,赵国公长孙无忌的府邸,此刻正是一片沉寂。

  书房之内,只点着一盏孤灯,豆大的火光,将长孙无忌那张略显阴沉的脸,映照得忽明忽暗。他没有看书,也没有处理公务,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手中无意识地摩挲着一枚温润的玉佩。

  他是大唐帝国的外戚之首,是皇帝陛下的内兄,是关陇集团的领袖。他的喜怒,足以让长安城的政治风向,都为之变色。

  然而此刻,他的心中,却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困惑,与一丝难以言喻的凝重。

  “太子……好像……真的不一样了。”

  他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这几日,朝堂上发生的一切,如同电影一般,在他脑海中反复回放。从太子那句石破天惊的“将视角往外放”,到那番冷酷精准的“国与国之间只有利益”,再到最后那套环环相扣、天衣无缝的“以夷制夷”之策。

  这一切,都完全颠覆了他对那个外甥的固有认知。

  在他印象里,承乾自幼仁善,聪慧好学,但也正因如此,性子偏软,缺乏帝王应有的杀伐决断,而且对那些老师唯唯诺诺。尤其是在腿部残疾之后,更是性情大变,自暴自弃,亲近小人,行为乖张。这也是他,乃至整个关陇集团,在储位之争中,渐渐偏向于同样出身长孙一脉、且聪慧过人的魏王李泰的原因之一。

  可现在,这个他认为“不堪大用”的太子,却突然展现出了连他都为之惊心动魄的帝王心术与宏大格局。那种感觉,就好像自己一直以为在看一只温顺的绵羊,可那绵羊一转身,却发现它有着一双属于苍龙的、睥睨天下的金色瞳孔。

  这种巨大的反差,让他感到了不安。

  一个强大的、英明的储君,自然是大唐之福。但是,一个强大到……让他都有些看不透的储君,对于他长孙无忌,对于整个长孙家族而言,真的是一件好事吗?

  他习惯了掌控一切,习惯了在皇帝与太子之间,维持一种微妙的平衡。可现在,这个平衡,似乎正在被打破。

  灯火摇曳,将他的影子,在墙壁上拉得又细又长,充满了不确定性。

  漠南,突厥降民大营。

  与长安城内的波澜暗涌不同,位于黄河以南的突厥降民大营,在接到诏书的这一刻,则彻底陷入了狂喜与骚动的海洋。

  数不清的帐篷,延绵数里,数十万突厥降民,如同被圈养的羔羊,在这里度过了近一年的迷茫与忐忑。他们失去了家园,失去了可汗,失去了荣耀,每天都在为下一顿的吃食和不可知的未来而忧心忡忡。

  而今天,大唐天子的使者,带来了他们的“新生”。

  当鸿胪寺卿崔仁善,用字正腔圆的汉话,与生硬的突厥语,交替着念完那份诏书之后,整个大营,先是陷入了一片死寂,随即,爆发出山崩海啸般的欢呼!

  “回家!我们可以回家了!”

  “长生天保佑!大唐天可汗没有抛弃我们!”

  无数突厥汉子,这些在战场上流血不流泪的草原狼,此刻却激动得热泪盈眶,他们跪倒在地,朝着长安的方向,拼命地磕头。女人们紧紧抱着自己的孩子,喜极而泣。

  然而,在狂喜的表象之下,担忧与议论,也如同暗流,在各个帐篷之中,迅速蔓延。

  最大的一个营帐内,数十名突厥各部的酋首,正围绕在新任的可汗,阿史那思摩的身边。

  “可汗!这……这是真的吗?唐人,真的肯放我们回草原?”一个络腮胡的酋首,依旧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诏书在此,岂能有假?”阿史那思摩手捧着那份用明黄色丝绸写就的诏书,心情复杂到了极点。他既有被委以重任的激动,更有对前途未卜的忧虑。

  “可是……可是他们让我们去的地方,是漠南!是靠近薛延陀的地方啊!”另一个较为年轻的酋首,满脸忧色地说道,“谁不知道,薛延陀的夷男,如今是草原上的新霸主!他吞并了我们多少部落?杀了我们多少族人?唐人把我们放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这不是让我们去送死吗?这分明是想让我们,和薛延陀那头饿狼,去狗咬狗啊!”

  这番话,让帐篷内的气氛,瞬间冷却了下来。

  在场的,都是各部落的首领,没有一个是傻子。他们瞬间就明白了唐人此举背后,那不加掩饰的深意。

  “这……或许是太子的计策。”一个曾在长安城待过一段时间,对朝堂之事有所耳闻的酋首,低声说道,“听说,如今的太子殿下,今非昔比,智谋深沉如海。此计,怕是出自他手。”

  阿史那思摩沉默了。他当然知道这是阳谋。可他有得选吗?

  没有。

  拒绝,便是抗旨,这数十万族人的性命,顷刻间便会化为乌有。

  接受,前途便是刀山火海,要直面如今草原上最强大的薛延陀。

  他看了一眼帐外,那些依旧在欢呼雀跃的普通族人。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够了!”他沉声喝道,“天可汗的恩典,是给我们一个重返家园的机会!是给我们一个重新建立我们自己汗国的机会!这是恩赐!不是阴谋!”

  他站起身,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是继续留在这里,像羔羊一样,靠唐人的怜悯活着,还是回到草原,像一头真正的狼一样,去为自己的牧场和未来战斗,哪怕会死!你们选哪一个?!”

  帐内一片死寂。片刻之后,所有的酋首,都低下了头,用生硬的汉话,齐声应道:

  “我等……愿随可汗,重返草原,为大唐天可汗,镇守北疆!”

  声音中,充满了悲壮,与一丝被逼出来的,破釜沉舟的勇气。

  东宫,丽正殿。

  就在外界因为一纸诏书而风起云涌之时,风暴的中心,东宫,却是一片宁静祥和。

  丽正殿内,檀香袅袅。

  李承乾身着一袭月白色的常服,姿态闲适地坐在一张宽大的书案之后。他整个人的气质,发生了一种脱胎换骨的蜕变。曾经萦绕在他眉宇间的那一丝阴郁与不自信,早已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掌控一切的从容与淡然。

  此刻,他正饶有兴致地批阅着面前一叠厚厚的手稿。这些,都是他新成立的“文学馆”中,那些小说家们呈上来的最新作品。

  一旁,太子詹事房遗直,正恭敬地侍立在侧,为他研墨添茶。他的眼中,对这位太子殿下,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崇拜与敬仰。

  “这个《隋唐演义》的设定,有些意思。”李承乾拿起一份手稿,用朱笔在上面批注道,“但人物的刻画,还是太脸谱化了。告诉作者,英雄,不是天生就喊打喊杀的莽夫。就以卢国公为例,他看似粗豪,实则心细如发,让他多去揣摩一下人物的复杂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