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这一次,一同死去-《人类恶,想要拯救世界》

  美杜莎奔跑起来,高高跃起,然后被散发着光芒的高加索神鹰稳稳接住,从战场上空滑翔而过。

  周围的双足飞龙立刻围过来,翅膀用力挥动,扇出一道道风刃,想要把她击落。

  然而,今天的高加索神鹰异常的兴奋,矫健的身姿在密密麻麻的风刃弹幕之中旋转着穿行,躲开所有攻击。

  它发出兴奋的鸣叫,双翼划过飞龙们的身体,撕出狰狞的裂口。

  凡是神鹰经过之处,血沫飞溅,还有许多飞龙的尸体从天空掉落,摔进地面上的战场。

  高加索神鹰(The Caucasian Eagle),是具备神速的可怕猛禽。

  传说普罗米修斯盗火后被锁在考卡索斯(高加索)山脉的山顶上,宙斯派来一只巨大的鹰,不断啄食他的肝脏,到了晚上又让内脏长出来,周而复始。

  那就是高加索神鹰。

  在被赫拉克勒斯射杀后,它被宙斯送上天,成了天鹰座。

  ——就是不知道身为神鹰的高加索鹰和斯廷法利斯湖怪鸟哪个更难对付,这也许得问一下当事人赫拉克勒斯的意见。

  由于传说的缘故,高加索鹰在不同的情况下现界会有不同的形态。

  一面是由赫菲斯托斯制作、由宙斯给予生命的青铜机器(Automatones),另一面则是厄喀德那和堤丰产下的生物。

  由美杜莎召唤出来这个当然是更偏向于后者。

  仔细想想,不仅是高加索神鹰,还有克律萨俄耳的儿子革律翁(Geryon)、厄喀德那的孩子双头犬俄耳托斯(Orthos)、尼米亚猛狮(Leo Nemeum)、九头蛇海德拉(Hydra)、百头巨龙拉冬(Ladon)等,也都是被赫拉克勒斯所杀。

  除此之外,斯库拉(Scylla)因为格劳科斯的缘故被喀耳刻所害,奇美拉(Chimera)被柏勒洛丰骑着珀伽索斯(Pegasus)所杀,成为珀伽索斯飞升飞马座的功绩……

  可以说这一家子里面有一大半人都和那些所谓的英雄人物有矛盾,包括美杜莎自己,也因为雅典娜的原因而和那些人关系不和。

  就比如被骑阶美杜莎称之为“神代慎二”的珀尔修斯。虽然美杜莎自己对他没什么杀意,甚至可以说有一点怜悯,但因为是雅典娜那边的人,也只能和他保持敌对。

  最搞的是,在晚期神话里,传说赫拉克勒斯和厄喀德那还生下三个孩子。也就是说,从这个角度出发,他甚至还是美杜莎的孙女婿。

  也难怪美杜莎会红温了,辈分越来越大不说,还到处都是手足相残、家庭伦理大战这种破事,换谁都得红。

  而现在她还得和自己的另一个孙女婿大战,把自己的孙女抢回来。

  搞什么啊,真是没完没了了。

  ——多少是有些恼怒,美杜莎用力地挥舞着黄金剑,将冲过来的双足飞龙杀死,不断积累着魔力,同时维持高加索神鹰的存在。

  还差一点了,只要到达它胸腔的部位,这一切就结束了。

  ——美杜莎抓住高加索神鹰的背羽,俯下身子。

  不需要交流,高加索神鹰立刻理解了她的意图,发力振翅,从飞龙群的空隙之中穿行而过,向着还在被芝诺比阿火力压制、但已经开始反击的提丰冲去。

  眼见时机差不多了,美杜莎做好起跳的准备。

  但就在这时,一抹金色突然在余光里出现。

  “——!?”

  手上立刻出现一面圆盾,美杜莎用盾和黄金剑分别格挡掉从两边刺来的数根锁链,警惕地看向直到刚刚还一直藏在提丰肩膀后面的那个人影。

  高加索鹰立刻向上爬升,环绕着提丰开始高速的移动。

  锁链,是那个冒牌货么。

  好准。

  美杜莎不得不重新评估对方的威胁性。

  能够瞄准高速移动的高加索神鹰,并且跟上它的速度,精确地命中在它背上的美杜莎,这种实力,如果冒然跳出去,只会在空中被当成靶子射穿。

  要怎么办。

  先把他干掉吗?

  不行,时间来不及。

  被它做好准备的话,就没办法靠近了。

  那直接自杀式袭击?

  也不行。如果在这里死掉的话,戈尔贡就没人来收拾了。

  ——用冰冷的目光注视着神情傲慢的金固,美杜莎的思维开始快速地运转。

  忽然,一片阴影遮住了她的视线。

  美杜莎微微一愣,向上看去。

  “哟~大姐姐再登场~!”

  魁札尔·科亚特尔张开双臂,毫不犹豫地从翼龙宽阔的脊背上跳下来,整个人呈一个大字形落下,像颗人肉炮弹一样冲向金固。

  “嘁,果然背叛了么。正好,就在这里把你解决掉吧。”金固冷笑着甩出锁链,缠住魁札尔·科亚特尔的手臂,拉着她打向美杜莎。

  还没等美杜莎躲闪,翼龙向下俯冲,紧接着,一只手伸出来,抓住锁链。

  “加我一个,怎么样?”

  以诺修斯背对着太阳,银白铠甲的边缘被光打亮,勾勒出一个刺眼的轮廓。

  金色的眼睛俯视着提丰肩上的金固,以诺修斯用力向后一拉,锁链瞬间绷直,把金固扯飞。

  “——!?”

  金固瞪大了眼睛,想要松开手,却被从锁链另一头甩过来的魁札尔·科亚特尔直接用关节技锁住。

  “没想到吧!这就是我们热血沸腾的组合技吔!”

  魁札尔·科亚特尔大声喊道,和金固一起,被以诺修斯扯着锁链往地上扔去。

  以诺修斯也紧随其后,从翼龙的背上跳下,跟着两人一起向下落去。

  只有那么一瞬,美杜莎与他对上视线。

  “……”

  微微勾起嘴角,美杜莎不再犹豫,直接从神鹰身上跳出,笔直地射向提丰。

  “——■■■!”

  感受到危险,提丰立刻放弃了防御,全身上下如同能量暴走一般快速地闪烁起来。

  『汝乃,撕裂宇宙之雷霆』——通过。

  『祸龙落泪』——通过。

  『射线·屠戮不死之镰』——通过。

  『射线·库柏勒(石化)』——通过。

  『激昂雷暴』——通过。

  『焚尸业火』——通过。

  『埃特纳之息(毒)』——通过。

  『超再生』——通过。

  极短的蓄力之后,提丰咆哮着,以近乎自残的恶劣举动放射出数种攻击。

  赤黑色的雷霆从它身体各处的孔洞里喷射出来,撕裂血肉和护甲,在它体表乃至身前一圈的地方形成一层厚实密集的电网。无色毒气喷射而出,火焰将体表的血肉烧得焦糊。

  它的三张口中吐出射线和蓝白色的刺目雷暴,不顾机体的损坏,用尽全力将面前空间全部填满。

  体表不断向外迸发着烈焰,铠甲上溅出大量的泪滴状物质,两个巨大的推进器用超载功率激发,以最快的速度朝着远离美杜莎的方向退去。

  脖颈上射出数百根蛇发,全部冲向四周的魔兽,提丰的身体因为过载而开始断裂。

  “■■■■■■■——!”

  “——!?”

  面对着这自爆式的袭击,美杜莎心中有所不甘,但终究只能退下。

  “斯库拉!”

  她挥动黄金剑,光辉洒到身后不远处的地方,出现一名长有章鱼触手、头戴纱巾的高大女性。

  斯库拉一出现,就伸出触手,卷住飞向提丰的美杜莎,令她硬生生地急停,然后往后甩去。

  美杜莎再次挥剑,落到高加索神鹰的脊背上,盘旋着寻找机会。

  提丰持续不断地发射激光和雷霆,扫射着在空中迂回的高加索神鹰,射出的蛇发捕食魔兽,将不断崩裂的机体修补完整。

  这样僵持了几分钟,提丰终于作出判断,这样无法解决掉眼前的威胁。

  于是,它停下扫射,两只巨大的前肢艰难地横过来,底部开始喷射出火焰。

  加速,加速,加速!

  提丰伸直三条脖子,三张巨口全部对准正上方的天空。

  随着推进器以极限功率持续不断地加速,烈风开始吹袭大地,以极快的速度发展成难以想象的风暴,呼嚎着将周边的一切全部拖入旋涡,绞碎成细小的残渣。

  这样仍不满足,提丰还吐出火焰和雷霆,令它们被卷进暴风之中,将全身包裹。

  这样一来,它俨然变成了一颗超级巨大的陀螺,浑身涌动着雷火,以超高速旋转着掀起巨大的风暴,将数百米之内的东西全部吸附过来,在触碰到的瞬间就完全消灭。

  然而,不止是人类,连魔兽也被提丰卷进攻击,变成一滩又一滩血水,将这行走在大地上的恶风龙卷染成令人惊惧的鲜红之色。

  “往后退!回到城墙后面!”恺撒大声喊道,同时向后面退去,声音在呼啸的狂风之中变得非常模糊。

  尽管如此,士兵们仍然凭借着多日培养的默契明白了他的意思,纷纷向后撤离,一波人防御魔兽的冲击,另一波人快速跑动,然后再换过来,周而复始。

  “那个蠢货!”金固的眼里几乎要喷出火来,但很快,他就强迫自己平复心情,对着以诺修斯和魁札尔·科亚特尔露出轻蔑的笑容。

  往好处想,只要能够攻破战线,那这点牺牲也是根本无所谓的事情。

  虽说被揍了一顿,还导致手下的素材凭空蒸发一半以上,但如果把这道碍事的战线攻克,这些损失都可以忽略不计。

  “哼,尽情挣扎吧,无能的人类。”

  留下这样一句话,金固快速向远方跑去。

  以诺修斯:?

  你要不要看看你那鼻青脸肿的样子再说话呢?

  还“无能的人类”,怂了就直说呗。

  横竖都给你赢麻了是吧。

  “糟糕了。”魁札尔·科亚特尔凝重地说道,“它在前进!如果不快点解决掉它的话,乌鲁克会直接被它摧毁的!”

  以诺修斯听到这话,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仔细观察了几秒。

  心里估算了一下,大概是只有十分钟的时间,就会直接接触到乌鲁克的城墙,但是在那之前,刮出的烈风就已经足以令城墙倒塌了。

  大概是因为这种行进方式对提丰自己来说也是极为沉重的负担,而且难以控制,所以它现在正在努力控制住方向。

  不然速度快是快了,满地图地乱飞,都不知道会跑到哪里去。

  “回去和他们商量一下吧,站在这里也无济于事。”

  以诺修斯说着,向城墙下的闸门口跑去,魁札尔·科亚特尔见此也立刻跟上。

  ——————————————

  “靠近不了。”

  美杜莎用没有感情的语气叙述着现状。

  “不让它停摆的话,就没有办法靠近。而且不止是要停下,必须得是到短暂的瘫痪那种级别的停顿才行,否则还是会被它用自杀式攻击逼退。”

  “怎么这样……”玛修情绪低落地说道,旁边的藤丸立香也跟着叹出一口气。

  “尽管很残酷,但这是事实。”以诺修斯走过来,身后跟着魁札尔·科亚特尔,“能够下手的地方只有正上方,那里是攻击性最小的区域。但很明显,那家伙早就知道这种事情,所以特意用头对着天空。如果有人胆敢从上面发动攻击,想必会直接正面受到它的猛攻吧。”

  “就是说喵,好棘手的说。”豹人露出沮丧的表情。

  (? ? ??)

  “……”

  “我去吧。”

  克娄巴特拉咬着唇,既没有微笑也没有悲伤,就那样平淡地说着,好像只是在说等会儿要去喝下午茶那样微不足道的琐事。

  “克娄巴特拉大人?可是您不是——”

  芝诺比阿好像意识到了什么,这样说道。

  “勇者?”豹人也投来不安的目光。

  她走过来,抓住克娄巴特拉的胳膊。

  “嘛,当然不想去做啊。”

  “连能不能取得成效都不晓得,一股脑地冲上去,说不定会死得不明不白。”

  克娄巴特拉不咸不淡地说着,语气中逐渐透露出压抑不住的,微弱的痛苦。

  “我也不想这么早就死掉啊。明明好不容易和恺撒大人再会了,还没有好好温存就马上分开这种事情,我也不想的啊!”

  “可是,也只能做了不是吗。”

  她这样颤抖地说道,缓缓闭上眼睛。

  再次睁开眼时,她的神情已变得神圣而庄严,染上浓烈的肃穆。

  “妾身可是法老!”

  如同呵斥一般,克娄巴特拉挣脱开豹人的手。

  “生前将法老终结,无论如何粉饰都是不争的事实!那么在死后,妾身理所当然要洗刷掉这份耻辱,展现出法老该有的样子!这毫无疑问是正确的!”

  她直视着芝诺比阿的双眼,说出犹如训诫一般的话语。

  “无谓的哀伤就到此为止吧。那个位置只有我才能够到达,而且妾身还有着神性,没有比妾身更适合这个任务的人了。”

  “那么,就这样吧。假如赌上了妾身的性命与尊严还是没有取胜,我迟早有一天会报复回来的!”

  说着那样不切实际的话,她转过身,在众人的注视下往城墙上面走去,用背影遮盖住落寞的神情。

  又要分开了啊。

  抱歉,恺撒大人,这次是我不辞而别。

  请原谅我吧。

  然而————

  “等等,我也去。”

  “——!?”克娄巴特拉睁大了眼睛,转头看到走过来的恺撒。

  他脱掉了外套和甲胄,提着一把长剑,浑身满溢着自信与坚决的气息。

  “虽然很对不起乌鲁克的弟兄们,但只有在这种时候,我要任性!”

  恺撒翘起嘴角,意气风发。

  他才不会说,是士兵们以超特快速度赶来催促他的。

  “我也有神性,虽然等级没有你高,但还是可以派上用场的吧。”

  “生前没能陪你到最后一刻,死后才一直后悔至今。假如这一次要换我看着你死去,我绝不能让你再一次如此孤独。”

  带着歉意,恺撒说道。

  其实从一开始就想说出这些话了,但却一直到现在才能够吐露。

  是因为已经预料到了结局吗,我竟然也会有这样近乡情怯的时候,真是不应该。

  这样想着,恺撒走上前,和克娄巴特拉并肩而立。

  “抱歉啊,如果可以的话,替我向亚历山大阁下、列奥尼达阁下,还有大流士阁下道个歉吧。明明大家都在努力,结果我却最先做了逃兵。”

  他笑着,对众人这样说道。

  以诺修斯看他们两个去意已决,于是用手背碰了碰美杜莎的手。

  美杜莎轻轻点头,拿出一把紫黑色的长剑。

  虽说是长剑,但看起来更像是刀刃装反了的武士刀,也就是镰刀的头部竖过来的样子。

  因为现界的美杜莎是Saber,所以形态也跟着改变了么。

  真是方便。

  “用这个吧。”美杜莎把手里的长剑递给恺撒,“虽说没办法完全使出它的力量,但特性还是存在的。只要使用这个贯穿它的身体,多少都会起到一点抑制的作用。”

  “这是?”恺撒接过长剑,将自己的剑插到地里。

  “屠戮不死之刃(Harpe)。虽然我不想夸它,但是确实是足够好用的东西。”

  美杜莎简短地解释道。

  “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时间紧迫,该抓紧时间了。”

  就这样面不改色地说出像是叫人快点去死一样的话,美杜莎淡漠地说着。

  “哈哈,这是当然的。谢谢你,美杜莎阁下。”

  恺撒向美杜莎致意道,牵着克娄巴特拉的手,走上城墙。

  看着那自远方逐渐逼近的血红色的风暴,两人的心中竟然没有一丝恐惧和迷茫。

  两只手紧紧地牵在一起,与之一同相连的,还有两颗相贴着的心。

  这一次,我们将一同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