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打压-《从县委书记问鼎权力巅峰》

  他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像是怕隔墙有耳,“先是发现寺里新添了不少名目,什么‘特设功德箱’、‘高僧加持开光处’,香火钱标价离谱。”

  “接着,寺内一些重要殿宇和景观,开始被划出区域,明码标价收起了所谓的‘特殊参拜费’。”

  “更有甚者,东妙打着‘弘扬佛法、服务信众’的旗号,私下里在寺里搞起了高价‘禅修班’、‘开光法会’,规模越来越大,商业味儿越来越冲!”

  “这哪里还是清修之地?分明快成了敛财的买卖场!”

  “寺里好几个老法师看不下去,说太不成体统。”

  “结果被他寻了个理由要么调去看藏经阁,要么……干脆排挤走了。当时崔大鹏,对了,那时他还在宗教局!”

  “他下去检查时,亲眼看见东妙的桌子上……就压着几份印刷精美的……开办公司合作意向书!”

  谷庄的声音忽地拔高了一点,带着一丝难以自抑的激动,“书记,这是明晃晃的商业化苗头!”

  “佛门净地,岂能与铜臭合污?”

  “岂能任由这般胡来?”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喉头滚动,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我们局里开了几次会,意见很统一。”

  “这种商业化、世俗化的苗头绝不能任其发展下去,必须刹住!”

  “否则,清凉寺几百年清誉毁于一旦,我们宗教局更是严重失职。”

  “当务之急,是必须尽快敦促市佛协,依照章程,从其他大寺选派一位德才兼备、持戒精严,足以服众的高僧新方丈过来主持大局,重整寺务,肃清积弊!拨乱反正,压住东妙这股歪风邪气!”

  “这是我们职责所在,也是挽救清凉寺的唯一正途。”

  谷庄一边说,一边下意识地双手比划着,从肩头挥向虚空,如同要劈开那些无形的阻力:“这方案我们反复斟酌过,外派方丈虽非首选,却是眼下最为稳妥快捷的办法。”

  “东妙资历尚浅,行事又如此张扬霸道,根源就扎在‘无人能管’四个字上。”

  “只有上级佛协派遣德劭高僧,才能名正言顺地……让他归位,从根子上扼住这股歪风!”他的语速越来越快,胸膛微微起伏。

  谷庄的语气带着当时局里讨论时的那份急切和忧虑,目光恳切地看着江昭宁。

  江昭宁一直安静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在光滑的桌面上轻轻敲击,发出微不可闻的笃笃声。

  听到这里,他眉峰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计划很好。然后呢?遇到了阻碍?谁?”

  谷庄的脸色瞬间变得灰败,仿佛被抽走了最后一丝血色,额上刚刚擦去的汗水又密密地渗了出来。

  他放在膝盖上的手,手指无意识地绞紧了裤子的布料,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他艰难地开口,声音低得像蚊蚋,每一个字都仿佛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千斤重量:“是……是刘县长。”

  “刘县长?”江昭宁敲击桌面的手指倏然停住,身体前倾,目光骤然变得锐利如刀锋,牢牢钉在谷庄脸上,“他不同意?”

  “理由是什么?”江昭宁语气里听不出明显的情绪,但那骤然提升的压迫感让办公室的空气几乎凝固。

  墙上那幅“清正廉明”的墨宝,在此时显得格外刺目。

  谷庄被这目光刺得几乎要缩起来。

  他不敢看江昭宁的眼睛,视线慌乱地落在自己绞紧的手指上,喉头再次剧烈地滚动。

  接下来的描述仿佛被沉重的雾气裹挟:“我详细陈述了……东妙主事后寺里的种种变化,那些……明显偏离正轨的行为……商业化的迹象,都跟刘县长讲了。”

  “我强调,为寺院长远计,佛协从市里或者省里指派人选是成熟方案。”

  “然而……我话还没完全说完……”谷庄停住了,似乎在积攒吐露实情的勇气。

  当他再次开口,声音陡然低哑了几分,带着记忆里清晰的余悸,“刘县长眉头瞬间拧成了一个死疙瘩。”

  “他的……脸上那点惯常的笑纹全都收起来了,盯着我看了有那么三四秒……一言不发。”

  “……办公室里……死一样静,就剩下他桌上那个黄铜镇纸反射的光亮得晃眼……然后,‘啪’的一声,他把手里的文件……随手扔在桌上,声音不重,可把我……吓了一激灵。”

  “‘胡闹!’”谷庄几乎是无意识地模仿着当时刘县长的语气和音调,那是一种混合着不耐烦与居高临下的训斥。

  他清晰地记得刘世廷手指几乎点到自己鼻子:“‘谷庄同志啊,谷庄同志!’”

  刘世廷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尖锐,“‘我看你是搞宗教管理搞得太久了,把思想……都搞僵化了!什么叫外派方丈?你们宗教局这样想问题,不仅仅是工作方法不对,更是目光短浅!典型的思维惰性!’”

  谷庄复述到这里,胸腔剧烈起伏了一下,额头上的汗水又淌了下来,顺着脖颈流进衣领。

  那份窒息般的不快和压力如同再次重现。“刘县长指着我,声音沉而重,每一个字都像小锤子凿在我心上……”

  “‘你拍拍脑袋就外派?本寺的僧人什么想法?他们的情绪和稳定要不要考虑?东妙在寺里辛苦维持,就盼着个位置,你们一句话就空降个方丈过去?这叫尊重现实?这就叫维护稳定大局?’”

  “‘就地!’——他一字一顿地说,手指用力戳着桌面,发出笃笃的闷响,目光逼得我抬不起头来——‘就地升任!简单,稳定,顺乎情理人心!你们局里,要全力支持!’”

  谷庄复述到最后,声音低得如同耳语,充满了浓重的苦涩和无力感。

  甚至还带着一丝当初被强行按压、无法申辩的委屈感。

  “我当时急得……”谷庄深吸一口气,声音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颤抖。

  他知道这段话的每一个字都可能带来风暴。

  “我向他……陈述了东妙的不是……贪图排场、重财好利、骄横跋扈、排除异己……”

  他刚开了个头,后面更为尖锐的评价还未出口——

  办公桌后一直沉默倾听的江昭宁忽然动了。

  他身体向前微微一倾,眉峰几乎不可察觉地聚拢,眼神锐利如出鞘的刀锋,打断了谷庄尚未完全吐露的话:“慢着。”

  声音不高,却像一块冰冷的玉石投入油锅,瞬间凝固了空气。“你说你向刘县长陈述了东妙的问题?具体怎么说的?”

  “他当时……有什么反应?说说,越详细越好!”

  那目光,锐利得仿佛要穿透谷庄的颅骨,把他脑海深处那段尘封的记忆翻个底朝天。

  谷庄的心猛地一沉,一种冰冷的预感应验了。

  这位江书记不是来听表面文章的,他像一位老练的猎人,已经闻到了腥气,正循着蛛丝马迹精准索源。

  所有笼统模糊的言辞都会被轻易戳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