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契 他的龙箫凤笛-《错约马甲》

  睁开眼,连子城一边给自己擦满身的汗,一边接电话。

  易念薇感觉自己好了不少,脑袋恢复了清明,也听到了连子城跟交谈的内容。

  “有学生没有返校?”

  听到这,易念薇一下子坐了起来。

  连子城见此,连忙把电话给易念薇,电话那头的龙影很是焦急,说李鱼今天上晚自习时发现班上李想没来,就赶紧跟班主任龙影说了这个情况。

  龙影打电话给李想叔叔,一直没人接,所以她龙影打算去李想家里看看,可学校其他老师都有事抽不开身,而龙影又不会开车,只好找易念薇陪她一起。

  易念薇二话没说,答应了下来:“行,你在学校门口等我,我马上过来。”

  龙影:“不过,你感冒好些了吗?”

  “吃了药,睡了一天好多了。”

  “谢谢啊。”

  “没事,你就到校门口等我们就行。”

  “好。”

  易念薇说完看向连子城时,他早已经默默给易念薇找了个羽绒服,拿出车钥匙贴心道:“我陪你们去,你们两个女生我不放心。”

  “好,谢谢。”

  连子城笑道:“傻子,跟我还客气什么。”

  李想家离县城不算远,开车大约二十几分钟,到李想叔叔家时,大概八点多钟,李想叔叔一家人在吃饭,独独没见李想的影子。

  看到龙影易念薇她们,李想叔叔堆起笑容:“龙老师你们怎么来了,快过来吃个饭。”

  龙影没时间跟他寒暄,直接问:“李想叔叔,你们知道李想去哪了吗?”

  李想叔叔:“不知道啊,我们也到处找呢,都十六七岁的人了还离家出走,一点都不懂事!”

  易念薇看着他们刚刚有说有笑,好吃好喝的,没有一丝担心李想的样子,忍不住皱了皱眉。

  班主任龙影知道李想家的情况,没有接他叔叔的腔说,而是继续问:“那奶奶,你们知道李想平时喜欢去那些地方?有什么朋友?”

  李想奶奶摇了摇头。

  李想叔叔继续抱怨:“他没几个朋友,一天就宅在家里打游戏,也不干活,吃饭还要叫好几遍,说他几句还跟我吵……”

  易念薇忍不住打断:“李想叔叔,先找到人在说这些,你们找了那些地方?”

  “我,我们到村子里都找了一遍。”

  连子城看出了他的心虚,没再继续问,放弃了从他们哪里打听信息,直接问:“他是往那个方向走的?”

  “那边。”

  到村口时,有个好心村民跟上来说:“我看到那个孩子往坡上爬了,估计是找他爸妈了。”

  龙影闻言有些心酸:“大姐,能麻烦你带我们去他爸妈哪里吗?”

  易念薇连子城刚开始还有些疑惑,李想他爸妈那么晚了,在山上干什么,到了目的地才知道原因。

  一处荒凉的墓地,一个男孩的哭声传来,以为没人的李想,在爸妈坟前委屈又无助地痛哭。

  这一幕,让在场的大人们心酸不已,十分心疼那个孩子。

  李想看到了她们时,有些意外,带着哭腔问:“老班……还有小薇老师,你们怎么知道我在这?”

  龙影忍不住抱住了李想,男孩强忍的泪水再一次落了下来。

  领居大姐忍不住怒斥李想叔叔他们:“李老二太不是人了,李想爸妈刚出车祸过世,他不仅不还借他大哥大嫂的钱,还霸占他大哥大嫂的赔偿款,跟李想说虽然他爸妈过世了,但这笔钱得留着赡养他奶奶,还说他大哥大嫂在城里的房有他奶奶的一份,要卖了分他奶奶一半,她奶奶也是个偏心眼的,什么都留给小儿子不说,还想贪图人家夫妻自己辛苦建的房子,一家人欺负一个孤儿,真的黑心肝!”

  龙影:“别怕孩子,我们回去找村书记。”

  大姐:“没用,我们书记村长天天上门做思想工作,李老二都说是自家家务事,不要别人管,还头头是道说他大哥本来就有赡养老人的义务,财产就得分一半给他妈。”

  “老师,我钱可以不要,但那是我和爸妈的家,不能卖。”

  龙影轻轻拍着李想的背:“别怕,老师们跟村长伯伯他们都会帮你留着房子的。”

  连子城:“必要的时候我们给你找律师,帮你留着你爸妈的房子和你应得的钱。”

  李想:“谢谢老师们,谢谢大婶,还有谢谢师公。”

  易念薇虽然觉得这个称呼有些奇怪,但没有说什么。

  龙影问:“对了小想,你为什么要离家出走呢?”

  “堂哥想要我爸妈留给我的箫笛,我不给,他就想硬抢,然后就打起来了,我奶奶叔叔知道后,骂我小气白眼狼,吃他们家的用他们家的,两只破笛子而已都舍不得,还说哥哥想要就给他,我不给叔叔就打我……”

  龙影和易念薇一左一右拉住李想。

  李想吸了吸鼻子,倔强道:“这才不是破笛子,是龙箫凤笛,是我外公外婆的定情物,也是我爸妈的传家宝。”

  领居大婶:“小想你说的不错,你爸妈的箫笛是货真价实的宝贝,这对龙箫凤笛得上万呢,你妈妈家是中国箫笛之乡,你外公是远近闻名的箫笛大家,你外公和妈妈都是国家级非遗传承人。”

  李想有些意外:“啊?”

  同为箫笛艺人的大婶自豪道:“箫笛号称第一乐器,1915年在美国旧金山为纪念巴拿马运河开通而设的太平洋博览会上,和茅台酒一起获金质奖。它是中国最先获国际大奖的民族民间乐器。1923年,又在巴拿马获得金质奖。”

  “玉屏箫笛也称\"平箫玉笛\",因箫笛上多有雕刻精美的龙凤图案,又称\"龙箫凤笛\"。在古代可是皇家贡品,平箫玉笛往往被人们当作礼品赠送或收藏,与茅台镇的茅台酒和大方县的漆器一道被列为\"贵州三宝\"。

  李想点头:“我知道,妈妈经常跟我说,玉屏箫笛制作工艺历史悠久,是传统手工箫笛的典型代表,从我们的祖辈开始到现在,已有400多年历史。

  “它以生长在玉屏县境内的一种特有的水竹为原料,经过取材、制坯、雕刻、成品4个工艺流程,制作工序繁多复杂,且均采用手工制作。”

  “小时候我妈妈经常跟着外公找做箫笛用的水竹,我爸爸以前学过民族音乐,家庭贫穷,加上生活所迫高中毕业打工支持小叔读书,机缘巧合认识了我妈妈,两人都喜欢箫笛,有共同的爱好,慢慢地相爱了,再后来她们返乡创业,跟外公学做箫笛,生活才好了起来。”

  “外公说玉屏箫笛取材于当地的小水竹,竹节长而均匀,壁厚薄适宜,质地坚实。做出来的箫笛最好。爷爷的工艺最是老到精湛,他选材非常严格,讲究,工序繁琐细腻,对爸爸妈妈的要求特别严。”

  “爸爸说外公刚开始不喜欢他,家境穷就算了,还父母还偏心,爸爸在家得不到重视,而且我爸心太软了,以后我妈妈嫁过去肯定的受苦,后来外公看出爸爸是个明事理的,人品好踏实又肯吃苦,加上我妈妈喜欢,后来就同意了。”

  “爸妈结婚的之前,外公亲手做了这对龙箫凤笛送给爸妈。”

  秦大姐:“它寄托了你外公的祝福,明、清两朝,玉屏箫笛被列为贡品,深受皇室垂青。在民间,人们往往以之寄托纯洁的情怀和对美好事物的向往,知音、朋友之间往往将它作为珍品互赠,而恋人、新婚夫妇之间,则将其作为爱情的信物和美好姻缘的象征。”

  玉屏箫笛上雕刻的龙凤图案,据说就是取材于萧史弄玉吹箫引友凤的爱情神话故事。玉屏箫笛多以雌雄配对,吹奏起来,含蓄而隽永。雌雄并吹,恰似情人对唱,情趣盎然,故又有\"神箫仙笛\"之美称。”

  “我爸妈也想让我学做箫笛,我以前嫌苦没学,而且我脑子笨,爸妈说了很多遍都记不住。

  他们说很简单,只需要经过取材、制坯、雕刻、成品4个工艺流程,可我从小到大和箫笛为伴,知道箫笛制作工序繁多复杂,且均采用手工制作。从伐竹到制成,箫制作有24道工序,调音笛有38道工序。最后在箫笛表面刻以诗画,管身的古铜色彩刻上各种图案、诗词。”

  “就说取材,制作龙箫凤笛的材料要求非常严格,须采用一种特有的长在阴山溪旁少见阳光的水竹为材料。这种竹子竹节长、肉厚,通根粗细基本一致,拇指般大小。砍竹时间也很讲究,须在立冬后两月内为好。这时的竹子含水和糖份糖分少,做出的箫笛不易开裂和霉变。

  选取的竹材须杆直,头尾大小(取材部分)匀称,竹节稀(30公分以上),且生长三年以上的水竹。质地极优良,产量不多的黑紫竹,更是制作高档产品的好材料。

  制作龙凤小笛,需要同结同出。新鲜砍伐的竹子先经过矫治。然后进行长达两年的阴干,这样做出来的消笛才不会炸裂。

  然后是——制坯。首先是刨外节:也称粗刨,就是刨平竹子的节头部分。然后,刮竹:将竹材刮去外皮;选材、下料。再次根据需制作产品品种的长度、粗细,挑选符合要求的竹材下料。接着,通内节、打头子,再次烘烤加热校直,刨二道节、弹中线、滚墨线、打音孔、水磨和修眼。

  箫的制作须增加\"开叫口开花窗\"二道工序。制坯工艺中,以传统扁箫制作过程中的夹扁竹和开叫口最为关键。

  夹扁竹技艺为当前国内箫笛制作仅有的一项绝艺。解放前,这一绝艺秘不外传。至上世纪五十年代,才得以公开。

  夹扁竹是处理生竹的一道工序。系用柴火将竹料烤\"熟\",用铁钳从头至尾依次轻夹竹管,使之渐成椭圆形扁竹,并以木夹校直。叫口开得不适,音量、音色、音准都受影响。

  箫笛雕刻对我来说更难了,我没有艺术细胞,不管刻字还是刻图,都不在行,爸妈能刻出龙凤、花卉、山水雕刻,而我连我的名字都刻的歪七扭八。爸爸说的那些理论知识更让我头疼。

  刻字用单刀。行、草、篆为阴雕,隶为阳刻。传统雕刻,按\"永字八法\"归纳为搠、戮、划、剔、凿、挑、剜、拓8种刀法。在运刃上,按竹质纤维分竖刀、横刀;按字体笔画分顺刀、逆刀;按材料与字体结合分竖顺竖 道、横顺横道,斜顺斜逆等。

  刻图,初用单刀,运刃须滑回,速度较慢。上世纪六十年代,始改用双刀刻图。各种刀法皆一挥而就勿须滑回,横竖顺逆,运用自如。构图采用条幅式,阴雕。后来又有盘龙浮雕……奇怪,我现在怎么记得那么清楚。”李想说着,眼神黯淡了下来。

  大家想着怎么安慰他,李想又自顾自地说了起来:

  “我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箫笛的呢,是听到我爸妈演奏他们的定情歌,感觉特别好听,就像大婶婶说的,雌雄成对的箫管。雄的略粗,雌的稍细。吹奏起来雄箫音浑厚洪亮;雌箫又音色圆润含蓄而隽永。雌雄合奏,好似一对情侣在合唱,是那样的协调和谐,娓娓动听。”

  “后来我央求爸爸给我做一个,我爸爸不答应,要我自己学着做,这样才有意义,我当时觉得他不爱,明明知道我手笨学不会,然后生气会学校了,再后来听到我爸妈回去看生病的奶奶遭遇车祸的噩耗……再后来发现本来也想等我大学毕业后,给我做龙箫凤笛,等我结婚那天送给我们,他们明明都已经选好竹子……”李想哽咽住,久久说不出话来,眼泪也掉了下来。

  龙影心疼这个孩子,但怕他伤心过度,伤了身体,连忙劝他:“别伤心了,你爸妈要是看到你这样也会难过的,他们肯定希望你不要太难过,能坚强,希望你平平安安,健康地长大。”

  “我知道老师你们关心我,大家都让我不要太伤心了,说我是男孩子,马上要成年了,要坚强要往前看,爸爸也教导我男孩子流血不流泪,我也在努力让自己更加坚强,所以我忍住不哭,忍住不去想,可……”

  我们传统的观念,教导男孩们有泪不轻弹,学会把所有情绪憋在心里,可每个人都有脆弱的权利,在遇到打击时,哭一哭,将所有情绪宣泄出来,才能更好地往前走。

  龙影跟易念薇她们对视一眼。

  连子城然后说:“想哭就哭吧,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男孩放声大哭起来,龙影拿过易念薇递过去的帕子,轻轻地给他擦眼泪。

  李想哭累了:“老师,我想回家。”

  “回去,老师们帮你。”

  “老师,我不想去叔叔家,我想回家,回我和爸爸妈妈的家,明天我就回去上学。”

  “好,我们送你回去。”

  路上买了很多吃的东西,李想狼吞虎咽吃了起来,到了李想家,屋子里乱糟糟的,他想给老师们收拾客厅出来休息,易念薇她们拦住了,说自己会收拾,让他先去睡,他道了声谢,进了自己的房间。

  龙影易念薇连子城担心他做什么傻事,就在他家客厅沙发上将就睡了一晚。

  第二天,李想出门一看,家里跟爸妈在的时候一眼整洁时微愣。

  易念薇:“醒了啊,快去洗脸刷牙,马上可以吃早餐了。”

  “啊……”

  龙影:“愣着干嘛,上学要迟到了。”

  听到老师们说的无比平常的唠叨,厨房里连子城挥动的勺子,自己爱吃的油条豆浆,他眼眶红了。

  “爸爸说,男人要在家人和爱人面前,因为只有他们才会心疼你。”

  可是爸爸你知道嘛,亲人除了你跟妈妈没人在乎我,反而是眼前的老师们更让人觉得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