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4章 小女奴-《乱世芙游》

  周若芙蜷缩在阿福怀里,俨然一副柔若无骨的样子。

  她将脸颊贴在阿福粗糙的衣襟上,眼睫却悄悄抬起半寸,用眼角余光飞快扫过帐口 —— 那道玄色身影刚出现,她心头那根紧绷的弦就骤然提到了嗓子眼,连呼吸都下意识放轻,只敢借着阿福胸膛的起伏,伪装成安稳依偎的模样。

  霍图勒身披的玄色披风在残阳下泛着暗沉沉的光,下摆扫过帐帘时带起一阵冷风,领口处银质狼头配饰的獠牙尖上,竟似凝着未化的冰霜,在暮色里闪着淬毒般的冷光。

  他就那样立在帐口,宽肩把帐门挡去大半,明明没动,却像一座骤然压下来的雪山,让整个帐篷里的空气都沉了几分。

  周若芙的指尖悄悄掐了掐掌心 —— 多年来,周若芙安插在西凉的暗探,传过来最多的就是关于霍图勒的密报,她太清楚这人的厉害。

  霍图勒王子,狠辣阴毒的草原狼王,武功高强,手段了得,他麾下的狼狮卫队更是残忍嗜杀,且都是以一当十的狠角色。

  周若芙在西凉军营潜伏多日,白天装成女奴,夜里摸黑探查粮草营,除了接近阿福,还有一个重要的目的,那就是弄清楚霍图勒在此处陈兵的意图。

  霍图勒来之前,周若芙之前已经盘算好了如何脱身,素录炎火武功平平,她手下的亲卫也不过数十人,还多是些花架子。金钨和金风一直带着暗卫们在营外徘徊,会随时接应,她与阿福很容易脱身。

  可此刻霍图勒亲自带着人马堵在帐前,他那双眼鹰隼般的眸子扫过帐内,空气里都仿佛淬了冰,周若芙关于脱身的筹谋很有可能化为泡影。

  “圣女,你可是我未来的王后。” 霍图勒阴恻恻地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嘲弄的笑意,他仰着鼻孔,目光斜斜扫过素录炎火,“怎么?帐里藏了野男人,本王还说不得?圣女可真霸道。”

  素录炎火脸色微沉,却还是强压着怒意,语气不咸不淡:“王子您抬举我了,素录家的德才兼备的女子何止我一人,我可高攀不上您!”

  她往后退了半步,刻意拉开距离,“我帐内还有些私事要处理,无暇招待王子殿下,您请回吧。”

  素录炎火走上前半步,语气里带着刻意维持的平静,指尖却不自觉地摩挲着腰间的短刀。

  她很清楚,霍图勒对阿福的敌意由来已久,那个小贱人有得是机会收拾,然而此时发难,很容易让霍图勒借题发挥,找阿福的麻烦。

  “哎,何谈招待,本王闲来无事,巡视帐下,听闻圣女御下有方,青天白日的,纵容亲卫和贱奴厮混!”

  霍图勒嗤笑一声,目光落在阿福怀里的周若芙身上,那眼神像要穿透她的发丝。

  “本王倒是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女奴能抢了圣女的人?”

  “王子殿下!” 素录炎火的声音沉了几分。“我帐内的私事,自该由我处置,就不劳殿下费心了。”

  “来人,把他们带下去!”素录炎火给手下的人使了眼色。

  “你的人?” 霍图勒往前走了两步,玄色披风扫过地上的毡毯,留下一道残影,“素录炎火,你忘了这可是西凉的军帐!本王的地盘上,还轮不到你做主!”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周若芙身上,带着不容置疑的审视,声音冷得像冰:“抬起头来。”

  周若芙尽量将脸埋得更深,发丝垂落遮住半张脸,连呼吸都刻意放轻。

  无疑,那天晚上夜闯皇宫的人就是眼前的霍图勒,那天晚上她还顺走了他的狼牙。

  “好在那晚黑灯瞎火,她伪装成了小宫女,脸上抹着灰,应该不会被认出来吧。”周若芙暗自腹诽。

  的确,那夜光线昏暗,周若芙又刻意改变了声线,霍图勒未必能认出如今这副模样。可她忘了,霍图勒素有“草原狼王”之称。狼的眼睛或许会被伪装蒙蔽,但狼的嗅觉却比狗还灵。

  “还不快滚!脏了王子的眼睛!” 素录炎火见状,立刻大声呵斥,想借着怒气把人打发走,免得横生枝节。

  阿福本就怕霍图勒,听到呵斥声,连忙搂着周若芙转身,脚步都有些踉跄,像抱着易碎的珍宝,生怕摔了怀里的人。

  “站住。”

  霍图勒的声音陡然响起,像冰锥砸在寂静的帐内,脆得让人发慌。

  阿福的脚步瞬间僵住,连带着怀里的周若芙都不敢动了。

  “你!抬起头来!” 霍图勒伸手指向周若芙,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眼神冷得像要结冰,“别让本王再说第二遍。”

  周若芙的指尖瞬间冰凉,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留下几道弯月形的红痕。

  她深吸一口气,缓缓抬起头,眼帘却垂得极低,只露出小半张苍白的脸颊,连唇瓣都咬得没了血色,活脱脱一副受了惊吓的模样。

  她在心里反复安慰自己:没关系,他认不出的,那晚我装得那么像,他不可能……

  可空气突然凝滞了。

  霍图勒的目光落在她脸上,没有立刻移开。那双深邃的眸子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像是在雾里搜寻猎物的狼,又像是在确认某个深埋的记忆,一点点扫过她的眉眼、鼻尖,最后停在她垂着的眼睫上。

  周若芙后颈的汗毛猛地竖了起来 —— 她清晰地看见,霍图勒的喉结动了动,鼻翼微微张合,那是草原狼捕捉猎物气味时的姿态!

  那缕若有似无的香气,清淡如草原上的野兰花。那样的味道,不知为何,竟成了霍图勒记忆里最清晰的印记。

  霍图勒的眼神越来越沉,周若芙能感觉到他周身的寒意几乎要将人冻伤。她死死攥着阿福的衣角,听着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在这寂静的帐内,清晰得无所遁形。连素录炎火都察觉到了不对,握着短刀的手紧了又紧,掌心沁出了冷汗。

  突然,一声哗然。

  紧接着是传令兵嘹亮的声音,穿透帐帘传了进来:“报 —— 王子殿下!您等的贵客入城了!现已到营外三里!”

  霍图勒的动作顿住了。他为了等这个 “贵客”,已经在这荒滩上驻扎了半个月,如今军情紧急,确实容不得耽搁。他深深看了周若芙一眼,那眼神里的疑惑与冷意交织,像一根针,扎得周若芙浑身发疼,却还是收回了目光,转身看向素录炎火。

  “走吧,圣女。” 他的语气恢复了平日的冷淡,却带着一丝心照不宣,“我们的客人到了,可不能让人家等久了。”

  素录炎火松了口气,却又不敢放松警惕,立刻对着手下厉声道:“把他们关起来!扔到帐外的木笼里,没我的命令,不准任何人靠近!”

  两个卫兵立刻上前,粗鲁地去拉阿福。周若芙忙开口,声音带着几分刻意的虚弱:“阿福,把我放下吧,我自己走。”

  阿福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心翼翼地将她放在地上,像放下易碎的瓷娃娃,可手却死死攥着她的手腕不放,掌心的温度透过布料传过来,带着几分孩童般的焦急,指节都因为用力而泛白 —— 他怕一松手,就有人把周若芙抢走。

  帐外的木笼子就是阿福和周若芙临时的囚笼。

  “我没事的,阿福。”周若芙说道,轻轻的抚摸着阿福的头。

  阿福乖乖地像个听话的小狗,死死地攥着她的手不放。

  周若芙看着他脸上那道狰狞的鞭痕,突然凑上前,用舌尖舔去他下颌的血珠。

  阿福猛地僵住,眼睛瞪得像受惊的鹿。周若芙的舌尖是凉的,带着点她方才没咽下去的枣子甜味,比沙漠里所有的甘泉都要清冽。

  “小芙……” 他讷讷地开口,耳尖红得快要滴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