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穿越恶妇,我靠算卦在乱世谋国路》

  当刘然然把最后一株草药被分拣归类完毕之时,她才恍然惊觉

  原来时间已在这无尽的重复劳作中悄然流逝。

  她僵硬地、极其缓慢地直起几乎失去知觉的腰背,费力的站了起来

  嘎吱嘎吱

  她的每一节脊椎都终于发出不堪重负的酸涩声响。仿佛在告诉世人,她今日的辛劳有几分一般

  她仰起头,试图舒缓颈部的僵直,但她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被那片辽阔深邃的夜空所吸引。

  墨蓝色的天幕如同一张巨大的蓝色丝绒,星星在上面就像是被洒满了的细碎冰冷的银钉一般

  整片天空带来的是浩瀚,神秘,且带着一种亘古不变的冷漠。

  不由自主的,她想起来了观星辨时——

  这门手艺并非来自张老汉,而是源于她前世痴迷过的一本冷门小说。

  书中那位惊才绝艳却命运多舛的男主角,曾极其详尽地向读者传授过如何在这片亘古的星图中寻找时间的坐标。

  当时她只觉有趣,沉迷于那种与古人神交的玄妙感,未曾想,有朝一日竟会在这异世军营的寒夜中,成为她触摸时空的唯一依凭。

  过往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清晰得仿佛是昨日刚读过一般。

  她眯起被寒风刺痛的眼睛,依循着脑海中的“教程”,试图开始在这片陌生的天穹上寻找熟悉的印记。

  首先,是要确认北极星的方位。

  还好,在此界里,北极星依旧忠诚地守在北方天际

  紫微垣帝星稳居天枢之位,光芒虽不耀眼,却坚定如磐石,如同墨玉棋盘上最不容置疑的那颗白玉子,为她提供了最初的方位基准。

  接着,她的视线向东缓缓移动,在较低的天际线附近搜寻。

  她找到了!

  是角宿,还是刚刚升起不久的,看来自己还算是幸运的

  她在心里开心

  没人知道为什么她会因为找到一颗星星而开心,她自己也说不出来那份感觉

  可能开心本来就是不需要理由吧

  而那颗名为角宿一的亮星此刻散发着清冷微青的光芒,在较低的空中显得格外醒目。

  “角宿出地平,戌时过半矣”——书中的话语在她心间响起,与现实完美契合。

  但这还不够精确。她需要更具体的时间。

  她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用寒冷来迫使自己更加专注,来让脑子忽略身体的疲惫和麻木。

  她将目光转向那柄高悬北天的、更为人熟知的“勺子”——北斗七星。

  天枢与天璇的连接线一如既往地指向北极星,而斗柄……

  她的目光顺着斗柄延伸,第三星天玑的方位

  根据记忆中的角度推算,约莫在离正北偏西十五度左右。

  “玉衡指申,时辰在戌……”

  古老的谚语在她的心间回荡,但她需要更精确的定位。

  她的目光死死锁定斗柄最末端的摇光星,以其与下方模糊屋脊线上某个石雕蹲兽的相对位置作为参照物,心中飞速进行着复杂的掐算。

  指尖在袖中无意识地模拟着推演轨迹,冻僵的手指显得格外笨拙。

  “……戌时六刻左右。”

  她几乎是气音般喃喃自语,对自己的判断进行最终确认。

  为确保万一,她依照记忆中对这个时节《大统历》星图的描述,将视线转向西南方天域。

  果然,在一片相对稀疏的星区,看到了那团如同被不经意撒开的粟米般的细小星群——鬼宿星团。

  其与角宿的距离、方位,皆与历书记载吻合无误。

  冰凉的夜风拂过她沾染着尘土、药渍和汗水的鬓发,带来刺骨的寒意,却也让她过度消耗的精神为之一振。

  浩瀚的星图在她清澈而疲惫的眸中倒映、流转,复杂而有序,仿佛一幅早已谙熟于心的画卷。

  戌时六刻。若对应城中钟鼓楼的报时,应是亥时将至未至的交界时分。

  一个更为精确的数字,几乎是本能地从她受过另一种时空刻度训练的脑海中浮现:

  “晚上九点十五分左右。”

  这个与现代计时体系绑定的时间概念,让她产生了一瞬间的恍惚

  仿佛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在这一刻发生了奇异的交错。

  她袖中掐算的指诀微微松开,只留下指尖冰凉的麻木感。

  “这一切是不是我在做梦呢?”

  她不由的开始陷入思考

  然而,这片刻的出神很快被拉回了现实。

  北风如同鬼魅的呜咽,变本加厉地从伤兵营破败的帐幔缝隙间钻进来,卷动着那无处不在的、令人作呕的复杂气味——

  血腥、脓秽、草药苦涩的余味,以及一种更深沉的、属于死亡和绝望的腐朽气息,它们混合在一起,沉甸甸地压在她的胸口,也压在她的心头。

  插在土墙缝隙间的那支松油火把,焰心不安地跳动着,投下扭曲晃动的阴影,将这片角落映照得明灭不定,更添几分阴森凄冷。

  刚刚借助星空获得的片刻超脱与宁静,瞬间被这残酷的现实击得粉碎。

  是北风在提醒她,接下来的时间,她得去迎接另一场更为隐秘和危险的搏斗了。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端起那分拣好的、品质迥异的两堆草药

  她的脚步因疲惫和寒冷而有些虚浮,却依旧努力平稳地走向孙医官所在的那顶小帐篷。

  帐内还亮着微弱的油灯光芒,显然人还未睡。

  她在帐外停下,低声道:

  “孙医官,您吩咐的草药,民妇已经分拣完毕。”

  里面传来窸窣的起身声,片刻后,帐帘被掀开一角,孙医官那张布满皱纹、带着不耐和倦容的脸露了出来。

  寒冷让他打了个哆嗦,目光扫过刘然然端着的草药,尤其是在那堆品相完好、分类清晰的优质药材上停顿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极快的讶异,随即又被惯有的挑剔所覆盖。

  “嗯。”

  他含糊地应了一声,似乎打算就此打发她走。

  就在这时,旁边另一个小帐里钻出一个人影

  是李四。

  他像是刚被吵醒,语气很冲:

  “深更半夜吵什么?一点小事也值得打扰师傅休息?”

  他凑过来,故意用脚踢了踢那堆草药,几株药材被踢乱

  “哟,还真分出来了?别是把好的坏的胡乱分堆糊弄事吧?”

  孙医官看着这一幕皱了皱眉,但没说话,似乎默许了李四的刁难。

  李四见状,更加得意,随手从那堆优质药材里抓起几样,混在一起,伸到刘然然面前,带着明显的挑衅:

  “既然你这么能耐,那你来说说,这几样都是什么?有何功用?要是说错一样,哼,今晚你就别想消停!”

  这人分明是故意找茬。

  夜色昏暗,火光摇曳,几种药材混在一起,辨认难度极大。

  而且询问功效,更是超出了一个普通民妇该知的范畴。

  刘然然抬起眼,平静地看了李四一眼,那眼神深处似乎没有任何情绪,却又让李四莫名感到一丝压力。

  她没有丝毫犹豫,伸出冻得红肿开裂的手指,精准地指向其中一样:

  “此乃黄芩,味苦,性寒。归肺、胆、脾、大肠、小肠经。清热燥湿,泻火解毒,止血,安胎。用于湿温、暑湿,胸闷呕恶,湿热痞满,泻痢,黄疸,肺热咳嗽,高热烦渴,血热吐衄,痈肿疮毒,胎动不安。”

  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平稳的把本草经上关于此药的记载一一说出,带着一种奇异的说服力。

  随后手指移动,指向下一样:

  “此为连翘,味苦,性微寒。归肺、心、小肠经。清热解毒,消肿散结,疏散风热。用于痈疽,瘰疬,乳痈,丹毒,风热感冒,温病初起,温热入营,高热烦渴,神昏发斑,热淋涩痛。”

  再一样:“金银花,味甘,性寒。归肺、心、胃经。清热解毒,疏散风热。用于痈肿疔疮,喉痹,丹毒,热毒血痢,风热感冒,温病发热。”

  她甚至指向被李四故意混进去的一小片:

  “此非良药,是腐坏的藿香梗,已无化湿和中之效,反可能滋生秽气,应予剔除。”

  每说一句,李四脸上的嚣张和挑衅就凝固一分,到最后已是目瞪口呆,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连一旁的孙医官,那浑浊的眼睛也越睁越大,脸上的不耐烦早已被巨大的惊愕所取代。

  这绝非一个普通村妇能有的见识!

  能够如此流畅准确地说出药性归经功效,即便是他手下学了几年的医徒,也未必能如此条理分明!

  帐篷内外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只有寒风呼啸而过的声音。

  孙医官死死盯着刘然然,仿佛想从她那张平静却掩不住疲惫与憔悴的脸上看出些什么。

  良久,他才声音干涩地开口,语气复杂难辨:

  “你……从何处学得这些?”

  刘然然垂下眼帘,依旧是那套说辞:

  “民妇亡夫家中略有几本破旧医书,闲时翻看过些许。家中老父也曾略通草药,耳濡目染,记下一些皮毛。”

  她将姿态放得极低。

  孙医官显然不信这番说辞

  医书?

  村野之地哪来这般精准的医书?

  但他此刻也无心深究。刘然然展现出的价值,已经超出了他的预期,也打破了他原本将其视为纯粹累赘的看法。

  他挥了挥手,像是要挥开某种困扰他的思绪,语气生硬却不再是纯粹的驱赶:

  “……罢了。李四,滚回去睡你的觉!”

  他呵斥了还在发愣的李四一句,然后目光重新落在刘然然身上,顿了顿,似乎极其不情愿地朝着营区边缘一个堆放杂物的破旧小柴房努了努嘴

  “那里面还有些干草堆,比外面暖和点。今夜……你就去那里歇着吧。明日一早,再来听吩咐。”

  这并非是多大的恩赐,那柴房必然也是四面漏风

  但至少,它是一个相对独立、可以暂时躲避风寒和窥视的角落,

  远比露宿在这冰天雪地里强上百倍!

  刘然然心中微微一松,知道自己的冒险一搏终于换来了极其微小的、却至关重要的喘息之机。

  她面上不动声色,依旧恭敬地低头:“谢医官。”

  她没有再看李四那如同吃了苍蝇般的表情,默默转身,拖着沉重冰冷的双腿,一步一步,走向那座在寒风中显得摇摇欲坠的破旧柴房。

  双手用力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一股干草和灰尘的气息扑面而来。

  里面堆满了杂乱的柴火和废弃杂物,但在角落,确实有一个用相对干燥的草堆勉强铺就的、足以容纳一人蜷缩的空间。

  她反手费力地闩上那并不牢固的门栓,虽然挡不住真正的寒风,却仿佛隔开了一个小小的、只属于她的世界。

  此刻她的身体再也支撑不住,她几乎是瘫软着跌坐在干草堆上,冰冷的身体接触到相对保温的干草,竟感到一丝虚幻的暖意。

  巨大的疲惫如同潮水般彻底将她淹没。

  但她知道,她终于在这片冰冷的绝境中,为自己挣得了第一块极其微小、却真实的立足之地。

  柴房外,寒风依旧呼啸。

  而在这片狭小冰冷的空间内,奔波挣扎了一天的刘然然,终于得以蜷缩起来,获得片刻的喘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