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七 梧桐影,新枝绿(3)-《六月底【校园】》

  大学四年,如同一场漫长而甜蜜的梦,在书本的墨香、实验室的灯光和校园梧桐的荫蔽下悄然流逝。

  林予冬和江见夏考入了同一所顶尖大学的理科专业,虽不同系,但依旧延续着从孩提时代起便形影不离的轨迹。

  林予冬褪去了少年时期最后一丝青涩,身形愈发挺拔,轮廓分明,眉眼间的冷静沉淀为一种沉稳内敛的气质,只是在看向江见夏时,那眼底深处才会漾开独属于她的、带着点温柔的涟漪。

  江见夏也出落得越发清丽动人,大学里的她似乎比中学时更开朗了些,但在外人面前,那份固有的文静依旧如影随形。

  他们的感情,在经历了青春期的懵懂试探后,早已坚如磐石。

  是恋人,是知己,更是融入彼此生命的另一半。

  毕业季,当许多校园情侣面临各奔东西的考验时,林予冬和江见夏却早已规划好了共同的未来。

  他们都顺利拿到了本市顶尖企业的录用通知,前途一片光明。对于林予冬而言,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一件他策划了许久、准备给江见夏一个巨大惊喜的事——求婚。

  这个念头在他心中酝酿了不止一两年。

  他想象过无数次江见夏戴上戒指的模样,想象她惊讶、感动、然后笑着扑进他怀里的场景。他要给她一个独一无二、足以铭记一生的求婚仪式。

  计划周密而浪漫。他动用了所有的“人脉”——周嘉阳、顾言、程橙,甚至双方父母,都被他拉入了这个甜蜜的“阴谋”之中。

  求婚地点选在了市郊一个风景绝美的私人庄园,那里有广阔的草坪、静谧的湖泊和精心打理的花园。

  他包下了整个场地,请了专业的团队布置,星空灯、鲜花拱门、浪漫的烛光晚餐……每一个细节都反复推敲,力求完美。

  连求婚戒指,都是他偷偷量了江见夏的手指尺寸,找了知名设计师定制,内圈刻着他们名字的缩写和初遇的日期。

  求婚日定在周末。

  前一天晚上,林予冬几乎一夜未眠,既兴奋又紧张,像个第一次准备登台表演的孩子。

  “粼粼,”他习惯性地叫着江见夏的小名,电话里的声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明天周末,陪我去个地方吧?说是……有个挺重要的行业交流会,需要带女伴,要求正装出席。”他找了个自以为天衣无缝的借口。

  电话那头的江见夏似乎有些疑惑:“交流会?之前没听你提过呀?还要正装?”她声音带着点刚洗完澡的慵懒。

  “嗯,临时决定的。”林予冬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自然,“所以,下午我们先去商场,给你买身新衣服,再做个造型。”他语气里的骄傲和宠溺几乎要溢出来。

  江见夏轻笑出声,带着点调侃:“林予冬同学,你现在撒谎的水平可退步了哦?是不是又憋着什么坏主意呢?”

  她太了解他了,他语气里那点小小的不自然根本逃不过她的耳朵。

  林予冬心里一咯噔,强装镇定:“瞎想什么,就是正经活动。明天下午两点,我去接你。”

  “好吧好吧,”江见夏似乎懒得深究,语气里带着纵容,“反正明天也没事,就陪你折腾吧。不过,要是让我发现你骗我……”她故意拉长了语调,威胁意味十足。

  “任你处置。”林予冬笑着接话,心里却松了口气,同时又充满了期待。

  他知道,以江见夏的聪明,可能早已猜到了几分,但这种心照不宣的猜测,本身也是甜蜜的一部分。

  第二天下午,阳光明媚,天气好得不像话。

  林予冬开车接到江见夏时,看着她素面朝天、穿着简单t恤牛仔裤却依然清丽动人的样子,心跳不由得加速。

  他努力压下嘴角的笑意,一本正经地载着她驶向市中心最高档的商场。

  整个下午,都沉浸在一种微妙的甜蜜氛围里。

  林予冬耐心极好地陪着江见夏挑选礼服,看着她试穿一件件或优雅或俏丽的裙子,从试衣间走出来时,眼睛亮晶晶地征求他的意见。

  “这件怎么样?”她转了个圈,裙摆扬起优美的弧度。

  “好看。”林予冬目光温柔。

  “那这件呢?”

  “也好看。”

  “林予冬!你能不能给点建设性意见!”江见夏佯怒跺脚,腮帮子微微鼓起,像只小河豚。

  林予冬终于忍不住笑出来,走上前,替她理了理裙子的肩带,低头在她耳边轻声说:“粼粼穿什么都好看。不过,我觉得那件香槟色的更衬你。”

  他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廓,带着灼人的温度。

  江见夏的脸颊瞬间染上红晕,娇嗔地瞪了他一眼,却还是乖乖地去试了那件香槟色的长裙。

  果然,剪裁得体的礼服将她玲珑有致的身材完美勾勒,衬得她肌肤如雪,气质温婉中又带点小性感,美得令人移不开眼。

  买好礼服,林予冬又拉着她去了相熟的发型工作室。

  造型师根据礼服和江见夏的气质,给她做了一个优雅又不失灵动的盘发,化了精致的淡妆。

  当江见夏从化妆间走出来时,林予冬几乎屏住了呼吸。

  眼前的女孩,明眸皓齿,巧笑嫣然,平日里散落的碎发被妥帖收起,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优美的颈部线条,香槟色的礼服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他,眼神闪烁:“是不是……太隆重了?”

  林予冬走上前,轻轻握住她的手,摇了摇头,声音有些沙哑:“不,刚刚好。”好到让他觉得,之前所有的精心准备都值得,好到让他迫不及待地想看到她在求婚场地,在星空灯光下,为他绽放更美的笑容。

  做完造型,已是华灯初上。

  林予冬提议先在商场顶层的餐厅吃个晚饭,然后再去“交流会”。

  晚餐的气氛浪漫而温馨,窗外是璀璨的城市夜景,窗内是笑意盈盈的恋人。

  林予冬看着对面巧笑倩兮的江见夏,只觉得胸腔被一种名为幸福的情绪填得满满的。

  他们聊着未来的规划,聊着工作的憧憬,聊着或许不久后可以养一只猫……对即将到来的重要时刻,两人都心照不宣地期待着。

  吃完饭,林予冬看了看时间,差不多了。

  他按捺住激动的心情,对江见夏说:“粼粼,我去把车从地下车库开出来,商场门口不能久停。你去负一楼那家你最喜欢的奶茶店买两杯奶茶吧,路上喝。”

  “好呀!”江见夏显然对奶茶毫无抵抗力,开心地应下,“还是老规矩,你四季春无糖加椰果,我芋泥波波全糖?”

  “嗯,快去快回。”林予冬笑着点头,目送着她脚步轻快地走向直达负一楼的电梯。

  那抹香槟色的身影消失在电梯门后,他深吸一口气,也转身走向通往地下停车场的电梯。

  心脏在胸腔里有力地跳动着,带着对未来的无限憧憬。

  他几乎能想象到,一个小时后,当江见夏看到那片为她准备的星空花海时,会是怎样惊喜的表情。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那个丝绒小盒子,戒指的轮廓坚硬而清晰,仿佛承载着他全部的爱和承诺。

  电梯平稳下行至地下二层。停车场里灯光有些昏暗,空气中弥漫着汽油和灰尘的味道。

  林予冬找到自己的车,解锁,坐进驾驶室。

  他调整了一下后视镜,镜子里映出自己微微泛红的脸颊和亮得惊人的眼睛。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过于激动的心情,然后启动了引擎。

  车子平稳地驶向停车场的出口坡道。

  午后的阳光被逐渐隔绝在身后,前方是出口处明亮的天光。

  他缓缓踩下油门,车子爬升,驶向地面。

  就在车头刚刚完全驶出地下停车场,接触到室外空气的一刹那——

  “轰!!!!!!!!!!!”

  一声沉闷到极致、仿佛来自地心深处的巨响,毫无预兆地炸开!紧接着,是连绵不绝的、令人牙酸的断裂声和崩塌声!

  林予冬只觉得脚下的地面剧烈一震,方向盘瞬间失控!他猛地踩下刹车,惊骇地抬头望去——

  就在他正前方,那座刚刚他们还徜徉其中、灯火通明的巨型商场大厦,像一块被孩子推倒的积木玩具一样,以一种极其缓慢却又无可挽回的姿态,从底部开始崩塌、倾覆!

  玻璃幕墙成片地碎裂,化作亿万片闪光的碎片倾泻而下!钢筋水泥扭曲断裂,发出绝望的呻吟!巨大的烟尘如同蘑菇云般冲天而起,瞬间吞噬了眼前的整个世界!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又仿佛凝固成了永恒。

  林予冬的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只剩下一种尖锐的耳鸣。

  他眼睁睁地看着那栋庞然大物在几秒钟内分崩离析,变成一堆巨大的、冒着烟尘的废墟。

  商场……倒了?

  那……粼粼呢?

  粼粼还在里面买奶茶!

  这个认知像一把烧红的尖刀,瞬间刺穿了他所有的思维和感官!

  “粼粼——!!!”一声撕心裂肺的嘶吼冲破了他的喉咙,带着血沫般的绝望。

  他一把推开车门,甚至忘了熄火,像一头发疯的野兽,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那片仍在不断塌陷、烟尘弥漫的废墟冲去!

  他的眼睛瞬间布满了血丝,变得猩红一片,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进去!救她!他的粼粼还在里面!

  “喂!回来!危险!” “不能过去!还会塌的!” 周围是惊慌失措的人群的尖叫和呼喊,有人试图拦住他。

  但林予冬什么都听不见,什么都看不见了。

  他的世界里只剩下那片废墟和废墟下的江见夏。

  他甩开试图拉住他的手,像一颗失控的炮弹,不顾一切地冲向那死亡之地。

  碎石划破了他的脸颊和手臂,烟尘呛得他剧烈咳嗽,但他浑然不觉疼痛,只想再快一点,再靠近一点!

  终于,在离废墟还有十几米的地方,几个反应过来的路人和保安一起扑上来,死死地抱住了他!

  “放开我!放开!我女朋友在里面!她还在里面!!” 林予冬拼命挣扎,额头上青筋暴起,双目赤红,力气大得惊人,几乎要挣脱几个成年男子的束缚。

  他像一头被困的猛兽,发出痛苦而绝望的咆哮,每一个细胞都在呐喊着要冲向那个可能埋葬了他此生挚爱的地方。

  “冷静点!小伙子!现在进去就是送死!” “救援队马上就到了!你冷静一下!” 人们七嘴八舌地劝着,死死地按住他。

  动弹不得!他眼睁睁看着那片吞噬了他幸福的废墟,却寸步难行!

  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比千刀万剐还要痛苦千万倍!他感觉全身的骨头仿佛都被碾碎了,每一个细胞都在哀嚎、断裂!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攥住,然后狠狠捏爆,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没过多久,刺耳的警笛声由远及近,消防车、救护车、救援车辆陆续赶到,迅速拉起警戒线,开始紧张的救援工作。

  专业的救援人员带着设备,小心翼翼地进入危险区域。

  林予冬被拦在警戒线外,像一尊瞬间被抽走了灵魂的雕塑,僵立在原地。

  他的目光死死地盯着救援现场,眼睛一眨不眨,仿佛要将那片废墟看穿。

  身上昂贵的西装沾满了灰尘和不知是汗还是泪的水渍,狼狈不堪。周嘉阳、顾言、程橙,还有双方父母,原本都在郊外的求婚场地满怀期待地等待着,接到消息后全都以最快的速度赶了回来。

  看到林予冬这副失魂落魄、濒临崩溃的样子,看到眼前这片巨大的废墟,所有人的心都沉到了谷底。

  林奶奶当场晕厥过去,被紧急送往医院。

  江妈妈哭得几乎昏死,江爸爸强忍着悲痛,死死扶着妻子。

  周嘉阳和顾言红着眼圈,一左一右紧紧站在林予冬身边,程橙早已哭成了泪人。

  没有人说话,所有的安慰在此刻都显得苍白无力。

  他们只能死死地盯着林予冬,生怕这个看似冷静实则内心早已崩塌的年轻人,会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傻事。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是在油锅里煎熬。

  夜幕降临,救援现场亮起了巨大的照明灯,将废墟照得如同白昼。

  机械的轰鸣声、救援人员的呼喊声、偶尔发现的幸存者带来的短暂希望和随之而来的更多失望……交织成一曲绝望的交响乐。

  林予冬就那样站着,像钉在了地上一样。

  不哭,不闹,甚至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死死地盯着那片灯光下的废墟。只有紧握的双拳,因为用力过度而指节泛白,微微颤抖着,泄露着他内心滔天的痛苦和挣扎。

  周嘉阳试图递给他一瓶水,他毫无反应。

  程橙哭着让他坐下休息一会儿,他像没听见一样。

  他的整个世界,都系于废墟之下那个生死未卜的女孩身上。

  这一夜,格外漫长。

  天光微亮时,东方泛起了一丝鱼肚白,但黎明带来的却不是希望。

  救援人员的动作似乎变得更加谨慎和缓慢。

  过了一会儿,一阵压抑的哭声从某个救援点传来。

  接着,有人抬着一副担架,缓缓地走了出来。

  担架上盖着白布,勾勒出一个娇小的人形。

  那一刻,林予冬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

  他推开身边搀扶的人,踉踉跄跄地冲了过去,却被救援人员拦在几步之外。

  “抱歉……节哀。”一位看起来是负责人的救援人员,面色沉重地对着赶过来的江家父母和林予冬说道,轻轻掀开了白布的一角。

  尽管做好了最坏的心理准备,但亲眼看到的这一刻,还是让所有人都崩溃了。

  那是江见夏。

  她穿着那件漂亮的香槟色礼服,虽然沾满了灰尘和污渍,但依旧能看出原本的样式。

  她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覆在苍白的脸颊上,表情意外的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安详,仿佛只是睡着了。

  只是,她身上有好几处明显的撞击伤痕,额角有一片干涸的血迹,裸露的皮肤呈现出一种毫无生气的灰白。

  她浑身冰冷,苍白得像一尊刚刚铸好的石膏像,脆弱得仿佛一碰就会碎掉。

  周围是江妈妈撕心裂肺的哭喊,是程橙压抑的抽泣,是周嘉阳和顾言沉重的呼吸声。

  但林予冬却奇异地安静了下来。

  他推开阻拦的手,一步步,极其缓慢地走到担架前。

  他蹲下身,伸出手,指尖颤抖着,极其轻柔地拂去她脸上沾着的一点灰尘,动作小心翼翼,仿佛怕惊扰了她的安眠。

  然后,他轻轻地将她已经冰冷僵硬的身体,从担架上抱了起来,搂在怀里。

  很轻,轻得让他心痛。他的脸颊贴着她冰冷的额头,闭上了眼睛。

  没有眼泪。他感觉自己像是被抽空了,心里空荡荡的,一片荒芜,连悲伤都感觉不到了,只剩下一种无边无际的麻木和空洞。

  周围的人都在哭,他却只是静静地抱着她,像抱着全世界最珍贵的宝物。

  过了不知多久,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缓缓地抬起头。

  他空出一只手,伸进西装内袋里,摸索着,掏出了那个准备已久的、精致的丝绒小盒子。

  他打开盒子,那枚精心设计的钻戒在晨曦微光中,闪烁着冰冷而璀璨的光芒。

  他拿起戒指,看着江见夏那只同样苍白冰冷的手。他试图将戒指戴进她的无名指,却发现手指已经有些僵硬,试了几次才勉强套进去。

  尺寸正好,戒指在她毫无血色的手指上,显得格外刺眼。

  “可是……”他喃喃自语,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见,“粼粼,我们明明……只差一步了……”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他精心策划了所有,想到了每一个浪漫的细节,却唯独没有料到,命运会在他最幸福的顶点,给予他最残忍的一击。

  后面几天,林予冬表现得异常冷静。

  他陪着悲痛欲绝的江家父母,处理江见夏的后事,挑选墓地,筹备葬礼。

  他井井有条地安排一切,接待前来吊唁的亲友,甚至还能低声安慰几句江妈妈。

  他看起来只是瘦了很多,眼神空洞了些,但情绪似乎稳定得让人害怕。

  周嘉阳和顾言轮流守着他,程橙也红着眼睛时刻关注着他的状态。

  他们都担心这平静的表面下,是更深更可怕的惊涛骇浪。

  葬礼那天,天色阴沉。林予冬穿着一身黑西装,胸前别着白花,全程沉默地站在江见夏的墓碑旁。

  照片上是她大学毕业后拍的一张笑脸,明媚如阳光,与此刻墓碑的冰冷形成了残酷的对比。

  他看着她的骨灰盒被缓缓放入墓穴,看着泥土一点点覆盖,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只是垂在身侧的手,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渗出血丝也浑然不觉。

  江见夏下葬后的第二天清晨。

  周嘉阳提着早餐,按照惯例来到林予冬的公寓。

  这几天,林予冬坚持一个人住,他们不放心,每天都早早过来看看。

  敲了半天门,无人应答。

  周嘉阳心里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他用林予冬之前给他的备用钥匙打开了门。

  公寓里安静得可怕,一切物品都摆放得整整齐齐,仿佛没人住过一样。客厅的茶几上,放着一个空了的矿泉水瓶,旁边是一个小小的、已经空了的白色药瓶。

  周嘉阳的心猛地沉了下去,他颤抖着拨打林予冬的电话,铃声却从卧室传来。

  他冲进卧室,床上空无一人。

  一个可怕的念头闪过脑海。周嘉阳脸色煞白,疯了一样冲出门,开车直奔郊外的墓园。

  清晨的墓园,薄雾弥漫,寂静无人。

  远远地,周嘉阳就看到,在江见夏那座崭新的墓碑前,静静地靠着一个人影。

  他踉跄着跑过去。

  是林予冬。

  他穿着昨天葬礼上的那身黑西装,背靠着江见夏的墓碑,坐在地上。头微微歪向一边,眼睛闭着,长长的睫毛覆下来,脸色平静得如同睡着了一般。

  他的右手无力地垂在身侧,左手则轻轻搭在冰凉的墓碑上,指尖正好触碰到照片上江见夏的笑容。

  他的身上,已经没有了丝毫生气。

  阳光艰难地穿透晨雾,洒在他苍白的脸上和冰冷的墓碑上,却再也无法温暖分毫。

  周嘉阳双腿一软,瘫倒在地。

  他选择了用这种方式,去奔赴那个没有如期而至的约会,去完成那个只差一步的承诺。

  咫尺天涯,终成永诀。

  梧桐影下,再无并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