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处刑人的悲歌(7)-《黑日黄昏》

  “玛菲尔西教团什么时候还管上别人的家事了?”

  男人站在大教堂中,周围点满了蜡烛灯,时不时摇曳的烛火将整座教堂烘托得肃穆,欧阳青背对着他,正在对着那个像是太阳十字般的神像做祷告,男人的质问落在了空处。这位大祭司并没有第一时间做出回答。

  “愿神主的光辉永存。”

  欧阳青口中轻轻呢喃,他垂着头,黑色的教袍衣摆几乎垂落在地,他的表情肃穆,整个人看起来有些神圣,这下倒是有了一个祭司该有的气质,他在念完祷告词之后在胸前做了个十字,这才回过头看向那个背着大剑的男人。

  彩色的玻璃窗外满是飘雪,顶上的创世纪壁画在烛光中熠熠生辉。

  “陈先生的说得有些过激了。玛菲尔西除了自家教徒的家事,并不会对无信之人和异教徒的家事指手画脚。”

  欧阳青脸上挂着微笑,看起来人畜无害。

  “你知道多少?”

  男人听到欧阳青的称呼面色沉了下来,他目光紧紧的盯着这位看起来有些文弱的黑发青年,像极一头巡视自己领地的雄狮正在对入侵者发起警告。

  陈城的历史早该消弭在灰雾中了,他想不通眼前这位玛菲尔西的大祭司是如何能够精准知道他的姓氏,甚至精准到能够派人在他杀死陈可可之前找到他。

  “陈先生放心,玛菲尔西对你以及那个女孩都没有恶意。”

  欧阳青迈步走向男人,脸上的微笑始终,但压迫感十足。像是一头恶狼在得到绵羊的救助后终于露出了他的真面目。

  “你想做什么?”

  男人将身后的剑拔出,黑荆棘在烛光下闪着寒芒,他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打得过眼前的这个青年。欧阳青脸上的笑容太有压迫感了,他只感觉现在像是被什么未知的东西盯上了,寒意遍布全身。

  但再三思索下,他还是决定将黑荆棘归鞘。

  “这就对了,陈先生的剑还是有些吓人的。”

  在归鞘的瞬间那股寒意褪去了不少,男人能感觉到自己的血液似乎能够正常流通了。

  他垂下脸看着比他矮了不止一个头的大祭司缓缓靠近。

  欧阳青在男人面前站定,他没有仰起头盯着男人的脸,因为那样会显得自己很没气势。他只是拍了拍自己的衣袍,在这之后就绕过了男人,向着大门走去。

  “两天时间,带着那个女孩离开燧人。”

  男人皱起了眉头。

  “什么意思?”

  但男人没能问出更多的话,身上的衣服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烂布条,在那些缝隙中,有鲜血正在汩汩流出。

  “这是一次警告,我很讨厌跟没脑子的人解释为什么。”

  于是,男人没再开口说话,而是静静的看着欧阳青就此离开,直到教堂的大门被关上他才回过神来。

  在他的身后,原本被未知遮掩的陈可可重新出现,她正躺在肉芽中继续她的美梦。

  周围的一切都在褪去,哪还是什么教堂?

  暴雪铺天盖地朝他袭来。

  他们又回到了余光街。

  而此时的薛卫青正站在雪中凝视这位突然现身的男人,凌冽的风将男人的脸刮得生疼,他身上的鲜血滴落在雪中滋滋作响冒起了白烟,这是就连野兽的血液都不曾有的炽热。

  ...

  “王炀?”

  余年的瞳孔微缩,身体紧绷了一瞬又再次恢复正常。

  “不好意思,失礼了,我在此等候已久,见您迟迟未到这才开了门。

  不过,您的反应比起王炀本尊都要有趣得多。”

  男人站在黑暗中缓缓将门完全打开,像个英格兰绅士那样做出了一个请的动作,同时面容化作一滩黑色的影子,在蠕动之后显露出了他本该有的面貌。

  是一位东方面孔却穿着牛仔套装的青年,他的瞳孔如渊似海,牛仔帽被他摘下放在了胸前,褐色的山羊卷头发让他看起来有些不羁,脸上的带着的麻子确实很有牛仔的味道。

  “请进,尊敬的余先生。”

  余年瞥了他一眼,抬脚就走进了屋内,煤油灯的光被他送进了屋里照亮了半个书房,在有光的地方,书架上的书凌乱不堪散作一地,包括茶几上也同样如此,这里好像被一头猛兽袭击过,而房间窗台前的书桌旁点燃了一根米白色的蜡烛,许许白烟正从火舌的最尖端升起。

  现在透过窗户的玻璃还能看见漫天的飞雪。

  “不自我介绍一下吗?”

  余年自顾自的随手拿起书架中的一本书,将煤油灯放在书桌上,顺带坐在了椅子上。他头都没抬,而是翻开了那本名为《索拉里斯星》的书籍,再看了几眼之后才开口打破了此刻的寂静。

  “首次见面,恕在下失礼了,尊敬的余年阁下,您好,我是索拉求斯王朝,圣女尊下的护卫,谭清。”

  谭清站在门边对着余年遥遥鞠了个躬,丝毫没有靠近的意思,有点礼貌,但不多。

  索拉求斯?

  余年终于抬起头看向那个自称是护卫的牛仔。

  “找我有什么事?”

  “是王炀答应我们的事。”

  没下文了?

  余年等了半天也没等来谭清的解释。

  不是,王炀答应你们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只是个人畜无害的无业游民罢了,怎么可能神通广大到能清楚王炀都没告诉过我的事?

  但余年很清楚谭清之前的边做王炀那副面容的目的,他在确定王炀是不是还活着。

  有点可笑了,明明王炀就死在他们面前。

  不过,王炀这又是什么意思?

  他皱起了眉头,目光像是一柄尖刀,穿透了烛火的光幕直逼谭清,“然后呢,你们就是这样求人的?”

  牛仔的瞳孔微缩,他好像感觉到了些许压迫感,这是之前王炀都不曾带来的压迫感。

  他低下头,“余先生,是在下失礼了。”

  脚步一路向前,直到进入到光圈里他才继续低着头开口。

  “王炀在生前答应我们,在处理掉苍焰之后,就能接回小皇子。”

  “哦?所以你们处理掉了吗?”

  余年饶有趣味的看着这位青年,手指在桌面轻轻敲击。

  “处理掉了,所以,根据约定我们是来接回小皇子的。”

  谭清抬起头,目不斜视的盯住余年的脸,似乎像是想从他身上看出什么破绽。

  “可据我所知,苍焰不是你们处理掉的。”

  余年低下头将书本合上,《索拉里斯星》这本书他看过,他只是好奇这个世界的同名书籍会不会有什么不同,看了几眼之后他就得出了结论,有些相同,但不是完全一致,在主角的名字上有些许差别,但世界观的设定上完全一致。

  谭清这次是真被吓到了,怎么可能会有人真的知道苍焰是谁弄走的?

  “苍焰的熄灭与你们无关,所以,请回吧。

  王炀可没跟我说过要对说谎的人遵守约定。”

  “你..”

  谭清的面容有些扭曲,他也没能想到来的居然是一位渎神者,可他们索拉求斯确实有求于这位渎神者,这是王炀在那场暴雨中对他们说的。

  “两个月后,第一个来到我家的人,他会带你们去接回你们的小皇子。

  前提是,苍焰的事你们真的做到了。”

  可谁能想到来的居然是位渎神者?而且还是前不久才出名的余年?

  他在这里等了两个多月,等来的居然是渎神者,而自己还不得不对他卑躬屈膝,这简直是对主的大不敬。

  但小皇子的安危在圣女眼中无比重要,他不想搞砸这个任务。

  “或者,让你们的圣女亲自过来,我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余年勾起嘴角,目光戏谑,就这样静静的看着谭清脸上变幻莫测的表情。

  这种感觉很爽啊。

  “我会回去禀报圣女,请阁下耐心稍等几日。”

  最后,谭清还是低下了头,强压下心口的怒气。

  “好,三天时间,三天后我会在这里等着你们的圣女亲自过来。”

  “我们会遵守时间,请您耐心等候。”

  余年站起身将《索拉里斯星》放回书架,顺手对谭清挥了挥手,示意他离开。

  “慢走不送。”

  谭清只能咬着牙任凭自己沉入黑暗中,在屋内消失得无影无踪,在等到在确定谭清离开之后,余年才终于松了一口。

  幽灵小姐从他身后悄悄探出头。

  “你知道他们的小皇子在哪?”

  “不知道啊。”

  “不知道你还能演得那么像,我都要怀疑我是不是记忆错乱了。”

  余年对着少女嘿嘿一笑,转身拿起煤油灯,伸手触碰了一下书架上的机关。

  一条由青石板组成的阶梯一直蜿蜒向下,直至视线尽头。

  “不装得像点怎么忽悠人?”

  幽灵小姐面色有些复杂的看着那沿着阶梯而下的背影,在某一刻,眼前的青年似乎与她记忆中的青年有些重合了。

  “那三天后你真要在这等他们的圣女?”

  “三天后跟我有什么关系?”

  “额...”

  少女顿时觉得刚刚一瞬间的熟悉真是自己的错觉了,眼前的这个青年和过去的他,依旧是两个人。

  “三天后的事,三天后再说。”

  青年仰起头看向幽灵小姐,他对着阶梯的尽头指了指,“现在,搞清楚陈可可身上的秘密才是重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