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何人认字读一半-《稗宋反骨仔》

  范希文收拾好心情,给出力的众人发了个十二文的红包,按照老道的说法,取月月红之意,祛除晦气。

  又给了唱戏的二人各百二十文。

  至于老书生的钱,半分也没收,先生自己都穿带补丁的衣服,如何忍心。

  徐姐姐遗留下的财物,并未放到坟中,怕有人见财起意刨坟,一并交给莽子。

  是留作念想还是怎样,且随他处置。

  经过这事,几人兴致都不高,也只有老道与范希文还能勉强调笑。

  莽子获得了两身新衣裳,是路过一小镇时七爷给添置的。

  不过这家伙身材实在太过夸张,顶大的衣裳在他身上也显得局促,这可是以宽大着称的袍子。

  于是范希文想了一阵,干脆裁掉衣袖,弄了两块大布做了个披风的样式。

  这一身穿上,配上莽子那愣愣的神情,还真有几分豪侠的味道。

  “莽子,以后你就叫狂刀。”

  莽子本名敖剑,借助着名街机游戏给取个诨号,听起来很是不错,至少比胡诌的“三江鬼脚”好听多了。

  有为也对这个诨号十分喜欢。

  “七爷,你那个三江鬼脚的名号得改一改。”

  倒霉孩子,哪壶不开提哪壶。

  沿长江而西,过沱江口,再西至永宁河口对岸,寻摆渡人过江便至此行终点区域。

  此处名为纳溪,名出自蜀汉,武侯平蛮,纳贡自此溪而出,又名云溪。

  但此地格局破碎,只能在永宁河两岸建房,两岸之间沟通麻烦,居民也不太多。

  两岸有庞大的山脊,自半山腰下多农田土地,庄稼长势较好,想必土地肥沃。

  几人陆续下船后沿石阶梯而上,迎头遇见一书屋,没有招牌,其中放了不少曲谱、话本等,数量不少。

  范希文准备前去问路,又不太好意思直接开口,因而先假意咨询。

  “先生,这书是卖还是租?”

  白须老者答道。

  “都可,本店除了常见的书籍,也有一些旁的话本,老夫也写了其中一些。”

  不曾想还是位小说作家。

  此时一位糙汉子也随意挤到近前,随意拿起一本薄册子。

  “支船上之鬼支?这是何故事?”

  汉子将扁担夹在腋下,满脸不解。

  老者劈手夺过册子,感觉有被冒犯。

  “去去去!斗大的字不识一箩兜,癞疙宝上席,装啥子身份人。”

  向乾也非常好奇,弯腰去看,一字一顿地念出声来。

  “妓船上之鬼妓。”

  好歹先前那汉子也是认出了一大半的字,算不得文盲,却把在场几人笑得够呛。

  汉子见几人抹着眼泪,更加无地自容,提着扁担快步消失在转角处。

  “这是你写的?”

  “不才,惭愧。”

  老者有些赧然。

  范希文与向乾给他竖起了大拇指,这书名一看就是猎奇猎艳两不误,老学究生猛如斯,吾辈楷模。

  买了两本不起眼的小册,其中便有那本满是“支”字的话本,这才问起老板,地名“打渔村”的位置。

  在老板的多谢声中再次起身。

  打渔村,在永宁河边,此处聚集了六七户人家。

  范希文有些小兴奋,那是源自于身体本能的亢奋,这具身体十多年来终于能找到亲人了。

  找了个人再问,哪家姓张又有一位女儿嫁到了成都,那人亲自带路来到了一小院前。

  这院子保养得还算不错,看来外公家的生活也能算个小康。

  开门的是一位眼睛浑浊的老太,有为对这位老太有些模糊的印象。

  “是她,七爷,张小娘的生母!”

  老太有些迟疑。

  范希文应该长得并不像生母,但张有为的面容她还依稀认得。

  “你~是张有为?”

  张有为泪眼婆娑,跪下给这位族曾祖母磕了个头。

  “曾孙张有为拜见老祖,你的外孙也回来了。”

  老太这才重新打量起眼前的后生,嘴巴倒是像自己那位远嫁的女儿。

  她不禁抹了一把眼角,瘪着嘴唇道。

  “可算等到你了。”

  于是让众人进屋休息。

  一时间,老人忙的不可开交,又是烧水,又是煮鸡蛋,端洗脸水,恨不得把家里能招待人的东西全部拿出来。

  隐约间,范希文觉得自己看见了前世的奶奶,这两位老人的待客之道如出一辙,热情得有些生疏。

  蜀地最高规格的待客之道,千百年来竟然不曾变过,那就是“煮开水”,实际上就是在开水中打入鸡蛋,再放上一点糖。

  范希文看得真切,外祖母已经把家里仅有的鸡蛋都给煮了。

  “娘,谁来了?”

  院外传来询问声。

  等那人进得屋来,尴尬的氛围瞬间充斥了整个屋子。

  这屋的主人居然是之前在书店遇到的那个奇人。

  “咳~来啦?”

  汉子故作镇定。

  “来了。”

  七爷强自隐忍。

  “哧哧~”

  一旁的老道与向乾原本就憋得痛苦,听见二人尬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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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诡异的半边字读音犹如魔音在脑海中盘旋,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一发不可收拾。

  不多时,有为和七爷也跑到院外,陷入狂笑中。

  屋内,小伙儿与老太一脸懵,而汉子则一脸无辜,与面无表情的莽子大眼瞪小眼。

  四人笑得太过分,终于遭了报应。

  在屋内端坐看着主人家忙碌着晚饭,时不时地打嗝,就跟屋里坐了四只大蛤蟆一样。

  其中有为最惨,在得知有为就是当年张家那个后辈小子后,被叔爷爷赏了两个爆栗,此时脑袋上已经多了两个大包。

  成都来的外侄大爷,有身份有背景,不敢动。

  外出打马吊的舅妈也到了家,两个人的舞台变成了三个人唱,做饭的速度快了许多。

  “当年若不是你娘,我们一家早就饿死了。”

  舅舅频频敬酒,想要把对妹妹的感谢一股脑倾泻在外侄的身上。

  七爷也不推辞,还以主人的身份向客人们表示慰问。

  “不说那些了,都不容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能讲的大概也就这些客套话,反正都已成为定局,说得再多也于事无补,更何况小娘早就死了。

  老范的话总在七爷喉咙里打转,但理智告诉他必须三缄其口,这等秘事说出来无异于害了他们。

  “其实前两天我便收到成都来的口信了,是你母亲托人带来的。”

  舅舅又倒满了酒。

  “他说你要回来拿走那份田产,让我不要给你,还给了我田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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