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耙耳朵何惜功名-《稗宋反骨仔》

  在野外喝了一夜酒,范希文觉得浑身疼痛,估计是晚间受了寒气,身体抵挡不住。

  赵构那厮也是个酒桌上的混不吝,还有个酒品不咋样的韦三娘,逮着残疾人用车轮战法灌酒,难搞,不要烂脸。

  回到客栈之后,向乾很是贴心,给范希文和有为分别盛了醒酒汤。

  “酸唧唧的,还好喝!”有为由衷赞道。

  “是昨天剩的安胎药,向大哥喝了太久,不想再喝了。”

  七爷哪里管他这么多,安胎就安胎,变性就变性,先补个瞌睡。

  “七爷,吴永平寻你有事。”

  莽子站在屋门处,吴永平被他当了个结实。

  “先人!”

  过了数息,范希文骂骂咧咧掀开合头而盖的被子,红着眼盯着莽子的肥臀。

  “你的沟子,我不感兴趣~”

  莽子咧着嘴,缓缓挪开。

  身边全是这种神仙人物,啷个得了哦!

  “范先生,求你再指点我。”

  吴永平情绪低落,似乎遭遇了什么重大打击。

  “啪!”

  一包银钱从他手中扔出,掉到床上,里面有不少交子露了出来。

  “我原本想接济他们,但没有一人收我钱,后来连见都不愿意见我。”

  自然指的是欧三儿一群苦主。

  “哎~”

  范希文长叹一口气,他只猜到吴永平借钱的用途,却并未猜到那些本就困苦的人,竟然能拒绝这等看似合情合理的补偿。

  成见、仇恨,确实很难化解,就像扎根在人心底的结石。

  解药,或许只是一味白开水,但需要时间去冲刷。

  “你认为你是在接济他们?”

  “难道...不是?”

  “你不是已经知晓到自己的错误了吗?为什么会站在一个救赎者的角度权衡?”

  吴永平语塞,“我没有”三个字只在喉咙顿了一下,便被艰难咽了回去。

  “吴道长,他们因你受罪,对你心怀芥蒂,你不存悔过补救的诚心和决心,三生三世也消解不了这段恩怨,更无法面对你自己。”

  吴永平如一只斗败的公鸡,将头埋在胸口,连大口些的呼吸都不敢。

  “那我能如何做?”

  “我是局外人,只能给你一点建议,予人真诚,金石可开,放下你那些不值钱的自豪感,做一个人下人试试。”

  范希文将钱扔到吴永平双腿上,再次睡下。

  这个一根筋的问题青年,还真把七爷当成人生导师了不成,自己惹的麻烦自己解决才是正途。

  “七爷...”

  “哎呀!又是哪个找我~”

  范希文拖着夸张的尾声,吴永平前脚才出了客栈,后脚就又有人来了。

  七爷我现在有这么多屁事缠身了吗?睡个白日觉行不行?

  “刘耀文,请你喝酒。”

  这厮自从开山帮一事后,一直躲着范希文,今天居然一反常态,请七爷吃饭,太阳打北边出来了。

  这次莽子学乖了,早早便将访客放了进来。

  “七爷,打扰了,还请赏脸吃顿酒。”

  “怕不是早了点吧?”

  “我都交代好了,这阵过去就有菜。”

  范希文只能起身,让向乾自行安排晌午。

  原本想带莽子去,又觉得莽子食量太大,怕刘耀文破产挂账,因此只喊了有为同行。

  其实王博士的酒楼生意一向还算可以,尤其王二哥本身心思活络,善于与人结交,从未真正得罪过人,但今日尚早,还未上客。

  如果不是刘相公先付了钱,要求务必准备,至少也要再等一个时辰再开门迎客。

  刘耀文刻意问了范希文一向爱坐的桌席,吩咐收拾干净,上菜上酒。

  “王博士,打点饭来。”

  范希文苦喝一夜,肚子很不是滋味,总觉得需要些米饭来填充。

  “相公莫怪,这个时间米汤都还没沥起来。”

  “昨天的冷饭热一点嘛,实在不行,稀饭、冷米汤来点嘛,饿得很。”

  王博士应了一声,下楼操持。

  原本准备敬酒的刘耀文,见范希文似乎是宿醉的状态,也不好意思马上敬酒,只招呼二位吃菜。

  范希文对付了几口,见主人扭捏。

  “文兄,如果你有事找我,大可直接说,你我之间有缘,我把你当真心朋友对待。”

  刘耀文面带讪笑,一口气连饮三碗。

  “七爷莫怪,我这不是酒虫发作,乃是赔罪。早先你帮了我,而后听闻你们要与开山帮过不去,我便存了自保的心思,不愿意与你们亲近,不料你们神通,居然端了开山帮和蛮洞子两处,却是我小看了你们。”

  原以为刘耀文是来借钱的,却是设宴赔罪。

  其实范希文也没放在心上,趋吉避害人之常情,刘耀文的躲避行为又没有损害七爷这边的权益,哪里当得上赔罪一说。

  “文兄,之所以能清剿山匪,实则还有你的功劳。你放心,我确实没有多心,完全能理解你的心思。往后不要如此见外,唤我希文、无邪、七郎都可以,七爷就不要再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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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此,范兄有礼了。”

  三人重新行礼,算是从头认识。

  “其实我还很佩服文兄的,我看你的学识和急智,恐怕少有人能及得上,为何不将仕途一撸到底?”

  “算了,功名之事,少说为妙,我这种,至多拿个举人,便是遇到恩科或推举,一辈子能入个从八品就算祖宗保佑,终日郁郁人下,不如在家逗婆娘开心,反正饿不死。”

  刘耀文兴致缺缺,以筷子拨了几下菜碗,又在酒碗中画圈。

  “也是,实在不行还有张李等朋友请吃酒,颇有趣味。”

  范希文轻笑打趣。

  “他们?算不得朋友,我痴读圣贤书十数载,学堂也去过不少,先生、同窗都以为我是虚浮之辈,从不与我深交,好在老父有眼,帮我寻了个好婆娘。”

  “你当耙耳朵有瘾呐?”

  范希文不是不理解耙耳朵,但能放弃书生至高追求,只为在家与婆娘斗嘴嬉戏,这样的耙耳朵实在罕见。

  “诶~范兄哪里话,这些都是遗传,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整个泸州的耙耳朵多了去了,我算不得啥子。倒是你,原本我起了结交你的心思,又觉得自己地位、德行都配不上,但我说句真心话,往后如有用得着我的地方,请只管开口。若是我婆娘不同意,我绑了她,背起都要来帮忙。”

  范希文只看一眼就知道,刘耀文说的无假,他眼神坚定,并未含糊。

  举起酒碗,与刘耀文一碰。

  “如此说来,多谢了。不过我倒是不信,除非你找我借两百贯,立下借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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