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两天，什邡让红岭和六子去东西市张贴招人的告示，结果两天过去了，愣是一个长工也没招到。
什邡急得一嘴撩袍，实在没办法，只好带着红岭一大早去西市布告栏下抓人。结果刚到西市布告栏下，便见一个穿着黑色短袄的中年汉子把昨晚六子贴上去的告示撕了下来，卷吧卷吧收进袖兜。
什邡一看便明白了，这是有人在背后使绊子，不让她招人。
“娘子，这人分明是故意的，我们抓他去官府。”红岭抬脚就要上前，什邡连忙揪着领子将她抓了回来，指着那人脚上的绑腿说：“普通人不会做这样的绑腿，这人多半会些功夫，以你我之力能奈他何？”
“那就这么让他走了？”红岭不服。
什邡无奈叹息：“就算今天你把他抓了，明天一样还会有人来揭告示，咱们一样找不到工人。”
红岭哭丧着脸：“那怎么办？”
“先回去再说。”
什邡看了一眼那人离去的背影，转身带着红岭回铜雀街。经过录事参军衙门口的时候，正碰到常武和谢必安从门内出来。四人打了个照面，还是常武先开口：“什娘子，你怎么在这儿？”
什邡指了指他们隔壁院子：“我搬到这边了。”
一旁的谢必安愣了下，蹙眉问：“出什么事儿了？”
谢必安的话一问出口，什邡便知他还不知道明心堂失火的事，看来他最近确实很忙。
红岭最快地说：“瓦舍那边的库房着火了，一仓库的原材料都烧毁了，这还不算，那房主竟然毁约来收房。”
谢必安的脸色越来越沉，等红岭说完，他的脸色已经沉得仿佛能滴出墨来。
“查到纵火的人了么？”
什邡摇了摇头说：“手法娴熟，没有留下任何线索，不过我怀疑是温久岚的人。”
谢必安微微眯了眯眼：“看来码头上的事还不够他忙，还有闲心纵火。”
“他们是想要我做不下去。”然后抢我手里的帝尧麻笺。
后面的话什邡没有说明，谢必安却以为汪兵那边急着杀人灭口，蹙眉说：“我怕几个人跟着你。”
什邡一听连忙拒绝：“那可不必，我现在搬到你们隔壁，晾他们也不敢再轻举妄动。我这也是算是借了你的势。”
谢必安垂眸看着她，相较于上一次见她，她倒是没什么变化，眼睛澄澈明亮，里面透着股子鲜活的生命力。
“若是有什么事，就去录事参军衙门知会一声。”他沉声说。
什邡有心想问他案子进展如何，碍于身在街上，只好作罢。
谢必安和常武那边还有庶务，简单道别后，两人风尘仆仆离开。
回到明心堂时，院子里五颜六色站了一排人。什邡起初吓了一跳，以为是进错了门，直到沈凤酒笑眯眯地穿过人群走过来。
“沈姐姐？你怎么来了？”什邡一见是沈凤酒，提着的心瞬时落了下来，笑着说，“姐姐这么大的阵仗，可是有什么事？”
什邡一边说着，一边打量这一院子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娘，只觉得春还没到，花就已经开得姹紫嫣红了。
“你跟我过来。”沈凤酒拉住她的手将她拽到角落，一脸忧心地说，“明心堂出了那么大的事儿，你怎么不同我说？”
听了沈凤酒的话，什邡心里一暖，说道：“又不是什么解决不了的大事，你看现在不都解决了？现在背靠录事参军衙门，再也不会有人来闹事了。”
沈凤酒冷冷乜了她一眼：“你是怕连累我？”
一下子被戳破心思，什邡讪讪地摸了下眉尖，赔笑说：“属实也不是什么解决不了的。更何况你现在还被汪府那位夫人盯着呢！何必平白添了许多麻烦？”
沈凤酒长叹一声，既心疼又无奈地说：“你就是倔，如若当初听我的离开，现在……”
什邡没给她说下去的机会，笑着截断她的话：“沈姐姐，现在就很好，若我当初离开，即便生活安稳，可也未必是我想要的。现在虽然困难，但人生可不就是关关难过关关过，没道理遇见点困难就裹足不前。”
沈凤酒愕然地看着面前的姑娘，一下子仿佛看见了许多年前的自己，那时她亦是身处绝境，若非有执拗的毅力坚持着，怕是也没有今天的自己。
思及此，原本焦躁的心也一下子释然，她拉着什邡转身来到几个女娘面前，笑着对她们介绍：“这就是明心堂的什娘子，什邡。”
沈凤酒扭头看着什邡，对她说：“这些都是寻楼的姐妹，你也知道，寻楼到底还是个吃人的地方，我想给大家寻一条能堂堂正正活下去的退路。现在人就在这儿了，就看你的想法了。”
原本闹哄哄的院子在沈凤酒说完这番话后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视线全部看向什邡。
这是沈凤酒能给予她最大，也是最真诚的帮助。这些女娘们都是寻楼里娇养着的女娘，她们大抵是不缺银钱，或许寻个郎君出嫁也未尝不能，可此时此刻她们站在这里，其实是选择了一条艰难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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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邡重重点了点头，随后朝着女娘们深深鞠躬：“承蒙姐姐们不嫌弃，然后明心堂有发达的一天，什邡必不会忘记各位。”
女娘们发出一阵哄堂大笑，沈凤酒嗔怪道：“笑什么笑？你们可都是自愿来的，回头可别嫌累去寻楼找我哭鼻子，左右身契已经消了，我寻楼可不吃回头草。”
“姑奶奶才不会再回去!”
“嘿嘿！这买纸的可不都是秀才郎？说不定一来二去郎情妾意，我还能捞到一个状元郎！”
“哈哈哈，怕是你那点子体己钱都被骗光了！”
……
女娘们你一言我一语的笑闹着，一旁的黎师傅和六子吓得大气儿不敢出，生怕待会儿会被这些娘子军生吞活剥了。
什邡笑着把黎师傅和六子拉过来，给女娘们介绍一番后，便让他们带着女娘们去熟悉纸坊。
女娘们有的是少时被卖，有的是走投无路，有些家中父辈做过纸坊的活计，所以对造纸一事倒也不是全然陌生。
什邡见人都走了，忙拉着沈凤酒去书房，关了门，扭头一脸担忧看着沈凤酒问：“你这么大张旗鼓地送人到我这边帮忙，若是曹正淳知道了，会不会怀疑你？”
沈凤酒抿唇轻笑：“怎么？怕我出事？”
什邡直言不讳：“是，怕你出事，在益州，你是我唯一能信任的人了。”
沈凤酒愣了下，随即凑到她身前，笑说：“曹正淳现在被那位夫人缠得分身乏术，早已无暇顾及我。更何况这些姐妹都是自愿来的，与我何干？”
“那他若是查起怎么办？你会不会有危险？”什邡还是不放心。
沈凤酒抿唇轻笑，抬手轻点了她额头一下，啧啧两声说道：“你莫不是忘记了你那位谢表兄？有他在，这事总归能瞒得住，至少不会牵连到我头上。”
既然有谢必安在，什邡倒是不再那么担心了。
“话说回来。”沈凤酒突然收敛笑意，隐隐眸光逼迫地看着什邡说，“谢必安这人，你到底了解多少？我瞧着他对你确有几分不一样。”
没想到沈凤酒会突然提起谢必安，什邡脸“腾”地红了，讪讪地说：“谢必安是个信得过的人，但我与他之间不过是互相利用罢了！”
沈凤酒凤眸微眯：“当真？”
什邡笃定地点头：“当真。”
沈凤酒微微轻吐出一口气，忍不住提醒她：“你能认清便是好事，那位谢表兄绝非池中之物，我也是怕你身陷其中，最后误了自己。”
什邡不知道沈凤酒从哪里看出谢必安对她特别的，在她看来，他们之间最大的交集便是她父亲遇害的案子，待日后查明真相，他们之间唯一的牵绊便也断了，何来身陷一说？
沈凤酒见她坦坦荡荡的样子，暗道自己想多了，于是讪讪笑了下：“只当我是想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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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邡急得一嘴撩袍，实在没办法，只好带着红岭一大早去西市布告栏下抓人。结果刚到西市布告栏下，便见一个穿着黑色短袄的中年汉子把昨晚六子贴上去的告示撕了下来，卷吧卷吧收进袖兜。
什邡一看便明白了，这是有人在背后使绊子，不让她招人。
“娘子，这人分明是故意的，我们抓他去官府。”红岭抬脚就要上前，什邡连忙揪着领子将她抓了回来，指着那人脚上的绑腿说：“普通人不会做这样的绑腿，这人多半会些功夫，以你我之力能奈他何？”
“那就这么让他走了？”红岭不服。
什邡无奈叹息：“就算今天你把他抓了，明天一样还会有人来揭告示，咱们一样找不到工人。”
红岭哭丧着脸：“那怎么办？”
“先回去再说。”
什邡看了一眼那人离去的背影，转身带着红岭回铜雀街。经过录事参军衙门口的时候，正碰到常武和谢必安从门内出来。四人打了个照面，还是常武先开口：“什娘子，你怎么在这儿？”
什邡指了指他们隔壁院子：“我搬到这边了。”
一旁的谢必安愣了下，蹙眉问：“出什么事儿了？”
谢必安的话一问出口，什邡便知他还不知道明心堂失火的事，看来他最近确实很忙。
红岭最快地说：“瓦舍那边的库房着火了，一仓库的原材料都烧毁了，这还不算，那房主竟然毁约来收房。”
谢必安的脸色越来越沉，等红岭说完，他的脸色已经沉得仿佛能滴出墨来。
“查到纵火的人了么？”
什邡摇了摇头说：“手法娴熟，没有留下任何线索，不过我怀疑是温久岚的人。”
谢必安微微眯了眯眼：“看来码头上的事还不够他忙，还有闲心纵火。”
“他们是想要我做不下去。”然后抢我手里的帝尧麻笺。
后面的话什邡没有说明，谢必安却以为汪兵那边急着杀人灭口，蹙眉说：“我怕几个人跟着你。”
什邡一听连忙拒绝：“那可不必，我现在搬到你们隔壁，晾他们也不敢再轻举妄动。我这也是算是借了你的势。”
谢必安垂眸看着她，相较于上一次见她，她倒是没什么变化，眼睛澄澈明亮，里面透着股子鲜活的生命力。
“若是有什么事，就去录事参军衙门知会一声。”他沉声说。
什邡有心想问他案子进展如何，碍于身在街上，只好作罢。
谢必安和常武那边还有庶务，简单道别后，两人风尘仆仆离开。
回到明心堂时，院子里五颜六色站了一排人。什邡起初吓了一跳，以为是进错了门，直到沈凤酒笑眯眯地穿过人群走过来。
“沈姐姐？你怎么来了？”什邡一见是沈凤酒，提着的心瞬时落了下来，笑着说，“姐姐这么大的阵仗，可是有什么事？”
什邡一边说着，一边打量这一院子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娘，只觉得春还没到，花就已经开得姹紫嫣红了。
“你跟我过来。”沈凤酒拉住她的手将她拽到角落，一脸忧心地说，“明心堂出了那么大的事儿，你怎么不同我说？”
听了沈凤酒的话，什邡心里一暖，说道：“又不是什么解决不了的大事，你看现在不都解决了？现在背靠录事参军衙门，再也不会有人来闹事了。”
沈凤酒冷冷乜了她一眼：“你是怕连累我？”
一下子被戳破心思，什邡讪讪地摸了下眉尖，赔笑说：“属实也不是什么解决不了的。更何况你现在还被汪府那位夫人盯着呢！何必平白添了许多麻烦？”
沈凤酒长叹一声，既心疼又无奈地说：“你就是倔，如若当初听我的离开，现在……”
什邡没给她说下去的机会，笑着截断她的话：“沈姐姐，现在就很好，若我当初离开，即便生活安稳，可也未必是我想要的。现在虽然困难，但人生可不就是关关难过关关过，没道理遇见点困难就裹足不前。”
沈凤酒愕然地看着面前的姑娘，一下子仿佛看见了许多年前的自己，那时她亦是身处绝境，若非有执拗的毅力坚持着，怕是也没有今天的自己。
思及此，原本焦躁的心也一下子释然，她拉着什邡转身来到几个女娘面前，笑着对她们介绍：“这就是明心堂的什娘子，什邡。”
沈凤酒扭头看着什邡，对她说：“这些都是寻楼的姐妹，你也知道，寻楼到底还是个吃人的地方，我想给大家寻一条能堂堂正正活下去的退路。现在人就在这儿了，就看你的想法了。”
原本闹哄哄的院子在沈凤酒说完这番话后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视线全部看向什邡。
这是沈凤酒能给予她最大，也是最真诚的帮助。这些女娘们都是寻楼里娇养着的女娘，她们大抵是不缺银钱，或许寻个郎君出嫁也未尝不能，可此时此刻她们站在这里，其实是选择了一条艰难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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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娘们发出一阵哄堂大笑，沈凤酒嗔怪道：“笑什么笑？你们可都是自愿来的，回头可别嫌累去寻楼找我哭鼻子，左右身契已经消了，我寻楼可不吃回头草。”
“姑奶奶才不会再回去!”
“嘿嘿！这买纸的可不都是秀才郎？说不定一来二去郎情妾意，我还能捞到一个状元郎！”
“哈哈哈，怕是你那点子体己钱都被骗光了！”
……
女娘们你一言我一语的笑闹着，一旁的黎师傅和六子吓得大气儿不敢出，生怕待会儿会被这些娘子军生吞活剥了。
什邡笑着把黎师傅和六子拉过来，给女娘们介绍一番后，便让他们带着女娘们去熟悉纸坊。
女娘们有的是少时被卖，有的是走投无路，有些家中父辈做过纸坊的活计，所以对造纸一事倒也不是全然陌生。
什邡见人都走了，忙拉着沈凤酒去书房，关了门，扭头一脸担忧看着沈凤酒问：“你这么大张旗鼓地送人到我这边帮忙，若是曹正淳知道了，会不会怀疑你？”
沈凤酒抿唇轻笑：“怎么？怕我出事？”
什邡直言不讳：“是，怕你出事，在益州，你是我唯一能信任的人了。”
沈凤酒愣了下，随即凑到她身前，笑说：“曹正淳现在被那位夫人缠得分身乏术，早已无暇顾及我。更何况这些姐妹都是自愿来的，与我何干？”
“那他若是查起怎么办？你会不会有危险？”什邡还是不放心。
沈凤酒抿唇轻笑，抬手轻点了她额头一下，啧啧两声说道：“你莫不是忘记了你那位谢表兄？有他在，这事总归能瞒得住，至少不会牵连到我头上。”
既然有谢必安在，什邡倒是不再那么担心了。
“话说回来。”沈凤酒突然收敛笑意，隐隐眸光逼迫地看着什邡说，“谢必安这人，你到底了解多少？我瞧着他对你确有几分不一样。”
没想到沈凤酒会突然提起谢必安，什邡脸“腾”地红了，讪讪地说：“谢必安是个信得过的人，但我与他之间不过是互相利用罢了！”
沈凤酒凤眸微眯：“当真？”
什邡笃定地点头：“当真。”
沈凤酒微微轻吐出一口气，忍不住提醒她：“你能认清便是好事，那位谢表兄绝非池中之物，我也是怕你身陷其中，最后误了自己。”
什邡不知道沈凤酒从哪里看出谢必安对她特别的，在她看来，他们之间最大的交集便是她父亲遇害的案子，待日后查明真相，他们之间唯一的牵绊便也断了，何来身陷一说？
沈凤酒见她坦坦荡荡的样子，暗道自己想多了，于是讪讪笑了下：“只当我是想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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