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七章:白银之心-《魔女,火球与蒸汽邪神》

  “你们谁敢杀我?谁敢杀我!”

  双目血红的大皇子再加上他握在手中不停挥舞着的贵族细剑,的确有些唬人的意味,也让热血上头的囚犯们冷静了下来。

  他们为什么要跟随勇者?

  为了向皇室宣战,还是为了把这个城市烧成灰?

  他们中的大多数都没有如此高洁的觉悟,他们只是想要抓住这可能此生仅有的机会,将希望寄托在勇者身上,祈祷他也许真的能带领所有人在监狱中杀出一条血路。

  至于在那之后的事,绝大多数人都没有仔细考虑过。

  可一旦他们在这里杀害了帝国的大皇子,性质就变了,那将会让他们与帝国陷入到不死不休的局面,在监狱之外等待着他们的还有帝国军,王室甚至很可能在暴怒之下出动黄金舰队。

  “也许……我们该把他当成人质。”

  很快,一名囚犯开口说道。

  “只要皇子还在我们手里,王室就不敢对我们的轻举妄动。”

  他为所有人打开了思路,他们纷纷开动脑筋,这场监狱暴动无疑是成功的,他们不但击溃了狱卒的防线,还活捉了帝国的大皇子,他们不会相信帝国贵族对于他们的任何许诺,但却能借助大皇子逃离帝都。

  而逃离之后,那自然是分道扬镳,能否隐姓埋名逃过帝国的追捕只能各凭本事。

  梅丽雅作为魔王可不会惯着大皇子,她闪现到大皇子身前,无视了对方不停挥舞着的剑刃,狠狠一脚踹在了他的膝盖上,那发狂式的呼喊顿时变成了一声痛呼,大皇子狼狈地栽倒在地上,整张脸与冰冷的地板进行了一次亲密的接触。

  梅丽雅还觉得不过瘾,她没有留给大皇子继续怒骂的机会,用脚狠狠踩在了他的后脑勺上,把他所有的威胁与怒骂都憋了回去,只能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

  大皇子默默聆听着狱卒们的交谈,尽管他的内心已憋屈到了极点,却还是安静了下来。

  倘若按照这些叛党的提议,他还能活着离开这座监狱,而等到了那个时候,禁卫一定能将他解救出来。

  这一次,他要亲自指挥黄金舰队,将叛军所有的藏匿之处都化作一阵焦土。

  激烈的讨论过后,所有人的视线都齐刷刷聚集在了索兰身上。

  梅丽雅也是如此。

  他很好奇索兰会如何选择。

  如果是过去那个正义感十足的勇者,无论对方犯下了过怎样的罪孽,只要在他的面前痛哭流涕,声称自己已经悔过,他都会选择宽恕对方。

  这就是她最不喜欢索兰的地方。

  在这样的世界里,他的正义感与善良总是显得虚伪万分。

  若想将这个城市烧成灰,所需要的绝不是耍嘴皮的功夫,他必须做出决断,即使这决断可能会为他身边的人乃至他自己带来的毁灭。

  “殿下,事到如今,你是否为自己,乃至整个王室的行为感到悔恨?”

  索兰开口问道。

  他低头俯视着被梅丽雅踩在脚下,浑身都在颤抖不已的大皇子。

  这是帝国王室从未经历过的处境,但却是银辉帝国大多数人的生活,他们为了能生存下去,舍弃了尊严,舍弃了思想,如果需要,他们就会像这样趴在那些贵族面前,祈求宽恕与怜悯。

  很显然,大皇子并不熟悉这样的处境。

  良久的沉默过后,他才挤出了一丝微不可见的“嗯”。

  “那么,您是否愿意在帝国人民面前承认王室所犯下的罪行,再为这些含冤入狱之人洗刷冤屈?”

  “……我知道了。”

  两人的对话让梅丽雅的脸黑了一半。

  她万万没想到在经历了这么多变故,亲眼目睹了银辉帝国的黑暗后,索兰仍然没有任何长进。

  两人的谈话仍在继续。

  “更重要的是,您能否还巴尔蒙大人,乃至整个紫罗兰公社的清白?给予他们公正的评价?”

  闻言,督促医生们的老婆婆愣了半晌,别有深意地瞧了索兰一眼。

  “……知道了。”

  他们都知道王室的承诺毫无可信度可言,一旦大皇子获救,等待他们的将会是清算——就如亨利六世曾经对付紫罗兰公社时一样。

  “婆婆,巴尔蒙先生的状态很虚弱,他需要更专业的救治。”

  索兰瞧了一眼床上昏迷不醒的巴尔蒙,说道,“皇子殿下,我希望你能履行自己的诺言。”

  在他的授意下,两名囚犯架住了大皇子的肩膀。

  他的膝盖已被梅丽雅踢碎,只能被人搀扶着行走。

  在与索兰的一番对话之后,大皇子悬着的心放松了几分。

  是啊,他差点忘了,索兰是经过了他们千挑万选出来的勇者,正义、善良的使者,也是这世界上最愚蠢的人,如今就连他也不得不对索兰的愚蠢程度刮目相看,事到如今,索兰竟仍然幻想着这件事存在“美好的结局”。

  那大概就是索兰以来一直的理想。

  在踏上冒险的第一天,他便由衷地希望所有人都能获得属于他们的幸福结局。

  太愚蠢了。

  竟然真的有人认为在袭击了帝国王室后,还能善终。

  大皇子的肩膀被囚犯架着,在人们的拖拽下一路前行着。

  他们离开了第五层级,朝着监狱的入口进发着。

  这一路上寂静万分,当他们来到第三层级时,却依旧没有再遇到任何一个狱卒。

  不安的氛围在人群中蔓延着。

  所有人都感受到了骤降的气温,当他们走到层级2时,发现监狱的铁栏杆上已然附着上了一层薄冰,地面上则时不时能遇到冰层融化后的水洼,依旧的,他们没能遇到任何一个狱卒。

  但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已经离出口越来越近了。

  囚犯们从未想过自己还有离开这里的一天,当他们踏上那通往监狱之外的,由寒冰砌成的道路时,已激动得快要热泪盈眶了。

  然后,他们如愿看见了监狱外的景象。

  晚风带来了烧焦的气味,连成一片的提灯照亮了监狱之前的道路。

  挡在他们面前的是黑压压的人群,身着银白盔甲,举着长盾的人群,无数火枪枪口锁定了他们,在那人群之中更是有一个令他们胆寒的身影。

  红色的短发随风扬起,他以巨剑杵地,阻挡在了通往监狱之外的必经之路上。

  那是帝国军的统帅,塞德里克-索恩。

  在他身后的夜空上,则是一个个悬浮在夜空中的空中城堡,所有的魔导武器都已将监狱锁定于其中,或许唯一让他们没有炮击监狱的原因是皇子殿下还在监狱里。

  帝国军之后,则是从睡梦中被惊醒,跟随着人群来到了监狱之前的帝都居民,当他们看见被囚犯摁住肩膀的大皇子时,纷纷变了脸色。

  这些凶穷极恶的暴徒,竟敢对王室出手!

  但很快,平民们又在人群的最前列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勇者。”

  “是勇者!”

  “为什么他会和囚犯们厮混在一起!?”

  人群之中议论纷纷,这超出了所有人的认知。

  大皇子自然也看见了塞德里克-索恩,以及他身后将监狱重重包围的帝国军,他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了一丝属于胜利者的笑容。

  “皇子殿下,轮到你兑现承诺了。”

  他的耳边又一次传来了索兰的声音。

  “是啊,我的确做出过承诺……”

  只是他的视线并没有在索兰身上多停留一秒,而是看向了手推车上仍旧昏迷不醒的巴尔蒙。

  真是遗憾啊,他真不希望这个流淌着罪恶之血的人错过即将发生的一幕。

  没有什么比从天堂坠入地狱更令人绝望的了,当初巴尔蒙的父亲也曾经历过这一刻,作为一个凡人,他已经足够出色了,出色地成为了第一个接触到了“火种”秘密的凡人,而在那之后,便是真正的绝望降临之时。

  大皇子望着塞德里克-索恩。

  没错,他的承诺,就是让巴尔蒙断气前目睹所有试图帮助他的人被抽筋扒皮,而这个承诺仍然有效。

  “塞德里克——”

  杀了他们。

  涌上喉咙的话语因突如其来的剧痛而没能说出来,那是从他的另一只膝盖传来的,大皇子难以置信地侧过脸去,失去了囚犯的搀扶,他在失去了支撑的情况之下,以最屈辱的方式跪倒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面朝着帝国军,以及被帝国军挡在身后,前来看热闹的帝国居民。

  刹那间,所有的议论声都停止了,时间仿佛冻结于此刻。

  就连梅丽雅也朝索兰投来了震惊的眼神,她自然不会放过大皇子,可却没想到率先动手的竟然是索兰。

  没有半点迟疑,也没有任何留手,用他手中的盾牌敲碎了大皇子的膝盖。

  她对上了索兰的眼神。

  梅丽雅从中看见了一丝如释重负的意味。

  “如果让他就那么死在监牢的角落,不是太便宜他了么?”

  她看着索兰高高举起的长剑,这把剑曾是与魔王战斗过的证明,帝国人民眼中正义的象征。

  “皇子殿下,不,爱德华-亨利——”

  在仿佛被冻结了的时间里,在帝国军与所有平民的注视下,那高举着的长剑干脆利落地朝着大皇子的脖颈落下。

  “为你的所作所为谢罪吧!”

  索兰很清楚这么做的后果,但他已经不打算再去考虑之后的事了。

  他仔细听取了梅丽雅的《战力划分》,一个三阶中段和四阶中段的超凡者,又能在这样的帝国掀起怎样的波澜呢?

  对于帝国的王室与贵族们而言,勇者与魔王归根结底只不过是一场牌桌上的政治游戏。

  但现在,他们掀翻了牌桌。

  他的耳边是撕心裂肺的尖叫。

  索兰看见了大皇子因恐惧而扭曲的面容。

  看来,在面对死亡时,帝国的皇子殿下也不比那些被他瞧不起的凡人高明到哪里去。

  “塞德里克,你还愣着做——”

  尖叫声随着那身着白色铠甲之人的到来戛然而止。

  塞德里克来了,这个帝国真正意义的最强者来到了他们面前。

  四阶,又或是他已经踏足了圣者的境界?

  而这一次,塞德里克眼神肃穆,那不再是看待一颗路边小石子的眼神。

  塞德里克未曾想过,索兰竟然能走到这一步。

  当着帝国军、黄金舰队,以及所有人的面,挥出那一剑。

  勇者。

  这是塞德里克第一次仔细看待这个名号,与此同时,他挥出的剑刃已直指索兰的脖颈。

  在这电广火石之间,大皇子的脸色与情绪都经历了数次变化,有那么一刻,他真的觉得自己死定了,可是塞德里克已经带来了他的面前。

  一枚棋子的剑,又怎么可能快得过帝国军的统帅呢?

  他张了张嘴,还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声音被卡在了喉咙里,唯一能发出的就只有如同风铃的“嘶嘶”声。

  他的视线逐渐被红色染红,视野也随即发生了变化。

  眼前的景象翻天覆地,他听见了重物落地的声音,那东西在地上滚了好几圈之后,那天旋地转的过程终于停了下来。

  大皇子看见了对峙着的索兰与塞德里克,以及……

  在他们身前那个跪在地上,缺少了头颅的身体。

  “干得不错,小伙子。”

  索兰的耳边传来了熟悉的呢喃,几滴飘散的血珠随着晚风沾湿了他的脸颊。

  预想中的死亡并未到来,回过神时,他才发现那个有着火红色长发的女人已挡在了他的身前,直取他脖颈的锋刃被女人抬起的右手捏在手心,那几滴被晚风吹散的血珠来源于女人掌心的伤口。

  塞德里克怔怔地注视着失去了头颅的躯体,以及滚落到他脚边的脑袋。

  囚犯、帝国军与围观的平民均爆发出了难以置信的惊呼。

  有人杀了帝国的大皇子!

  当然帝国军与所有人的面,一剑斩下了大皇子的脑袋!

  “事已至此。”

  最先从震惊中反应过来的是梅丽雅,她化作了一道阴影,径直撞向了挡路的帝国军,她的高声呐喊唤醒了所有的囚犯,“弟兄们,和他们拼了!”

  塞德里克手中的巨剑动弹不了分毫,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梅丽雅与囚犯们越过他,而本应死在他剑下的索兰也再次向那无尽的人潮中发起了冲锋。

  他还看见了锋刃上的裂痕,一直从剑刃延伸到了剑柄。

  这便是他梦寐以求的对手,而这一次,彼岸不再用吊儿郎当的眼神看他。

  那是无比耀眼的金色光辉,蒸发了她被锋刃割裂的手掌,也蒸发了飘散的血滴。

  随着彼岸的发力,陪伴了他无数年的巨剑在他的眼前崩碎。

  “塞德里克-索恩。”

  紧接着映入眼帘的,便是彼岸捏紧了的拳头,“我们之间还真是连一丁点相似的地方都没有啊。”

  下一刻,倒飞出去的身影越过了所有人,笔直地撞进了帝国军的方阵之中。

  还未等惊魂未定的帝国军反应过来,那个高高跃起的金色流光便如坠落的太阳一般落在了他们之间,仅仅落地产生的余波就将数十人掀飞了出去。

  “那就如你所愿,让我们就在这里做个了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