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白月光脏了-《汴京诡案手札》

  许是久不见阳光,林知行的脸色苍白如纸,两鬓间已生出不少银发。

  哑奴见其一根白发露出,连忙上前,重新给其梳头。

  汴公子若看到,必会发怒。

  而林知行则像那磨豆子的老石磨,沉默木然地咀嚼着食物,一下又一下,嘴角扯动的弧度没有丝毫差别。

  他任由对方作为,眼皮都不曾抬一下。

  哪怕对方现在把他剃成光头。

  哑奴早习惯了林知文的沉默,他重新为对方梳好圆髻,正欲以玉簪固定。

  突然腹中一阵剧痛传来,让他不可控制地弯下腰。

  可握着发髻的手不敢松,因为他已经听到院中传来细微的脚步声。

  西厢只有一个人会来。

  哑奴忍着疼,颤抖着右手正要将发簪簪上去。

  却不想,腹中痛意如惊涛拍案,一阵高过一阵。

  柔顺的发丝终于不受控制,从指缝滑落。

  哑奴只觉胸腔一股热意涌来,“噗”地一声,便将午膳的吃食全都吐在了眼前之人的白衣上。

  这一吐就仿佛闸口大开,一发不可收拾。

  蔡汴前脚刚踏过门槛,就看到这垂流直下的一幕。

  而被秽物浇了满身的林知文,却没有任何反应,依旧表情木然地吃着饭。

  当他看到蔡汴那嫌恶的眼神,他故意张开嘴,呲着一口大牙。

  牙齿上,还沾着青黄不接的菜叶!

  哑奴知道自己闯了大祸,他捂着嘴跪下,却因腹中疼痛而蜷缩在一处。

  “来人!来人!”

  蔡汴气急败坏的声音响起。

  院中护卫赶过来。

  “去,把那个贱奴拉出来,把里面清理了。”

  护卫一听这话,跪在地上瑟瑟发抖,除了哑奴,所有进过西厢的人,都死了!

  “少主,小的还有八十老母要赡养,孩子也才三岁.......”

  蔡汴不想听对方说那么多,他拔出护卫的刀,架在其脖子上,随即又扔下一袋金叶子。

  其意不言而明。

  横竖都是一死,护卫咬了咬牙,起身进屋。

  这是他第一次进西厢,在他的想像中,里面必是摆满金银玉器奢华至极。

  却不想,除了一张书桌,一张软塌,剩下的,就是整墙的书,整整齐齐摆满了四面墙。

  这不像是宠妾的房间,倒像是老学究的书房。

  当他看到厅中端坐的男子,以及蜷缩在地上的哑奴,满室的酸馊味让人作呕。

  那男子却像是淤泥中盛开的青莲,一尘不染。

  哪怕白衣染上黄色的秽物,也丝毫不影响他遗世独立的气质。

  这样的人,怕是只看一眼,永远都忘不了。

  护卫将哑奴抱起,正想问男子衣服在哪,余光却瞟见其脚上手指粗的铁链。

  他眸色一暗,许是死期将近,他竟同情起眼前的男子来。

  他先将哑奴抱到院中。

  随后从柜子里拿出一身干净的衣服,放到男子面前。

  迎着男子淡漠的目光,他结结巴巴地道:“那个......你...先把衣服换了吧。”

  冷静下来的蔡汴微微敛眉,让人去叫府医,给哑奴诊脉。

  想着屋内的情况,他转身回了自己的卧房,命人抬来热水,他要洗一洗身上的秽味。

  府医给哑奴施了针,观其尺脉沉涩,舌苔焦黄厚腻,又用银针试了其呕吐物,并未变色。

  他便问起其近日的出恭情况,又查看其肛门痣,开了方子之后,才去向蔡汴回话。

  蔡汴此时已经换上一身新衣,屋里的香比平时重了一倍。

  “不是中毒?”

  府医摇头:“不是,只是消化不良,哑奴年纪大了,胃肠功能不如年轻人,他原本就有......的毛病,所以发病急。

  属下已经开了枯痣散,也配了疏通肠胃的方子,此病无需卧床休息,一切照旧即可。”

  蔡汴又想起哑奴呕吐的样子,他眉头紧皱:“他这种情况以后还会犯吗?”

  “好好调理自是不会,只是......”府医不敢把话说死,怕出事,“哑奴毕竟年纪大了。”

  蔡汴捏着下巴,对方的话没错,即使调理的好,哑奴也做不了几年了。

  这种事情断不能再发生,得再找个人,先跟着哑奴学几年。

  这般想着,他召来管家,让其去牙行再买个哑奴回来。

  而那位见过林知行的护卫,在其回家的路上,就被蔡府的暗卫做掉了。

  蔡汴不会给任何人机会,泄露林知行的身份。

  哪怕护卫并不认识林知行,他也不会放过那万一的可能!

  ......

  城南是牙人聚集的地方。

  阿山看到蔡府的管事出现,将脸上脏兮兮的泥擦掉,露出一张干净清爽的脸。

  对方开口要哑奴,牙婆就拉着阿山到了蔡府的管事面前。

  “要不说我俩心有灵犀呢!这哑子我攥在手里好多天了,别人要我硬是没给,就想着您呢!”

  管事抬起阿山的下巴,像打量牲口一样,他掐起双方的双颊,迫使对方露出整齐的牙齿。

  阿山几天没漱口,那口黄牙比他还老道。

  “您瞧这牙口,您瞧这身板!”

  说着,牙婆将阿山拎起来,像提溜小鸡崽,在管事面前转了几个圈。

  管事满意地点了点头,但还是拉着牙婆去了厢房。

  两人密谈了好一阵,蔡府管事走的时候,并没有要带走阿山。

  阿山急了,差点上去抱住那人大腿。

  但看到林知夏隐在人群中,冲他摇头,他又忍住了。

  蔡府用人严格,即使管事中意阿山,也要将他的身契带回去,由府中暗探查证后,方能决定。

  夜里,牙婆单独给阿山换了个房间,还让人给他准备热水洗澡。

  阿山一见这架势,便知有戏。

  他等了两天,那位管事再次来到牙行,将他买走。

  马车里,阿山很是兴奋,一双眼睛亮晶晶的。

  管事看着他那样子,一巴掌拍过去。

  “低头敛眉,不要直视主子,不要让你那对招子给自己惹麻烦!”

  阿山立即低下头认错。

  他做乞丐时,遇到过太多不讲理的人,刚刚只是一时兴奋,失了警惕。

  “看来是个机灵的,给你一句忠告,进了府,不要多做任何多余的事,不要想着展现你那点机灵,这样,能活得久些。”

  进了府,管事端着笑,将阿山领到蔡汴面前。

  “身份查了吗?”

  “梅先生都核实过了,他是应天府人,父母双亡,生下来就是哑巴,已亲直系亲属在世。”

  管事说完,把阿山的身契递到蔡汴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