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919 学者小姐-《怪物们的密教准则》

  丰塞卡之家。

  比罗兰此前见到的更要风光上几倍:沿路停着一排静音轴马车,三两刚结束的男人叼着烟卷在门口谈笑。

  等到穿着教服的费南德斯下车时,半条街都安静了。

  “每每这种时刻,我都为自己是一名执行官而感到骄傲。”费南德斯侧着头,小声对罗兰讲话。

  胸脯挺的老高。

  “他们只是诧异夏季竟还有人穿风衣。”

  “…这也是我弄不懂你受欢迎的原因,罗兰。”

  “因为我对其他人不这样说话。”

  “你是不是想挨揍了?”

  两名脸色严肃、腰杆笔直的黑乌鸦到花街来寻邪教徒——也许掌握了证据,也许还没有,只是一场惨无人道的‘审讯’——周围的男士们这样想着,并在罗兰与费南德斯小声嘀咕时,猜测他们的对话。

  ‘大概是讨论一会怎样虐待人了…这些压根就不该在伦敦出现的鬼东西…’

  吉尔丝·丰塞卡女士今日没有客人。

  或者说,自从她成为了费南德斯的情人后,再没有任何客人。

  像第一次见面,她今天也披了条薄纱,只是穿了露出小臂的室内裙,金耳坠,软鞋也换成了香槟色的丝带。

  “半年未见,柯林斯先生,您依然英俊得足胜整座城市的男人。”

  女人屈膝行礼,接过两人的手杖,又把他们的帽子放好。

  “比起费南德斯怎么样。”

  “我想,没有任何人能比得上一个女人深爱的男人了——他进了屋,还锁上了门…谁会敲一扇注定不会打开的门呢?”

  罗兰觉得费南德斯现在就像他口中所说的‘蠢货’。

  至少笑容很像。

  “我猜,还是会有不长眼的使劲敲——他们的牙齿还好吗?”

  吉尔丝美目含笑,挽着男人粗壮的胳膊,任由他胡须摩挲自己的脸颊,吻她的前额、鼻尖和嘴唇,分开后,细细打量恋人的脸。

  “我不知道,你还兼职了牙医。”

  “当然,”费南德斯反手搂住吉尔丝,往沙发去:“只会拔牙的那一种。”

  罗兰觉得自己应该忙起来。

  起码不该出现在这里…

  要不到门口坐上费南德斯的马车,在伦敦周围绕上几圈…

  “快请坐,柯林斯先生。德洛兹一会就回来了——最近有群慷慨的绅士联手造了所学校,还邀请德洛兹去…我看,倒是比那女王学院要好上不少…”

  说起德洛兹,不免要提到这半年来的新学院:由伯恩斯女士及一众忧心国家未来的绅士们出钱建造的,开学半个月不到,就已经在名声上获胜的新学院。

  查尔斯·巴贝奇也受邀到该学院任职。

  “伯恩斯?”

  “当然。伯恩斯女士。慷慨、仁慈的。我听德洛兹讲过许多伯恩斯女士的事迹,她是多么坚韧,顽强,并且眼光长远,还肯怜悯那些拥有天赋、却无处施展的孩子们…”

  德洛兹小姐依旧是那副朝气蓬勃的模样。

  可见在新学校,没了总骚扰人的老师,每天等在校门口的坏小子们,得以施展自己才能与智慧的少女,从脸上就能看出那股快活劲头——

  她戴了一顶男士格子呢帽,格子马甲,与丰塞卡之家一点都不搭。

  当然。

  一见罗兰,就立刻恢复成了被姐姐揶揄的‘蠢样’——再也说不出什么‘连三位数相乘的运算都说不出来,难道你要我陪那些脸上脂肪比屁股上还要多的男人,和他们讨论红酒的产地和葡萄的酸甜度——恐怕他们也说不清楚吧?’

  这些在吉尔丝看来略显傲慢的话,当着罗兰的面可一句都没有了。

  全是什么:

  ‘好久不见,罗兰。’

  ‘你饿了吗?罗兰?’

  ‘也许我们可以出去走走?’

  ‘我可爱吃焦培根了…越焦越好。’

  焦培根。

  吃烤焦的培根不需要会三位数运算吧?

  吉尔丝坐在费南德斯的怀里,搭话的同时,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德洛兹,但凡和妹妹对上视线,她就要用眼神告诉对方她现在有多蠢——就跟书里面同男人私奔的姑娘一样愚蠢。

  但德洛兹没有给姐姐这个机会。

  她和罗兰换了个位置,背朝吉尔丝。

  聪明极了。

  她欣喜地告诉罗兰,自己现在过得有多好:不仅加入了蓝袜社,有了新学校,成为导师真正的‘弟子’——还参与到‘车机’的研究中(虽然正如罗兰所料,这项发明与她没有太大关系)。

  “是洛芙莱斯女士和导师的功劳,我…只是负责运算和复检…”

  金发姑娘突然想起什么,从斜挎的小牛皮包里翻出一只更小的三角皮制眼镜盒:细圆金框,是洛芙莱斯女士亲手制作后送给她的礼物。

  她戴上给罗兰看,问他这副眼镜是不是很漂亮——目的压根也不在眼镜上。

  吉尔丝在背后翻着白眼。

  费南德斯也一样。

  现在。

  轮到他们两个想离开了。

  “这副眼镜我见了两百多次,德洛兹。可你一次也没有询问过我,它到底漂不漂亮。”

  吉尔丝用指甲轻轻划了下妹妹的后颈。

  德洛兹扭过腰,打了下姐姐不老实的手:“事实上,我得到这副眼镜只有两个月——两个月,六十天。我每个礼拜回来三次,也就是说,你最多只会见到它二十四次——算上你去探望我的三次,吉尔丝,二十七次。”

  费南德斯默默看了眼吉尔丝。

  ‘你妹妹一直这样?’

  吉尔丝回了个无奈的表情。

  “所以,聊聊你们的伟大发明?我前些日子在朋友家看到了一架车机——它到底是怎么动起来的?”

  罗兰的问题可算瘙到了眼镜少女的痒处。

  她开始喋喋不休起来。

  说的都是在场三人完全听不懂的话:包括一些完全没有听过的崭新词汇,一些机械结构,阵列,编程等等——不止是车机,关于这种白色的、提纯后能量惊人的矿石,巴贝奇先生还有更多的想法。

  “…所以我们就重新调整参数。天哪,罗兰,你不知道,一枚手工齿轮要花多久时间!幸亏有了赞助,导师和我才不必真拿起凿子和锤头干铁匠的活——曾经可惨极了。你知道——”

  “德洛兹。”

  吉尔丝适时打断。

  她有些不高兴了。

  没有人愿意听她长篇大论,尤其面对自己心仪的男人时。

  倘若你无法做到自然而然的优雅与温柔,至少…

  学会闭嘴和倾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