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984 金色子弹-《怪物们的密教准则》

  罗兰之所以敢肯定,正因为‘视角’和‘感官’——「怀旧」只属于他,也唯有怀旧能给他带来近乎‘真实’的梦境。

  而昨夜发生的只以一个从台下座位出发的观赏者的角度目睹了惨案的经过。

  梦境粗糙而拙劣。

  这不是秘术器官带来的力量。

  和那杯酒有关。

  罗兰这样判断。

  当太阳照亮伦敦城的每一条街道后,纸片般飞舞的报纸无疑证明了他的猜测。

  “先生!”

  送走报童,哈莉妲拿着一沓报纸(各式各样)邀功似的快步进了茶室。

  “您说的一点都没错!”

  她说。

  指着报纸上开头的巨型铅字给罗兰读:

  「集体幻觉?还是神的惩罚?」

  评论者用很微妙的语气描述了昨夜自己做过的那场关于‘凡妮莎’的梦,并阴阳怪气地表示‘某些’宗教团体不干人事——他呼吁伦敦城有为的绅士淑女们,该联合起来抗议。

  他们不能这样把人当成牲口。

  当然。

  也有支持公正教会的报社——或者压根哪一边都不支持。

  每一个新闻工作者都清楚,越是惊世骇俗的言论,越是吸引眼球的标题,越能为他们带来金灿灿的力量。

  评论家的目的不重要,报社的立场不重要,呼吁不重要,游行不重要,说什么做什么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

  能从其中得到什么。

  罗兰接过报纸翻了翻,上面的评论家大致分成了三个阵营:

  支持凡妮莎,支持公正教会,以及份数最多的中立——中立者并不在意这故事的真假,故事里面角色的好坏、可怜或可恶。

  这些理智的先生们诘问公正教会和圣十字,为什么在帝国最璀璨的明珠、最盛大的节日里,会出现这样的怪事?

  如果这是一个邪教徒,他为什么能逍遥法外?

  幸好只是一个梦境。

  倘若血酒中掺杂了毒素,岂不是半个伦敦的人都要死在昨天夜里?

  谁该对这件事负责?

  祭典是否该继续进行?

  公正教会要怎么保证血液的‘纯净’?

  亦或者。

  这又是邪教的一个巨大阴谋?

  报纸上开始争吵。

  “您还好吗?”

  哈莉妲忧心忡忡地问。她也是看了报纸,听了罗兰的描述,才清楚昨天究竟发生了什么——罗兰·柯林斯冒了多大的危险。

  她真不该听先生的话待在家里收拾屋子的。

  如果自己在现场,就能替先生喝了那杯酒。如果有毒,她就能替先生去死。如果她昨天再勇敢点,强硬点,争辩几句,没准前几个‘如果’就不是如果了——

  “哈莉妲。”罗兰耸了耸鼻头。

  “…先生?”

  “什么糊了。”

  哈莉妲先是一愣,下一秒,惊出犬吠的女仆几乎在原地做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单脚旋转——她拎着厚重的女仆裙落荒而逃,嘴里朝厨房方向叫着‘牛奶’——

  牛奶也不会听她的。

  火还在它身下使劲呢。

  罗兰笑着把报纸展开,房顶一样盖在自己的脑袋上,躺倒在沙发里。

  凡妮莎…

  公正教会…

  「看来昨天的梦不怎么美妙。」

  -

  我讨厌这种故事,扳手,一点都不有趣。

  -

  说真的,我以为冠神教派和名不见经传的小教派不一样。

  「显然你没在圣十字得到足够的教训。」

  罗兰沉默片刻。

  -

  没有一个。

  「什么?」

  -

  没有一个令人喜欢的教派。自从我来到伦敦。

  -

  真让人失望…

  -

  我不喜欢他们,也不喜欢雅姆的话…

  -

  虽然她正一点点变成现实。

  扳手可不清楚雅姆·琼斯对罗兰说过什么。

  但它乐意听。

  只要和罗兰有关,它都一万个好奇。

  -

  ‘长大后会比现在还艰难,亲爱的。’

  -

  小时候。

  -

  每一次挨了揍,雅姆就会把我搂在怀里,对我这样说。

  「你的母亲真会安慰人。」

  -

  她说的是正确的话…但我讨厌这样的世界。我以为,渡过小时候艰难的日子,就会迎来快乐的、幸福的成年生活…

  -

  但世界不是这样。

  -

  冠神的教派也不是。

  「对于你们人类来说。」

  「活着就是…」

  -

  折磨。

  罗兰鼓腮吹了口气,把房顶吹上天。

  “西奥多·加布里埃尔·萨克雷。”

  他莫名念起昨日那个礼节复古到近似故事书中的贵族或骑士的先生,那个金灿灿的、笑容温暖的太阳绅士。

  ‘她们不该死。’

  罗兰还记得他眼里的哀叹。

  「看来这并不是个简单的‘差错’了。」

  -

  也许?

  -

  可若他知道,为什么不行动起来呢?

  「什么叫‘为什么不行动起来’——你不会以为大家都喜欢当邪教徒吧?」

  「…等等。」

  「罗兰。我劝你别干蠢事。现在外面正在找这件事的始作俑者,你非要让‘茶话会’接这口锅?」

  -

  什么锅啊勺子的,我要去找…

  罗兰忽然怔住。

  他想起现在的茶话会,好像只有他能‘自由行动’了——萝丝被禁足,仙德尔留下一封神神秘秘的信,去完成自己的升环仪式…

  -

  我保证不干蠢事。

  「你发誓。」

  -

  我发誓。

  -

  我只是去看看…你应该知道能帮我找出他们藏人的地方吧?

  「什么叫‘藏人’。我当然可——你不是说不干蠢事。」

  -

  我想看看…

  -

  萨克雷说得是不是真实的。

  他说他们不该死。

  只有凡妮莎吗?

  还是…

  每一个人?

  公正教会到底通过什么样的条件筛选‘祭品’的——冷松镇…信仰天秤的乡下小镇…

  萨克雷又是怎么清楚凡妮莎的故事的?

  这是大漩涡和公正教会之间的矛盾,还是只关乎个人?

  那个‘在血液里下毒’的人,究竟通过什么力量,把饮过鲜血的人拉进同一座梦境里的?

  各式各样的谜团。

  当猫开始对一只悬在壁炉旁的咖啡杯感到好奇。

  你就可以准备收拾地毯上的碎片了。

  凡妮莎的故事令人悲伤,可若从整个‘雷雨之祭’来看…

  又很有趣。

  “我已经做好准备了。”

  「没人问你。」

  「三环先生,你最好小心一点。幻想虽然强大,可不是‘战无不胜’——希望伏击过一名四环圣焰,没有让你的信心膨胀到自我毁灭的程度…」

  「我还想多活几十年。」

  “当然,我会非常小心…”

  想到入夜后的行动,猫先生继而又‘推理’出一个更重要的环节:名字。

  烈焰在他眼中扭曲。

  像吃了什么坏肚子的东西。

  「求求了。」

  「你上次就够蠢了。」

  「这回让哈莉妲决定吧。」

  -

  我要再来一个,一个响亮、威风,像男子汉一样的代号。

  这可比整个行动都要重要的多。

  罗兰想着。

  抢救牛奶失败的女仆正垂头丧气地端来一盘干巴巴的培根——和代替牛奶的红茶。

  “先生…”

  男人骤然抬首,眸光如剑:“金色子弹怎么样。”

  哈莉妲:?

  「我为什么会长在一个傻子的脑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