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4章 炼丹司……能有什么前途-《大明:朱元璋假死,我选择登基!》

  一时之间,席地而坐、三三两两聚集在一起的人群便愈发哄闹起来,认识的不认识的,聊成了一片。

  大吐着他们压抑了好几个月的苦水。

  这时候,有人不知是想到了些什么,自嘲地轻嗤苦笑了一声:“呵!这份儿憋屈,恐怕还远没有到头!”

  旁边的人开口问道:“老哥,你这话里有话啊?”

  发声之人长叹了一口气,朝炼丹司的方向远远看了一眼,道:“现在咱们看大门觉得憋屈,怕只怕,看大门只怕还算是好的了!最起码,咱们名头上还算是锦衣卫,是在锦衣卫衙门里干活的!”

  “现在给咱调到炼丹司来了……”

  “咱们都是些粗人,到处打仗、干他娘的元蛮子倒是有把子力气,可来这炼丹司,咱们除了来给那些仙师们做苦力之外,还敢能做什么?”

  话说到这里,这人便一脸沮丧地垂下头去。

  众所周知,这炼丹司是陛下招揽了诸多道家仙师,专门用来炼丹的场所,当今陛下是无比重视的,连派遣来此看守的锦衣卫,都是从陛下最信任、最亲近的龙骧卫、虎骧卫旗下调来的。

  他们这些从外敌调过来、漂泊无根的人,被编入锦衣卫之后,只干过看大门和巡逻这样的事儿,显然不能是来这里接替龙骧卫和虎骧卫的工作的。

  既然如此。

  但凡只需要用脑子稍微想一想,这「来此当苦力」的说法……好像的确是剩下的唯一一个结论了。

  因此,当这番话一说出来。

  原本哄闹的声音如同潮水一般缓缓褪去,气氛也一时变得莫名沉重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声声此起彼伏的叹息。

  去炼丹司当苦力……往后还能有什么前途?——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这是谁都不乐意的。

  可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无论此时乃至往后会是什么境遇,都容不得他们这些没有背景的人不从。

  沉默的死寂持续了片刻。

  有人低着声音愤愤地吐槽道:“切!还不如回边地吃沙子去!名头上固然没这么好听,可爽快啊!随心自在啊!元蛮子敢来,老子就敢上!”

  跟一味地看门、巡逻、甚至于沦落到炼丹司来做苦力相比,镇守边境卫所……

  一来,是干从前那些欺压过自己的人,大快人心;

  二来,捣鼓研究自己浸淫多年的东西,把那些东西派上用场,本身就有极大的成就感。

  三来,干好了,大明还是按照军功论功行赏的,往后肯定是有晋升机会和空间的。

  对比之下。

  也不怪怨怼之声此起彼伏。

  在场众人之中。

  有来自应天府的兵仗局、军器局的。

  但更多的,还是来自各大卫所,明初刚刚从乱世之中走出来,武布天下,不管是来自哪里的,都绝不是孬种,往那一站就是兵。

  这人有感而发的一句话,却是戳到许多人心里去了,一说打元蛮子,一个个都来劲儿了,连脸上的沮丧都消退下去不少,纷纷抬起头来应和起来:

  “那是!老子就是大宁那边卫所上来的!那些不肯死心的元蛮子一往南下来,首当其冲就是大宁啊!不过咱可是一点不带怕的!”

  “打头阵!把碗口铳往前面一推,塞上火药、石弹、铁弹,就是砸!把那些贼心不死,喜欢来我大明边境打草谷(以牧马为名,四出劫掠,充为军饷,俗称打草谷)的元蛮子砸死,把他们的马也砸死!”

  “他们人多了摆大阵也不怕!”

  “砸的就是他们的人马骑兵大阵!”

  “不是咱吹!咱可是老手了!抱那火铳、碗口铳,那都跟抱儿子似的,旁人怕炸膛咱不怕!能一铳砸死一大片元蛮子,没炸算赚,炸了也不亏。”

  一名约莫三十好几不到四十的精壮男子拍着胸脯吹嘘道,满脸都是骄傲自豪的样子,好不得意。

  若是注意到他那拍着胸脯的手。

  还能看到手背上有一片灼烧留下疤痕。

  大明建朝至今才二十六年,对于大部分人来说,在元朝统治之下当最下等人的日子,都好似还在昨天一般,不怕死的狠人自然也多。

  而在这种火器完全不成熟时期敢敢当火铳兵的人,都是不缺血性的。

  况且这群人还是宋忠特意精挑细选出来的。说起干仗,吹起自己的功劳来,那他们可就不困了。

  “呵!搞得跟俺会怕一样!”

  “俺们山西的卫所虽然不像你们大宁那边离得近,可一旦有战,那也都是得赶着去干的!你会用碗口铳,俺也会!俺也砸死过元蛮子!”

  “呵呵,这算什么?老夫当年拿的碗口铳,是用来攻城、砸城墙用的!”

  “陈友谅在鄱阳湖上的战船,有一艘是老子砸沉的!那口铳还是从元蛮子手里缴的,比如今用的铳还要粗糙,前头用了多少次咱不知道,会不会炸膛咱也不知道,烂命一条就是干!反正到了最后,咱的铳没炸,陈友谅那边的船,沉了,嘿嘿嘿!”

  “俺不是用碗口铳的,俺是用火铳的,不过,以俺的经验,十铳里面至少能成功打出来七八铳!有好几次,咱的铳指的哪儿,哪儿就死人!”

  “……”

  军中之人脾性爽直,自然都不是那种钻牛角尖,一直沉溺于沮丧之中的人。

  尤其如今说起了他们最熟悉、最得意的领域和事情,更是一下子把之前的憋闷和不快都先往脑后一抛,争先恐后地显摆着自己的功绩和成就来。

  原本沉闷寂然的气氛自然而然被打破。

  现场再次变得热烈起来,到处都唾沫横飞,侃侃而谈了起来……

  除开那些来自京城兵仗局、军器局那些浸淫于制造但并没有实际上战场经验的人之外,其他人脸上都是笑咧咧,满脸自豪和骄傲的。

  而置身于这样热烈的场景之中……

  大部分人或许没有意识到,但终究还是有小部分人意识到了问题——这里,这处空地上,三个锦衣卫百户所的所有人,竟然都有使用火铳、碗口铳……等一类火器的经验和经历!!

  站在人群边缘。

  一名身上并无士兵的痞气和匪气,相比于旁边那些体型壮硕粗犷的汉子来说,更显瘦削许多的中年男子嘴唇紧闭,并未融入其中,而是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目光在其他人身上逡巡着。

  沉吟了片刻。

  他的目光一定,落在了距离自己不远处,另外一个长相清秀的年轻男子身上,对方同样没有和大部分人一样,吹嘘着自己的经历和战绩。

  而是安静地在观察着什么。

  中年男子缓缓走了过去,微微点头致意,搭话道:“敢问,是京师直隶卫所?还是下面哪个布政使司卫所上来的?”

  过去半年。

  在宋忠的安排下,这三个百户所的人员并不是全部都聚集在一起的,而是被分开来,负责各自的巡逻、看守……等一些简单工作。

  像今天这样聚集在一起。

  还算是头一回。

  年轻男子沉吟片刻,目光似有深意地看了对方一眼,不知是不是也想到了什么,言简意赅地道出了自己的出身与姓名乃至从前的职位:“兵仗局,林以山,在局中负责火铳制造。”

  说完,也朝中年男子投去一个询问的目光。

  听到兵仗局的林以山说出自己的出身,中年男子瞳孔一缩,心中暗道:「兵仗局,火铳制造,果然,无论出身于哪里,都必然与火铳、碗口铳……一类的火器关联甚密!」

  顿了顿,他双眼微眯,同样和对方一般自我介绍道:“军器局,冯旭,在碗口铳的铳身上增加数道固箍,以减少炸膛风险,是我提出来的。”

  (明早期的火炮和元代末期的火炮,形制大体相同,形状很简单,随着时间的推移,才慢慢进行改良和进步,譬如管壁加厚,在铳身增加固箍……等等。)

  约莫也是心里的想法得到了证实。

  林以山下眼睑微微一颤,顿了顿,才缓缓开口道:“你也注意到了。”

  冯旭深吸了一口气,目光先是在在场诸多各大卫所提拔上来的火铳兵们身上逡巡了一圈,随后饶有兴趣地转头也远远看了炼丹司的方向一眼。

  点了点头道:“嗯,之前不知道,只是心里觉得纳闷,锦衣卫何时从火器局招人了?不过在锦衣卫衙门,也不敢乱说什么,今天他们吵闹起来,这才知晓。”

  林以山面上也噙起一抹笑意。

  挑了挑眉道:“看来事情并不那么简单,我们这三个百户所,不是用来巡逻的、也不是看门的,更不可能和他们猜测的那样,是来做苦力的。”

  “或许陛下背后那个人……呵呵。”到这个份儿上,聪明人显然已经能看出来不少端倪和动静了。

  他们这些人。

  是最知道火铳、碗口铳这些热武器威力的一批人。

  当今圣上如此大费周章,以招揽锦衣卫的名义把他们这群人搜罗过来……必然带着什么目的。

  而但凡对如今朝廷上的政局情况有一定了解的人,或多或少都能看到朱允熥和淮西勋贵之间一些微妙的意味,只是看不透彻、也看不清方向而已。

  到了今天。

  林以山觉得,自己大概总算看清楚方向了……

  当今陛下连带着他身后那个人,跟淮西勋贵之间的确存在矛盾和别扭的!!

  而陛下身后那个人……

  应该看看重了火铳、碗口铳一类武器的威力,想要借此独立于淮西勋贵,不受其钳制和威胁。

  说白了。

  在场这三个百户所的人……是掩人耳目之下,专门组建出来对付淮西勋贵用的火铳队!!

  不过说到一半,林以山还是比较谨慎地住了口,他们本就是在应天府内任职做事的,自然比卫所里上来的火铳兵更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冯旭看了林以山一眼,露出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可面上神色却并不那么轻松:“可是……你是兵仗局出来的,我则是军器局出来的,你我其实都清楚,这应该不太可行,火铳和碗口铳都是没有准头的东西,用起来变数太大了,而且一旦敌我双方接触,用这些东西,杀敌人的同时也在杀自己人。”

  对于他来说,不是当巡逻的、不是当看门的、不是来当苦力的,这,当然是个好消息。

  可坏消息是,他在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卷入这场政治旋涡里来了,等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的时候,他都已经站在当今陛下这艘船上来了……

  林以山的心态倒是比他好多了。

  呵呵一笑道:“知道当然知道咯,可我们现在都已经到炼丹司门口来了,下不了船咯!往好处想想,陛下身后那位军师,显然是个了不得的人物,连发个廉价布料和无烟煤,那套路都是一个接着一个使出来的,计谋了得,聪明了得。”

  “他能不能赢,谁又说得准呢?你说是吧?”

  “说不准咱们还能踩狗屎,混上一份大功劳,从此平步青云呢!这未尝不是个好机会?”

  “当然,在下觉得,最重要的是……陛下的那位军师是个有慈心的,他是真想着天下百姓的,也是一直在认认真真辅佐着当今陛下治理大明的,大部分时候,陛下也愿意听他那为军师的。”

  “你要给我自己选,我也选他。”

  “就跟他们刚刚有人说过的那话一样,都已经站在这里了,烂命一条就是干呗!”

  林以山那清秀的面容上,满是豁达的神情,全然没有和冯旭一样,一副战战兢兢自危的模样。

  冯旭自然也知道他这话什么意思。

  淮西勋贵的恶名,从前朝就深入人心,而当今这位陛下……虽然有点一下子好一下子癫的,但好歹在他那位军师的辅佐下,大明是好的。

  他们之前在军器局和兵仗局,说白了也就是个干活的,和百姓一样盼着安稳,盼着日子好过而已。

  所以冯旭很理解林以山这番话和他的选择,但他还是长叹一口气道:“你看起来年轻,还没娶妻吧?”

  林以山微微一愣。

  一时觉得有些无厘头:「话说好好的,怎么还人身攻击起来了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