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 我其实如此平凡(上)-《小马宝莉:平凡小马》

  几年之后的现在,面对那顶逐渐远去的牛仔帽,歌后科罗拉会回想起自己在马哈顿的,遥远的时光。

  两年前,马哈顿,一连几天的阴雨笼罩在城市上空,连带着钢铁林立的高楼大厦,一切都灰蒙蒙的。细雨绵绵,雨幕像缎带连成一片,哗啦啦的雨声和出租马车飞驰而过的溅水声,几乎是沉闷的唯一旋律。大街上打着伞的居民们一步不停,仿佛这个城市没有值得他们停留的地方——除了中心大道地铁站的入口。

  凑近点能听到一阵优美的吉他旋律,以及清脆婉转如百灵鸟的女声。居民们久久驻足,自动忽略耳边嘈杂的雨声,绽放出一天中从未有过的笑容。

  Equestria,thndIlove

  小马利亚,我爱的家

  ndofharny

  这一和谐圣地

  Ourgdoeswavefroighabove

  高高飘扬的旗帜下

  Forponykindtosee~~

  我们团结在一起~~

  演唱者很漂亮,但打扮毫不出彩,因为她几乎没钱买额外的化妆品或饰物,上衣洗得脱色发硬。要说吸引小马的,只有她那打着卷的靛蓝色长鬃毛和尾巴,以及其中的青色挑染,仅此而已。

  她是科罗拉,成为歌后之前的科罗拉。

  她的歌声仿佛来自某个更纯洁、美丽的地方,仿佛由彩虹飞瀑的潺潺流水送来,仿佛由和谐之峰的轻风吹来,唯独不属于这里。居民们沉浸其中,两周以来每天如此。直到一声不和谐的异响打破一切宁静——吉他弦突然绷断,歌声戛然而止。

  居民们如梦初醒,放松的身体重新紧绷,随后赶时间般地抛出数目不一的马嚼子,分不清金币落地和雨声的差别。马群散去,这位街头女歌手深吸一口气站起身,开始收拾。她的东西不多,仅有一把吉他、收纳盒以及一块摊开放钱的丝巾,丝巾上摆着她今天的收入——二十三枚马嚼子。遗憾的是,要修复断开的琴弦,她得花掉其中的大部分。考虑到她还没买晚餐,如何花这笔小钱成了她最重要的“大事”。

  雨似乎越来越大,她只好背起吉他盒,顶着那块丝巾小步快跑。她的上衣和鬃毛被雨打湿,她的蹄子因一路踩水而泥泞不堪,这一切让她不由得加快脚步,金币在收纳盒里叮当作响。这条路她走了十几遍,速度越来越快,直到在一处拐角她放慢了脚步。

  抬头往上瞧,只见宽敞的马路对面是一块巨大的广告板,画面只有一位小马,半个版面由她占领,看上去光鲜亮丽、风头正盛;而另一半版面则是她的名字:蓝宝石秀儿。

  这是马哈顿最大广告公司的广告牌,像这样巨大的“宣传栏”分布在城市的各个角落。即使是蓝宝石秀儿也不能保证每一天都能出现在上面——事实上她最好的成绩是每周一次。每天上面的小马都会变换,无一例外都是马哈顿乃至整个小马利亚的著名歌手。

  科罗拉总是会在最佳观看视角驻足一会儿,无论多忙。她把任何出现在上面的歌手当作自己的榜样,期待有一天她的名字科罗拉,或者作为艺名的“拉拉”能出现在上面,期待有一天她能实现成为著名歌手的梦想。从她来这座城市的第一天起,她就对此深信不疑,因为这就是她的可爱标志告诉她的,任何听她唱过歌的都能听出来,以及她的挚友,AJ也是这么跟她说的。

  来大城市打拼不容易,所有小马都知道,比如她遇到的住在布朗克林区的服装设计师,又比如她在匿名读书会认识的戴眼镜作家少女,以及数不清她看到过、接触过的各种小马。她和这些同病相怜的年轻小马只是萍水相逢,谁都不知道彼此的名字,也不知道彼此的过去、未来,但她们在遇见的“现在”,或者说“当时”,始终心有灵犀。

  每当她想要放弃时,她就会看那些广告牌,然后记起自己可爱标志所代表的含义,以及自己为梦想所付出的一切。几分钟后,她抖搂身子甩掉部分雨水,接着在白茫茫、前途渺茫的道路上奔跑。她全速前进时践踏的溅水声,是这个几乎寂静无声的世界的唯一鼓点,慢慢地,这些杂乱无章的鼓点变得有序,似乎成了一段即兴节拍。

  她在买晚餐前来到了熟悉的乐器商店——一个空间极其狭窄的,坐落在某栋大楼下的店铺,没有广告牌,没有指示标,只有门口挂着的“乐器行/杂货店”代表这家店铺的属性。科罗拉选择这家店只有两个理由:价格便宜,以及店主小马很不错。

  科罗拉推门进来,站在门垫上再次抖搂身体甩干鬃毛,一边打招呼一边将吉他盒放到柜台上。店主是个有些发福的中年雄驹,留着浓密的卫生胡,还有点秃顶。他调低收音机音量,轻车熟路地打开吉他盒,对崩裂的琴弦毫不意外。

  “老样子?”店主抬眼看了一眼科罗拉,像唠家常似的。“我马上就能换,但你要知道,最便宜的钢弦总是用不久——尤其是以那样的使用频率。”

  科罗拉只是尴尬地笑笑,然后小心翼翼地排出三枚马嚼子。店主惋惜地摇摇头,从后面货架取出一个盒子——臭名昭著的“坚挺”牌,容易生锈、张力不稳定、没有其他金属成分,除了便宜外一无是处。这个牌子之所以能生存,就是因为科罗拉这样拮据的音乐家。店主之所以进这种货,也是因为科罗拉这样拮据的音乐家。

  店主很专业,用上各种工具熟练地卸下断弦,然后换上新的。通常更换琴弦时为了追求最好的效果,会整套更换以免音色不合;然而科罗拉几乎没有积蓄,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用当天的收入更换断掉的琴弦,然后用剩下的买晚餐。至于一周剩下的,则用来付房租。

  在店主忙碌的时候,科罗拉一边整理鬃毛,一边观看店铺的所有东西。货架上各种档次的音乐用品吸引了她的全部注意,如果有一天她的歌声能有这些高档琴弦相配,那该多完美!如果有一天她能用店里的镇店之宝——豪华桃花心木吉他来伴奏她的歌声,那该多美妙!

  它曾是店主年轻时的亲密战友,店主不止一次表示,如果是科罗拉的话,他愿意半价出售,甚至允许她分期付款,只因为科罗拉是他认识的最有音乐天赋的小马;但即使是这样的优惠,科罗拉还是支付不起。

  “也许将来有一天,我能带它回家。”每次面对店主慷慨的提议,科罗拉都会这么说。“但不是现在。”

  “科罗拉小姐,你不能再这样了!”店主换好琴弦说,既有点恨铁不成钢,也有点惋惜。“你得攒钱——无论是将来用来买更耐用的琴弦,还是买我那把吉他。我真诚地希望你成功,但一直在街头卖艺没出路。”

  “我明白,先生。”科罗拉抿嘴小声说,随后将吉他放入收纳盒,离开了乐器行。她知道店主的建议发自内心,而且她真的应该存钱,否则只能在最底层的漩涡里挣扎;但她需要吉他,现在这年头,谁会听一个没有伴奏、没有和声、没有乐器的歌手清唱呢?她要赚钱养活自己,就得卖唱,而卖唱就需要伴奏,要伴奏就得用吉他。

  也许她可以不急着换这一根断弦,而是努力攒十几天争取换一套更结实耐用的;然而她做不到,因为没有吉他就赚不到钱,更别提攒钱了。哪怕她清唱再怎么温婉动听,只要没有伴奏和声,歌声就不完整,就没有听众会买账——他们的钱也是努力挣来的,只会支付给值得的歌手。

  雨持续下着,哗啦啦,哗啦啦……

  这只是科罗拉花钱的第一站,第二站是食品店。通常她会在这两站之间尽可能加速以节省时间,然而她在中途跑过头又退回来,只因为她在路边发现了一个年轻的雌驹,蹲着,脸埋在膝盖之间,面前的板子写着:来马哈顿打拼几年花光积蓄,迫不得已想回家谋生,请求好心小马施舍路费。

  科罗拉很拮据,比这位绝望的姑娘好不到哪儿去,所以她径直走开没问题,其他市民也都是这么做的,因为他们也不好过,更何况这还可能是骗子;但只是一念之间,也许是因为这个陌生姑娘的年龄跟她相近,她想到了自己。于是她走过去,仿佛下了某个重大决定,投下十枚马嚼子——不多,只够买一篮苹果,却是她今天的一半收入。

  听到金币落地的脆响,这个陌生姑娘抬起头,用哭肿了的眼睛看这个和她同龄的姑娘,无语凝噎。她看得出来,这个施舍者处境没好到哪儿去:洗到脱色发硬的上衣、完全没化妆的脸、没有雨伞……“谢谢,谢谢您……这对我意义重大……感激不尽!”

  科罗拉笑笑,给了这个可怜的姑娘一个拥抱,随后继续走她的路。她不知道那个陌生姑娘是不是骗子,也不知道那十个马嚼子能不能帮她回家——她无从知晓,就像这个城市的绝大多数居民无从知晓明天会怎样。她只是做了能做的一切。

  等她走到食品店,她能买的东西一下子就少了很多。她不能买新鲜制作的面食,因为那通常会附加高昂的马工费;她也不能买口味重的加工食品,因为她需要保护嗓子;她更不能去参观吃饭,哪怕是一般的餐馆,在马哈顿的收费标准都是难以承受的(而且一般得给服务员小费)。她唯一的选择就是买速冻食品回家煮来吃。

  蔬菜?想都别想,绿色蔬菜在马哈顿这种远离农场的大都市,是绝对的奢侈品,因为它们不能用火车运过来,否则中途就会腐败;它们只能由最快的天马运输队运送,每次运输量很少,所以价格水涨船高。想补充维生素,只能吃罐头菜、腌咸菜、果酱或者其他的易于保存、运输的东西。

  她买了一个番茄浓汤罐头,如果不是因为今天“多此一举”的施舍,她本可以多买一小份速冻饺子。店员看她只买一个罐头,就知道她今天又不知道在“某个陌生小马”身上花了钱,无奈摇头。在她抱着罐头离开时,店员多给了她一块水果糖,而这足以让一整天阴雨带来的郁闷烟消云散。

  雨继续下着,哗啦啦,哗啦啦……

  第三站便是她的家,坐落在居民区的一栋老公寓内,房租是这一带最便宜的,房东是一个养了三只猫的老太太。房东太太很和善,通常会呆在自己的房间里听收音机、看书和照顾宠物,但今天她选择坐在公寓门口看雨。科罗拉远远就看到她的身影,吓了一跳,然后果断绕路从后门上楼。

  她躲避房东的唯一原因是她拖欠了好几周的房租,即使房东太太再怎么善良,也不可能无限制容忍这种行为。她能怎么解释今天的余额只有几块马嚼子呢?说她中途看到了一个可怜的姑娘,施舍一半给了对方?

  那房东太太肯定会火冒三丈——科罗拉宁愿施舍一个可能是骗子的陌生小马,也不愿意先付房租?即使房东太太一直对她很不错。这算哪门子道理?不过当科罗拉蹑手蹑脚从消防通道走到对应楼层时,房东太太已经在门口等着她了。

  科罗拉缓缓呼吸,平复因爬楼梯而飙升的心率,慢慢走近房东太太。“女士,我……对不起,能否——”

  “这周是我听到第三次这句话了。”房东太太轻声打断,她的年纪不允许她大声说话,而且她无意为难科罗拉。“我知道你很困难,但大家都是。从我私下来讲,我愿意为你宽限……但这栋房子的其他住户按时付了房租。如果他们知道你可以无限期拖延而住在这儿,他们会怎么想?”

  “我……”科罗拉无言以对,但她实在没钱。她今天剩下的就是五枚马嚼子,仅此而已。“我只能付五块钱……我保证一有钱就马上付,真的,我保证!”

  “这也是这周第三次了。”房东太太摇摇头,不置可否。“我知道在街头卖艺很辛苦,收入也不稳定,我知道;但你是否考虑过找个正经工作?我的意思是更稳定的,工资更丰厚的,足够你付房租、吃喝,甚至是购买属于你自己的房子的工作。”

  “女士,我真的在努力找试音,明天就有一个。”科罗拉立刻解释道。“小马天籁录音工作室,专门为布老汇录制配乐的,如果我能——”

  房东太太没有让科罗拉继续说下去,摆摆蹄子让她停下,因为这种话依旧是她听烂了的。科罗拉总是说在找试音,但从未被任何工作室或工作室签下——马哈顿不喜欢科罗拉的风格,更喜欢流行音乐、电音、摇滚乐。除非她愿意改变,否则她永远不会有工作。

  事实上她在尝试改变,一有时间就会去马哈顿公共图书馆看书自学,希望能尽快掌握民众喜欢的音乐风格;但音乐是深不可测的大海,风格的转变不是一朝一夕能形成的,除非有导师指点,否则困难重重;但她最大的问题是没钱请导师。

  “拜托,拜托,我保证!请再给我宽限几天……”科罗拉苦苦哀求,就差跪地上了。房东太太哪遭得住这个,本就心软,没法子只好放弃,转身离开。

  她看到科罗拉抱着的番茄浓汤罐头,沉默一会儿说:“老吃那东西不健康……罢了,我烤了苹果派,待会儿给你一个吧。”说完她颤颤巍巍地下楼,科罗拉长舒一口气,推门回到了自己“温馨”的小窝。

  房间很小,只能容纳一张床、一张桌子、一个衣柜,剩下的空间都很挤,卫生间在外面是一整层公用的。科罗拉舍不得开灯,将吉他盒放到墙边,然后接水烧水。这屋子没有冰箱,连灶台都没有,她处理番茄浓汤罐头的唯一方式就是用开水冲泡,等冷却后“享用”,其他速冻食品都是如此。

  等水烧开的时候,她趁现在还是白天,坐到老旧的木桌前,桌上是她一直以来为街头卖唱写的歌,都很简短、朗朗上口。她怀着丝毫不减的激情叼起笔,开始写另一首歌,一首不止是用于街头卖艺的歌,而是代表了她的可爱标志,代表她整个自己的歌。

  “是时候来到舞台前……”她一边哼唱旋律,一边写。“抛开面纱,揭露内在……”想到这句歌词后她笑了,因为她压根买不起面纱。在她的桌子上方,是一面贴满各种剪报的墙,上面都是各种报纸刊登的招聘广告,无一例外全和音乐有关。她当然没钱去买报纸,这些都是她从地铁站门口捡其他小马乱丢的“二蹄报纸”。

  十分钟后,房东太太送来了苹果派,分量很足,科罗拉千恩万谢送走房东,然后就着番茄浓汤完成了晚餐。她觉得这大概是她来马哈顿以后,吃的最丰盛的一次,而且香甜可口的苹果派让她想起了一位故交。今天因为是从后门上的楼,她没能从前门拿邮件。“只能等明天再回信了,希望AJ不要怪我……”她心想。之后她还得自己洗衣服、烘干。

  到了晚上,雨仍旧在下,但透过狭窄的窗户,科罗拉能望见皎洁的月亮,月光下拉长的雨滴清晰可见,两边的云层表面反映着月光,看上去反而从黑色变成靛蓝色,正如她的鬃毛一样。雨夜中通常看不见星星,但某种意义上,月亮也是星星的一种,不是么?

  她欣赏了一会儿夜景,将视线放到遥远的模糊的地面线,马哈顿高耸入云、鳞次栉比的高楼此刻只是剪影,远远贴在夜幕上,近在咫尺却遥不可及。她在想那些彻夜亮灯的建筑物内部,又会是什么样的光景?

  “心中之星此刻重排……”她躺在略有点潮湿的硬床上,想着歌词沉沉睡去。这是无数相同一晚的结束,也是无数相同一天的开始。无论她今天遇到什么,今夜之后都会成为过去式。她相信每次一睁眼起床,都会有全新的可能等着她。明天总是全新的一天。

  雨仍旧在下,哗啦啦,哗啦啦……

  城市的另一头,繁华的市中心内,有许多精英小马并不急着睡。对他们而言,每一分每一秒都很宝贵,每一个小时都足以创造数万马嚼子。成功只属于卷王,偷懒的之能被无情淘汰。都市丛林虽处文明,但某种意义上比自然更残酷。

  音爆音乐娱乐公司,全小马利亚最顶流的唱片公司之一,总部就位于马哈顿市中心的中心。总部大楼即使是在众多高耸的摩天大厦中间,也足够脱颖而出。数不清的雇员在这里工作,也有数不清的时尚精英和音乐大师在这里出产品质最好的唱片。

  其中专业的录音室就是一般公司的好几倍大,其设备之豪华、昂贵更是一般小马无法想象的。在会议室内,等待总裁过来开会的期间,一众精英小马百无聊赖,开始闲聊攀谈。他们是音爆音乐娱乐公司的头牌群体——经纪小马。经纪小马对这种艺术文化类公司,重要性相当于伯乐。这些专业的经纪小马可不是沽名钓誉骗差价的中间商,而是持续挖掘明日新星的眼光最毒辣的超级精英。

  他们攀谈什么呢?会是音乐吗?当然不是。他们在谈论关于地位、身份的事情。比如谁能订到多尔西餐厅,蹄子三星级中的三星级的豪华餐厅的位子;又比如谁花多少钱买了什么奢侈品;再比如谁从其他公司挖走著名歌星等等。

  “能挖走华尔纳公司的歌手,恭喜!”

  “谢谢。”

  “为表庆祝,去打马球怎么样?”

  那匹被邀请的精英小马随意地取出一个金属盒,轻轻一按,盖子忽地弹开,发出一声清脆的翻动声。他从里面取出一张精致的名片递给对方。“到时候联系。”

  邀约的小马接过名片,嘴角微不可察地一弯。“星期五怎么样?”

  “噢,星期五不行。我在多尔西餐厅订了位子。”受邀小马若无其事地耸耸肩,绕会议桌走了半圈。“超美味的海带奶油鸡蛋羹。”

  坐在另一头的几个精英偏过头,小声议论。“能在星期五订到多尔西的位子,怎么做到的?”“估计在说谎。”

  在众多西装革履的精英经纪马中间,有一位各位亮眼,全身苍白,有一头飘逸的朱红色鬃毛,鼻子上架着一对金丝圆框眼镜,正是享誉音乐圈的斯凡革,不过此时的他还没有日后那么出名。他全程紧盯着刚才那匹小马递出的精致名片,似乎在想什么。

  他同样掏出一个金属盒,轻轻一按掀开,盒子发出悦耳顺畅的响声,吸引了附近小马的注意。“那是你的名片?”一匹小马问。

  “新名片,怎么样?”斯凡革似笑非笑,将名片递出去。“昨天刚从印刷店拿的,骨白色,用希里安铁轨字体——”

  “是挺不错,真的,但比不上这个。”一匹小马立刻打断了斯凡革,转而递出一张更精致的名片。“蛋壳白配罗马利安字体,怎么样?”

  斯凡革紧紧盯着这个新名片,归于沉默。许久,他迎着那个对手的得意笑容,缓缓说:“不错,这张真棒……”

  另一个小马偏过头,看了看他们,笑道:“是啊,你这家伙怎么这么有品味?不过等等,你还没见识我的——”说完他掏出金属盒,掏出来的一瞬间盒子弹开,一张名片耸立中间。他拿出名片,丢到会议桌中间。“突出字体,雨云苍白色。”

  斯凡革咽了一口唾沫,看向最先接到名片的小马,也就是邀请某位小马去打马球的小马,揉搓蹄子说:“看看你刚刚从保罗拿到的名片。”保罗就是最开始说在多尔西订了位子,星期五没空的家伙。接到名片的小马咂咂嘴,脸色变得很难看,随后拿出了那一张。

  斯凡革摘下眼镜,表情同样阴沉下去:看看保罗的名片,微妙的灰白色,厚度很有品位,甚至还有水印。

  “你还好吗,斯凡革?”他旁边的同事好奇地问。“你在出汗。”

  斯凡革放下那张压制一切的终极名片,默然不语地靠向椅子。接下来的整场会议他都没说话,只是轻轻点头表示在听——他仍旧在想名片的事;不止是名片,还有多尔西餐厅……一切的一切,代表他的地位的东西。

  会议结束终于下班,精英小马们各回各家。斯凡革下了楼,漫步在细雨冲刷的街头,全程面无表情。直到经过一个硕大的广告牌下,他才抬头往上瞧——蓝宝石秀儿,最出名的潮流明星,居然和他的竞争对手签了约。他本有机会签下这份合同,但最终这份名誉还是离他远去了。

  一想到这个他就跟吃了苍蝇一样难受,于是他掏出自己展示的,那张不如其他同事的名片,丢到地上,然后狠狠地踩上几脚,扬长而去。

  是该怪印刷的质量好?总之这张名片并没有因为雨水的冲刷、斯凡革的践踏而变形,甚至墨迹都没有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