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出城-《瘤剑仙》

  飞马闯入巷市,在一片鸡飞狗跳的慌乱中,裴夏成功跳马,并一手提走了徐赏心,钻进了人群之后,并消失在阴影里。

  藏是没法久藏的,外城虽大,但等羽翎军反应过来,县衙、府衙、虫鸟司通力合作,尤其是高阶修士入场之后,很难藏得住。

  还是得想办法尽快离开。

  徐赏心被裴夏拖拽着,在外城街巷中穿行,眼看着裴夏真是慢慢往书院方向去,她不禁问道:“书院会帮我们出城?”

  “不会,它也不能。”

  “那我们去书院做什么?”

  “有人能,正好在书院。”

  江潮书院不比国子监或内城鸿鹄,师生虽然也有些实力,但要在洛羡封城的当口把人送出去,徐赏心还是觉得有点异想天开。

  她拈起自己的裙角快赶了几步:“你到书院才这些日子,就认识到这么厉害的人了?”

  裴夏捏着手里的兽牙,笑道:“还得是老裴啊,神通广大。”

  等真到了书院,裴夏领着徐赏心翻墙进来,一路就往学舍方向走去。

  今日休沐,书院几乎无人,一路上只遇到几个留住在此的先生,裴夏带着徐赏心和陆梨,都小心避过了。

  直到学舍外,看到一个矮胖的男人站在一棵树下,四下张望,裴夏才心里一定,带着徐赏心走出来。

  男人看到裴夏和徐赏心,表情一沉:“裴先生,徐姐。”

  徐赏心错愕地看着他:“刘三。”

  裴夏拿出叶卢交给自己的兽牙,递给他。

  刘三只看了一眼,并没有接过,朝着两人点点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先去屋里。”

  刘三的妹妹刘思,因为身体虚弱,为了减少通勤,就在书院租住了一间学舍。

  带着裴夏和徐赏心进到所谓妹妹的房间里,刘三才松一口气,两手合了一个怪异的握指礼:“情况我已知悉,班跋领的意思我也明白,我会尽快安排你们出城的。”

  徐赏心看看刘三,又看看裴夏,随即恍然地捂住嘴,瞪大了眼睛:“还真有北夷的谍子?!”

  刘三苦笑:“徐姐不要误会,我们兄妹俩虽是自北而来,但也只是奉命办事,接近你确实是为了方便与班跋领传递消息,但朝廷所谓的毒杀裴相,真不是我们干的。”

  裴夏握着她的手也跟着紧了紧,点头道:“这事,裴洗应该也是知道的。”

  徐赏心更震惊了:“你爹也知道?”

  裴洗可是大翎国相,他知道书院有北夷的谍子,且就在徐赏心身旁,居然默许了?

  裴夏挠挠头:“刘三口中的班跋领,就是叶卢。”

  徐赏心记起来了。

  叶卢来相府,本来就是裴洗允的,他来相府之后看门护院的差事也是裴洗亲自定的,以至于在老宰相死后,杨诩都动不得。

  这么看,裴洗这都不是“知道”,而是有意安排!

  什么意思?国相叛国?

  裴夏摇摇头,要换之前,他还真弄不明白裴洗的意图,但现在,他已经慢慢有点回过味来了。

  裴洗,他大概是忠于翎国的,但忠于翎国,和忠于洛羡,他分的很清。

  所以在这个长公主掌政的时代,他的立场有时就显得不那么牢靠,甚至趋于中立。

  就好比他给裴夏的三个选择,裴夏最开始以为是杨诩代表朝堂,徐赏心代表退隐,而叶卢究竟是何意义,他一直不明白。

  但在明白裴洗的立场,以及事情发展到如今这一步时,他才明白,杨诩不能代表大翎朝廷,他代表的只是长公主洛羡,而叶卢,则更是重量级。

  老头甚至给他在北夷都留了线!

  刘三没有再多做解释,他也只是北夷在北师城的整个谍网中,很小的一份子,到他这个层次,只需要执行任务就好。

  他拍了拍裴夏握着兽牙的手:“这枚牙令裴公子且留着,将来若是到了幽州,或者更北之地,它还能用。”

  说完,他朝着里屋喊了一声:“小四。”

  身体虚弱的刘思扶着门框走出来——看得出来,为了掩饰踪迹,她并非装病,而是真的身体虚弱——她手里拿着两套朴素的长衫:“衣服在这儿,快些换了,等到天黑就不好安排了。”

  时间紧促,来不及多想,徐赏心去了内屋,两人各自换好了衣服,裴夏把累麻了的陆梨背在背上,就招呼女孩跟上来。

  屋里有一条暗道,但是不长,仅能离开书院。

  刘三在前头带路,两大一小跟在后面,沿着外城西南复杂的小道兜兜转转,慢慢靠近了洛河。

  洛河是北师城内最大的一条河,是从洛神峰山流下的,在内城北侧悬有一条巨大的瀑布,那之后,河水分流,从三个方向流出北师城,绕城作护城河,再奔流往庶州之南。

  “河闸也有重兵把守。”裴夏提醒刘三。

  刘三点头:“我们不从河闸走。”

  绕过洛河,再从低矮的民居里穿行向西,慢慢划出一条窄流。

  裴夏沿着走了一阵,没看出这三四米宽的窄河是作何用处:“这是啥?”

  这次不用刘三开口,徐赏心先回答了他:“这是泄洪用的。”

  北师城中高四低,洛神峰上兼有泉眼,遇到暴雨倾盆连绵不止,大水疏导不畅就会堆积到外城四方城墙下,于是才修建了许多窄流,用以通渠排水。

  裴夏跟着刘三一直走到尽头,果然看到一个出口。

  但这个出口却不是门,而是数十道精钢交错铸成的格栅。

  低矮的水道穹顶下,只有一个须发花白,形容邋遢的老兵坐在格栅旁,手里提着一根带钩的长长竹棍,脑袋点点,像在打盹。

  裴夏压低了声音问:“你不会要让我把这玩意儿劈开吧?”

  也不是不行。

  但刘三摇摇头,径直朝那个老汉走过去,将他推醒,说了几句什么。

  穿着军装的老汉瞄了一眼裴夏那边,然后就伸出他那根应该是用来划垃圾的长棍,勾住了精铁打造的格栅。

  只见手腕轻挑,老头直接把格栅个提了起来。

  裴夏惊了,他看向刘三:“你们都已经渗透到这种地步了?”

  就这种漏洞,要是哪天北夷兵临城下,直接就是死穴啊。

  刘三胖脸上浮出一丝苦笑:“裴公子说的哪里话。”

  他望向那老汉:“这位是裴相的人,这路啊,裴相许我们用,我们才能用。”

  老汉朝着裴夏微微点头,随后向水道努了努嘴。

  裴夏也不废话,招呼徐赏心就下水。

  大哥水性并不好,要裴夏帮衬着,才能一点点游出去。

  刘三没有跟来,老汉也无意多送,看到他们两大一小出了格栅,老汉提着长棍,立马就又把水道给堵上了。

  这个位置倒也偏僻,距离西南城门都远,因为是抓捕犯人而非御敌,所以城楼上也没有如何警戒,在给徐赏心猛喂了一肚子水之后,他们终于爬上了岸。

  身上已经湿透,但此地不能久留,裴夏和徐赏心又绕过官道,向西走出去快五里地,才终于放心下来。

  徐赏心已经快撑不住了,她毕竟是女子,刚刚闻风,体力也就比常人稍强。

  从府上出事到现在,历经波折,现在已经是精疲力尽了。

  好在没多远的地方就有一座茶肆,位置偏僻,没多少人。

  裴夏琢磨,反正是稍歇即走,衣服湿透虽然可疑,但也无妨,可以过去休息一下。

  结果,走到茶肆外五十步的地方,裴夏停住了脚。

  他紧盯着那张摇曳的茶肆旗幡下,正坐在长凳上喝茶的那人。

  那是个身材精瘦的中年人,他提起茶壶,恰好最后一杯倒干了水,似乎已经等了裴夏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