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一章 黄粱美梦-《马伏山纪事》

  大家茶也喝了,酒也差不多醒来,牛老师舅舅才道出了实情。以前在古老的土坯屋墙孔里确实找出过伪币,可那是早就被新社会政府宣布做了废的,实际上就是一张张废纸,你们这些人,怎么就相信台湾那些坏家伙造谣出来,骗你们象无头苍蝇一样,到处闲逛,还出来发大财,做黄粱美梦吧。我就是看不理解,你们一个二个的假精灵,包括我这两个不长脑壳的外侄,一个是老师,一个还是队里的干部,都算得上文化人,怎么就不好好想一想,那大钱那么好挣,糊涂到了这种地步。我要不说有大面值的货在家,你们都不会来的,这就是今晚跟你们上这一思想课的。该醒醒了,你们都不要再被骗下去了,到头来,竹篮子打水一场空。我也是大队干部,我不会再让你们跟我外侄一起,象无头苍蝇一样,害了身体,害了家庭,还影响了工作,何必呢?

  牛老师等人被舅父说红了脸。大家傻了似的。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都没有了语言。大家佩服舅舅有这般见识,不愧为读过古书的发财人家的后代。

  眼看天就要亮了,等鸡叫三遍后,二哥垂头丧气地带领大家离开了牛老师的舅舅家,下山回马伏山下,该干啥子还是干啥子。大家揣在身上的钱一分也没有少,又是一个通宵达旦。这一趟,二哥觉得值了,被老山上的人训了一顿,算是长见识了。可还是有少数人没有听进去,把牛老师舅父的话当耳边风。这个人就是煌。

  这一夜后,觉悟提高了,还晓得是台湾搞出来的金融破坏活动。四队社员换伪币的荒诞地下活动基本上有所收敛。二哥就是弯转得快的一个青年人之一。

  一天夜里,煌神秘兮兮地与王生出门了。二哥听说后,还追到红庙子垛口,想了解一下他俩什么意思,可传递消息的来晚了点。当二哥看见那两把手电时,已经喊不答应了,他们早已过了山坡脚下。二哥还一直跟煌说,王生这人靠不住。提醒煌要多长个心眼。煌毕竟是二哥的师傅,不愿看见他被王生这样狡猾的老乡骗了。

  第二天,二哥看见煌坐在椅子上实惠落魄的样子,就估计遇到了麻烦。于是问道:你们昨天晚上是不是又出远门?

  煌吃惊的问道:你是怎么知道呀?

  二哥直言了:我看见你与王生悄悄出门的。到底去了哪里?怎么样啊?

  煌举起左手腕,摇头说:你看看就知道了。

  煌那块新买的正宗上海牌手表不在了,价值一百多元,买来还不到一个月。他原来戴了一块旧表,时间不准,有时候停下不走了,都误好几次事的。他为了在地下活动中准点掌握时间,便到县城买了一块新手表,旧表甩在家里。在队里是最贵的表,好值得骄傲的。二哥买的手表才八十元,值相当于人家的一半价格。二哥也想得通,煌是师傅,我怎么能跟他比高低呢?

  煌当着二哥,把自己昨天晚上苦不堪言的遭遇描述了一番。他听信了王生的建议,人多嘴杂,不再约其他人行动。走了三十多公里的碎石公路,把鞋子都磨穿了底,经过大半夜才赶到了那个从来没有去过的山那边。那些人是跑江湖的骗子,叫他把现金三百元摸出来展示一下,让他们看明白了。没有想到,那些人居然使诈,拿出了一张伪币让煌看了。他觉得没有假,便用现金换取了伪币,高兴得要死,辛苦这么久,终于第一次见到效果。他想,幸亏没有听取牛老师舅父的话,不然就半途而废,前功尽弃。正当煌高高兴兴出门后,几个彪形大汉从周围冲上来,一下子抓住了他,就是几耳光,把他整得晕头转向。一个人厉声喝道:快点交出伪币,不然把你弄死。那些人还顺手把左手腕上的新手表抢了过去。这个时候,王生早已溜之大吉,不知去向。

  煌不知这个山野之地叫什么地名,沟深林密。他只顾逃命般地挣脱了那几个陌生大汉的抓抢。回到原路不久,遇到了等待他的王生。在返回的路上,煌好久才恢复了清醒,不再恍恍惚惚。他认为,自己这次遭遇是这前半生中最嬉皮的一次,挨整,破财,挨饿,熬夜,受骗,样样都占了,真他妈的窝囊。

  煌后悔偏听了王生的安排,而没有征求二哥的意见就草草出门。

  二哥在快速通道的行道树下乘凉时,总结了一下,煌是那轮台湾造谣换伪币阴谋事件中,在四队来说受伤最重的一位。从那以后,他没有以前那么阳光,那么快乐。那几年,是煌走下坡路的时候。他总说舍财免灾,可舍财却没有免灾。他参与了拐卖妇女的案子中,更是遭到牢狱之灾。

  按照算命先生的说法,以前他的路子走得太顺了,人这不一辈子,没有一帆风顺的。煌就是例证之一。煌是二哥的好朋友,一旦有了赚钱的机会,也不会忘记他。那次到新疆修公路,把煌带到一起。后来到广东包了大工地的地基挖孔项目,也绝不把他落下。总之,煌在老家把面子丢尽了,就不希望在老家继续混下去。他积累了办理火炮作坊的成功经验。后来到广东佛山打工,进铝金属型材厂再积累了资金,后来在一家亲戚的帮助下,合伙办起了制版印花厂,自己真正就当起了老板。他叫儿子学会了印花厂的核心技术,在厂里挑起了大梁。父子俩在南方干得风生水起,也挣了一笔不小的资产。

  煌的妻子在家带小孩,没有精力再做火炮生意,便传统地种好几亩包产地,操持家务,没有让煌失望。但马伏山有几句难听的话叫“男人有钱就变坏”。对煌来说,还真是那么回事。他离开妻子久了,也想花天酒地一番,还进入发廊,按摩房做了些不该做的事情,干了些对不起老婆的缺德事。让煌意外的是,他居然被染上了性病,那难受的样子,简直没法形容。他不好在南方待下去,便把厂里的业务全权交给了大儿子华儿。儿子问他为什么要离开厂里回老家,他撒谎说:想家。这个理由,儿子没理由怀疑。

  煌回到老家时,过春节还早得很。二哥问他回来做什么,他明说自己被感染了梅毒。必须回来治疗,他父亲是草药医生,也许可以帮上忙。他在父母面前不敢撒谎,也用不着撒谎。他父亲就地给他挖些抗病毒的草药,熬了一锅又一锅,还真控制住了。他人虽回家了,但心没有收回来,一天还想着广东那边的人和事。他厂里招了几个技术工人,有男的,也有女的都比较年轻,基本上就是三十多岁。其中有个女的,是河南人,说口标准的普通话,身材高挑苗条,一看,就喜欢她。可是人家也是有家室有孩子的人,他就是暗恋,也不敢大胆地说出口。何况儿子还在身边晃悠呢?

  在马伏山老家,经过一个多月的中草药治疗与调理,他感觉问题不大了,难受的症状基本消失。他就准备回厂上班了。可老婆有话说。你这么远跑回来,就光顾着治疗性病,与老婆各睡一张床,老婆与他手都没有摸过,更别说再做点别的。老婆心有不甘。老父亲说,多的都等了,也不差那几天时间,劝煌再留几天,等身体完全恢复了再回厂。老父亲这都是帮儿媳妇在做思想工作。

  可这煌也是个犟拐拐,哪里听得进去别人的好话,说走就走,让妻子痛苦了一场,无奈之下,还背着背篓把煌的一大包行李送到清流乡的大码头,目送着快艇在波涛中远去。煌的老婆在家这样辛辛苦苦操持家务,一心想让那父子俩把厂办得红红火火,指望以后全家都过上好日子。可看那家伙这次回来,心中好像没有老婆了。煌老婆胡女士有了一个看法:煌变了,不再是以前那个对自己爱得真切的男人。她白天干活,晚上把小孩哄睡着后,独自一人回想以前的幸福时光。她怀疑自己的男人现在外面有女人了,不然怎么会那么着急地离开自己呢?明知要走了,连抱一抱女人的举动都没有,这是什么夫妻关系呢?不正常,绝对不正常,这是作为一个女人的直觉,应该没有错。

  过不好久,胡女士娘家兄弟来信了。他们分析煌外面有女人了,就是印刷厂的女工。工作之余,有老乡看见煌与女工在外面手牵手逛公园,转小路,形同热恋中的情侣。收到兄弟的来信,胡女士昏过去。直到小儿子放学回来才发现母亲病了。

  煌的儿子也有察觉。他看见老爸最近不对劲,便直接找父亲谈话,问他与女工是怎么回事。煌对儿子承认了,说:自己确实喜欢这个河南女人。他说了一句:远水解不了近渴。儿子虽然没有结婚,但懂老爸想女人的心思。他也不知道怎么来阻止老爸的越轨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