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计毁三房-《病骨逢春》

  “你做什么?”

  许三夫人赶紧扶起儿子,抬头正要怒骂,却突然愣了愣。

  面前,谢晚宁站在门外对着他们笑得见牙不见眼,她身侧,自家那个病弱侄子,正在一步三咳的将门阖上。

  “你们在做什么……”她突然有种不大好的预感,待看见谢晚宁手里黄澄澄的大锁时,立马提高了声音,“你们在做什么!”

  若说第一声是疑惑,第二声便是暴怒,然而回答她的只有锁扣的声音。

  “啪嗒!”

  虽轻,落在屋里许家三房的耳朵里却重若惊雷。

  他们这是被这两个家伙锁在祠堂了?

  “你好大的胆子!”许景年怒喝一声,拳头重重的打在门上,“刘二妮,你诓我们在这里要干什么?”

  “不干什么啊,”谢晚宁将手里的钥匙一抛,“不是说来见祖宗吗?我这个外人地位比较低下,比不上你们嫡子嫡孙的身份高贵,所以就不进去了。”

  “你……你违背先祖,忤逆不孝,不怕我们让淮沅休了你?”

  “好吵,”谢晚宁轻轻开口,“三叔可能是肝火旺盛,这样吧——”

  她转头对院子外面的丫鬟小厮道,“你们去打些冰块来,放在四周,给我们暴躁易怒的三叔去去热,省的他一会儿连祖宗都骂起来了。”

  “你……你无耻至极!”许景年气愤至极,透过门缝瞧见谢晚宁那无所谓的模样,立马转头对着许淮沅道。

  “许淮沅,我们是你的长辈,你就这么看着这个悍妇如此违背礼教?你的书都读到狗肚子了吗?你怎么对得起你父亲的教导!”

  许淮沅扶着门框,咳得摇摇欲坠,声音虚弱得仿佛随时会断气。

  “三叔教训的是......咳咳……”

  他咳嗽着,伸手。

  许景年眸中得意之色一闪而过。

  谢晚宁在一旁抱胸,挑眉微笑。

  许淮沅伸手搭在门上,却没去管那锁头,只是将门轻轻一拉,与门槛对齐。

  许淮沅满意的点点头,对许景年那阴沉的脸色视而不见。

  “父亲生前,教育我们‘尽小者大,慎微者著’,这门没关好,是淮沅的疏忽,多谢三叔提醒,下回一定不忘。”

  看着许景年那一副想骂又骂不出的模样,谢晚宁心中好笑。

  许景年啊许景年,你们都上门又是说许淮沅活不长,又说他不行,想把自家孙子过继过来分一杯羹,现下还想着让他给你们开门?

  简直可笑。

  许淮沅却没看她,他的目光在看远方的天际。

  漫天云霞如火,蔓延至远方,烧得山头一片橙黄。

  黄昏了。

  他记得,父亲离开那日,似乎也是这样的时辰......

  他垂下眼,“三叔一家要同许家先祖沟通三日,所以这段时间不管有任何响动,你们都不要去打扰。”

  有力的回应从身后传来,谢晚宁回头便瞧见一个浓眉大眼的少年立在身后。

  她想了想,依稀记得这是一直跟在许淮沅身边那个叫冬生的小厮。

  可是......

  她又瞥一眼。

  为什么这厮看她的时候,眼神极其不友好啊?

  想了半天也没想出自己什么地方曾得罪过他,从不内耗的谢晚宁直接选择回瞪回去。

  瞪我是吧?来啊,看谁眼睛大!

  那冬生见她如此,也立马不甘示弱,一双眼睛瞪得像铜铃,怒视谢晚宁。

  瞪我?你给主子下药还有理了!

  待许淮沅回过头时,就瞧见自己的谢晚宁和冬生这一言不发却剑拔弩张的模样。

  他了然的笑了笑,往两人中间一站,强制中断了这场无聊的比拼。

  谢晚宁“哼”了一声,以示对许淮沅搅局的不满,然而下一秒,眼角却瞥见他从袖中摸出一封信,赶紧凑过去看。

  “这是什么?”

  “三房这些年贪了族里不少银钱,私下里养了几十个铺子,可是逢年过节,修缮祖宅等用钱的时候,三房却一直哭穷,还一直中饱私囊,”许淮沅将信递给冬生,“长老们早就不满了,正愁找不出证据出来,想来此时,他们都很乐意看见这份账单。”

  跟在后面的谢晚宁咋舌。

  这病秧子看起来柔柔弱弱,实则还蛮狠的。

  先不说许家三房被关三天,没吃没喝,就是出来了只怕族中长老们也不会放过他们。

  而且,他们现在被关在这里,只怕想要转移证据也来不及了。

  这一切,不是证据板上钉钉,惩罚就水到渠成的事儿?

  回头同情的看了看还在祠堂里挣扎的几人,谢晚宁重重的叹了口气。

  她是认识到了。

  惹谁可都别惹许淮沅,这家伙狠起来,连自己家人都不放过!

  大楚三年四月的那三个夜晚,是许家三房的痛苦回忆。

  据当事人许淮滨的回忆,那天刚开始,他们还十分不屑,觉得家中其他族老必然会闻风而来,解救他们于水火之中,可谁知,从黄昏等到夜半十分,甚至连周围的烛火都熄了,也不曾听见半个人的脚步声。

  于是他们拖着饥肠辘辘的肚子,先在门口破口大骂,没人理;

  最后放下尊严,气若游丝的祈求给口水喝——

  水是有了,却是那嚣张跋扈的小厮的洗脚水。

  那水从屋顶落下,浇的他们浑身湿透。大楚四月的夜晚还带着寒意,祠堂又没有地龙,三人只得瑟瑟发抖的抱在一起扛过了一夜。

  第二日最大的问题便是茅房无处可上。本来无水无饭也没什么要排泄的,可被冻了一夜的许淮滨等人只想上茅房,越到后面,越觉得某处要炸开。

  就地大小便吧,无数牌位在上,裤子脱一半就觉得祖宗在旁微笑盯着;

  不上吧,又实在忍受不住。

  最后没办法,只得捂住脸拉在了裤兜里。

  如此一来,三天过后,许家三房的人像是老了十岁,眼也红了,妆也花了,个个臀部带着些许暗黄色的不明物体,恶臭无比,门一开也来不及找许淮沅算账,便飞一般的捂住脸往家奔,可还没缓过神,却又被脸色阴沉的族老们堵在府里。

  当然,这是后话。

  总而言之,第一个看许淮沅病弱来打了头阵的许家三房,一点好处也没讨到,反而把自己搭了进去。

  多年以后,当有人谈起这在当时看来微不足道,却隐隐改变大楚政治格局的小事时,精准的概括了这件事的始末。

  许家新妇,直接动手不废话,无耻又下流。

  许家家主,表面劝架,实则递刀,还装病气人。

  许家三房……本想“逼宫”,结果被夫妻混合双打,狼狈退场。

  总结——

  这两人一个明着疯,一个暗着坏,越打越默契。她嚣张,他就纵容,甚至给她递刀!

  最后感慨一句:实乃可怕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