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15章 等她做什么?-《欲吻夜色》

  他故意的。

  干这行的都知道,看着光鲜,在某些阶层面前,跟孙子没两样。

  更别说台里每年的广告、赞助指标压得像座山,凭谁都不敢得罪眼前这位。

  他的名字、出身,他背后的东西,足以让这间办公室里所有人忌惮。

  当然,也包括他身边的女人。

  陈纾音不蠢,她迅速看懂这个眼神的意思。

  背后办公室的门没关,骂骂咧咧的声音随这句话戛然而止,一时间静得可怕。

  她不想依靠他,但一根橄榄枝伸出来,这种时候拒绝多少有点傻,她思忖片刻,“上次那家吃腻了。”

  谢明玦一怔,几乎有些纵容地笑了,“换一家。这回你说了算。”

  这段对话足够让人浮想联翩。

  陈纾音迅速把手从他掌心抽走。

  站到里间办公室门口,出于礼貌,她象征性扣了两下门。

  “进来。”里面传来一声。

  相比之前,这个中年男人的态度甚至称得上温和。他指指面前的位置,“坐吧。”

  陈纾音依言拉开凳子。

  “三大传统媒体,留在电台是最没指望的。你们学校那些高才生,个个削尖脑袋地往电视台和报社冲。”

  徐主任抿了口茶,目光玩味,“何况你有这层关系,留在我们这也是屈才啊。”

  他意有所指,陈纾音不是听不懂。

  “是吗……”她声音有些低,“说这种话,您收了陈耀正多少好处呢?”

  没想到女生说话这么直接,徐主任愣住,朝门外警惕看一眼,“你胡说什么!”

  “我有没有胡说,你很清楚。”

  陈纾音挑眼,盯住对面瓷杯,“宋种一号年产量两斤。2016年4月,潮州凤凰单枞开采,你喝的茶叶,当时两斤价格拍到一百万。”

  “你怎么会……”

  陈纾音声音再清楚不过,“以这里的薪资水平,您喝不到这个档次的茶叶。”

  热气浮上来,汤色橙黄,细闻之下有股蜜香。

  陈纾音进陈家书房的次数不多,但几乎每回,她都在这种香气里站足半小时,才被允许说话。

  如今这款茶又出现在徐主任桌上。

  其中曲折、门路不言而喻。

  徐主任盯住她,一副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的神色。

  半晌,他笑笑:“既然知道是你父亲的意思,也该听听家里的话,别让陈行长白操这份心。”

  陈纾音没有说话。

  心里滋生出异常复杂的情绪。

  她突然不执着于要“说法”。

  不公正的前提下,试图要一个公正的说法,这件事本身就很可笑。

  况且她想要的是堂堂正正工作,如果靠拉别人下台才能获取好处,她和眼前这些人有什么区别?

  “其他同事都不知道你的家庭背景,这样一闹,不是给陈行长难堪吗?你父亲考虑的也没错。你和你姐姐一起在这,太扎眼,得有人让出位置。小陈啊,这件事我做得欠妥。我向你道歉。”

  撕破脸没好处,顾虑到她背后的人,徐主任态度放缓,“不过眼下确实有个机会。就看你能不能抓住。”

  陈纾音问什么机会。

  “新栏目有笔广告迟迟没谈下来。今晚六点,LIM会所,你能让那位蒋总签下合同,这个节目给你也不是不行。”

  陈纾音没有立刻回答。她丝毫不具备商业谈判经验,不懂对方为什么会把这种工作交到她手上。

  徐主任倒比她想象中坦荡。

  “蒋牧也算半个谢家人。”他说,“你既有这层关系,何不好好利用?”

  这样直白赤裸的话。

  或许因为某些事已经摆在台面上,对其他企图也再没有遮掩的必要。

  一个赞助而已,谁给都一样。

  但陈家和谢家孰轻孰重,谁更惹不起,徐主任在最短时间做出判断,并做出了最合适的选择。

  十分钟后,他亲自送陈纾音出办公室。

  箱子还在原处,陈纾音去搬,被徐主任按住,“回头我让人送回你办公桌。”

  又说:“保证给你恢复原状。”

  陈纾音撤回手。

  等电梯的间隙,她滑开手机,几条新消息弹出来。

  闻玉:【我刚从剪辑室出来,他们说你去找徐主任了?】

  陈纾音一字字输进去,又删除,很快熄屏。

  进电梯,将手机丢回包里,她靠在厢轿后侧,心脏不规律跳动。

  很烦躁。

  哪怕看到办公桌被清空,东西被胡乱处理,她也只花很短时间就冷静下来。但事情发展到现在,已经脱离原先的轨迹太远。

  就像她清楚谢明玦不会真等她共进午餐。

  她更清楚,此刻自己两手空空,没有任何筹码能和姓蒋的谈。

  -

  阴沉沉的天气,云层重到化不开。

  半小时前,谢明玦和韩策从电台大楼出来。

  眼看谢明玦要上车,韩策没忍住问:“谢先生,不等刚才那位小姐吗?”

  谢明玦脚步停住。

  一条手臂松松垂在车门上,挑眼看他,“等她做什么?”

  不是吃饭吗?

  韩策在谢明玦身边不是一两天。知道他游戏人间,也从没什么真心。可……刚约别人吃饭就爽约,是不是太渣了点?

  谢明玦捕捉到他的微表情。

  “在骂我什么?”

  “……没有。”韩策说:“您就这样走了,人家出来怕是要找不到你。”

  谢明玦低笑了声,没甚所谓的样子,“那你留下等?”

  这是什么话?

  韩策目视前方:“我不能旷工。”

  “说的也是。”谢明玦说,“辞职的话,可以不算你旷工。”

  “……”

  万恶资本家。

  韩策不说话了。绕到驾驶座,默默坐了进去。

  窗外景物不断倒退,韩谢明玦闭眼靠着,没什么表情,像是困极。

  二十分钟,韩策的车驶进康平路,车头拐进去,停在一扇全黑的铁质大门前。

  和京市那些几进几出、用黛瓦高墙隔开的四合院不同,申市的权贵阶层更偏爱老洋房。

  海派风格,挂着文物保护建筑的牌,大多建在寸土寸金的市中心。

  但能住到里面的,非富即贵。

  警卫眼神清灵,见着车牌,出来打了声招呼,恭恭敬敬放行。

  车刚停稳。

  “二哥,总算来了!”

  镶钻高跟鞋随主人一路小跑闪着光,女生伸手,一把挽住谢明玦胳膊:“我的生日礼物呢?”

  “谢瑾华。”

  把手臂从她怀里抽出来,谢明玦靠着车门,懒洋洋问:“今年几岁了?”

  女孩张了张唇,“……十八。”

  “十八了还不知道男女有别。该回学校把健康教育再上一遍。”

  “……”

  相比谢敛,谢瑾华向来更喜欢这个哥哥。随随便便出手就是几个稀有皮Birkin,英俊多金是其次,重要的是大方。

  好一会儿,她才回神,“我是你亲妹妹呀……”

  又不是他在外面那些好妹妹。

  怎么就碰不得了?

  谢明玦把手插进西裤口袋,扯了下唇,“哪个妹妹都不行。”

  谢瑾华还想说什么,余光看到走出来的人,她立时噤声,规矩撤回手,“妈。”

  一身丝绒盘扣旗袍的蒋南英站在廊下。

  没看她,目光滑过谢明玦,落在他身后那辆车上,嘴角笑意不动声色地淡了。

  “怎么开这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