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一文惊鬼神-《大宋财经周刊》

  春华楼今日真算得上蓬荜生辉,苏学士一来,跟着不少年轻的名士。

  欧阳修的弟子们,章惇的学生,周敦颐的门生,.......

  一场闭门讲学,让苏神一掺和,变成了公开的学术交流会。

  每逢大事有静气,钱韦明忽然升起了求胜心,反倒不紧张了。看看,都是排名前一百的风云人物,自己光彩大了。

  财经会的第一次内部讲学,各位老板们掐着时间,提前半个时辰往地点聚集。

  刚到附近就镇住了,哪儿来的这么多豪华马车,不是说今天不对外营业么?

  让车夫打听一下,居然是第一名士苏轼来了。

  “快,快!我下车自己走过去,停在门口太冒昧了!”

  富商们也追星,而且更虔诚,要是苏轼能写一副词给他们,拿出来一千贯都愿意。

  那可是直追李白的苏轼啊,能见一面都是大大的幸福。

  陆陆续续,客人们进楼落座,很快数百平的大厅就坐满了。

  戏台拉着幕布,恍惚能看见里面有人在行走搬运,大伙不急于一时,趁此时机跟身边的人交流着。

  外面显然是要下一场急雨,天越来越阴,雷声越来越频。

  茶楼的伙计抬出来巨大的烛台,上面插的白色鲸蜡两尺来长,火苗劈啪作响,跟火炬一般。

  这下屋里亮堂了,不说恍如白昼,也差不许多。

  有四个青年手捧锦盒,拿出一沓沓带着新鲜油墨味道的文章开始发放。

  众人激动不已,神神秘秘的,今日终于能见到真容了。

  到底这经济之道,财经之学,都能讲出来什么惊天动地的道理。

  拿到文章的,纷纷阅读起来。

  只是横版大伙还不太适应,有的竖着读了半天才反应过来。

  戏台前,司马康跟周敦颐的学生告罪一声,离席直奔后台。

  找见了李长安,脸上神色难看,有些焦急,还带着些担忧:“长安,我有种不好的感觉。昨日父亲还说要同来,言语间的意思,说不定王相公也会亲至。可都马上开始了,他们还没到,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

  李长安不想出去,单纯是仇人太多。

  当年编排《风云人物榜》,那些台下的士子,大部分都被他严苛的判词惹恼过。

  有苏轼在,大家还能表面乐呵。

  自己出去,就成了吸引火力的靶子,对这次的讲学容易起反作用,还是老实后台待着吧。

  相公要来听一个后辈讲学,这事儿在大宋不算稀奇。

  如果苏轼开讲,说不定能把宫里的后妃都吸引出来。

  “肯定是有事儿绊住了,别瞎担心,辽国打不过来。估计也就是西北或者黄河,咱们先顾咱们自己。”

  安慰了司马康,他继续喝茶看书,陪着钱韦明。

  时间一到,把兄弟送上台,然后回来继续坐着。

  心里期盼着,一定要成功啊。

  只要这次成了,接下来天下门阀就不得不捧着自己了。全天下独一份的能力,老子能制造留名青史的机会。

  有钱有什么了不起,死了还不是挖坑一埋,后世查无此人。

  跟李大圣人混,送你们成为引导学术风潮的学神,千古不灭,传续万年。

  前面,幕布拉开,钱韦明在两颗巨大蜡烛的照耀下,神采如同沐浴在圣光之中,庄严神圣。

  众人看完了文章,还沉溺在研究结论的震惊当中...

  此时抬头看去,仿佛整个心神都被震慑了!

  “今日我来讲财经之学的第一篇,王朝与农业。

  “纵观历史,王朝长以两百年为限,盛世以三十年为期,这根本的原因就在农业一道。

  “第一,脱产者与农业人口之比当为一比九。脱产者越多,国越乱;

  “第二,国以农稳、以商兴、以官治。官、吏、兵三者加总,与国民比不能超过一比二十,否则国必乱;

  “第三,短则百七十年,长则两百六十年,必遭三十年之大寒,是为天下大饥之周期;

  “先来讲,为何常听人说一人耕、三人食乃是错的。一壮年男子,一年生存之所需,不得低于四百斤脱皮粮米....”

  钱韦明侃侃而谈,从经验到数据再到营养学,详细解释了为何一个更夫自维持的口粮不能低于四百斤。

  “若不以农人为牛马,允其结婚生子、扶老携幼,那一对夫妇耕作所生产的富余,只能供养一个半的非农者。这些富余要通过舟车损耗运抵州郡所在仓库,再转运到京城和边地,十去其九矣!

  “一旦安定,宗室勋贵,门阀大户,官员吏员最先过上好生活。日子好了,必然人口孳息,比例大增。

  “此时抛荒之田尚众,上下两端一起增长。当可耕之田开发殆尽,农人将陷于贫困,而富贵之人不知收敛....”

  底下的听众,包括苏轼和司马康在内都听得津津有味。

  还是头一次听人讲农人对于王朝的重要性,这里面的道道儿,兴许只有史官和皇帝才能知道。

  屠龙术啊,虽然大宋舆论宽松,但能听到江南钱氏亲自讲治国之道,实在是太刺激了。

  “故此,到一国安定五十年之际,必然繁荣,随即开始衰落......”

  大家一算,钱学士疯了吧,国朝从太宗北伐算起,到现在也刚好安定五十年,岂不是说大宋已经开始衰败?

  “住口!”忽然一声厉喝响起。

  “胡言乱语,危言耸听,此国朝养士百年之恩乎?”一个消瘦的青年从后排站起,戟指喝问。

  钱韦明愣了一下,虽然早已料到可能会有人激愤打断自己,没想到居然是个宗室。

  站起来的人他认识,太祖重孙,跟当今官家一辈,只是已算没落宗室,也在太学读书。

  “赵兄尽可讲来,鄙人何处说的不对?”

  “哼!此国君治国之道,怎可宣之于众,你分明居心不良,妄图结党作乱。”

  这位大帽子一扣,给底下的听众恶心的够呛。

  说钱韦明就说他,怎么还拐带的,把大家伙全算成乱臣贼子了呢。

  “这位仁兄,要不你给大家讲讲,这世间什么学问是修齐平治的大丈夫不能研究的。我也想知道知道,所谓钳制思想,防民之口甚于防川,道路以目,这种事情到底是何种面目。”

  苏轼站了出来,可能这里官职他不是最大,财产不是最多,但论影响力,所有人加在一起也不如他。

  姓赵的看是苏轼,这可是英宗留给当今的宰相种子。

  喷苏轼么?

  自己一个外围的宗室,一个禄米只有五十石的皇族,能怼得过名满天下的才子?

  “既如此,某告辞,绝不与尔等乱臣贼子同居一室之内!”